司礼监大太监王振在宫里接到一份密报,成塘镇盛家大院惨遭一把天火,全家几十口子没有一个逃出,全被烈火化为灰烬,送来密报的是他前些日子回到京城的侄子王山。王振当时就惊出一身冷汗,他清楚是怎么回事,唐甜下手也太狠毒了,差点把他侄子也卷进去,他在某种程度上怕唐甜比怕叶三还要多几分,他毕竟和唐甜接触过,唐甜世家背后的实力让他颇为忌惮,并且他多少感觉到了唐甜的妖异,那种妖异多次把他从噩梦中惊醒。为了躲避风头,他把侄子安插在锦衣卫,找到了一个安全的避风港。
叶三同样得到了消息,而且是比王振提前得到的,带回消息的自然是唐甜,剃刀小李的仇人盛亮全家被烧死,使叶三的仇恨在烈火中焚毁,不了了之,他也没有仔细想过,那天火怎么来的那样凑巧。人死了,天大的仇恨也被揭过,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淡化,一切又回到平静之中。
正统七年,历经四朝的张太皇太后崩,王振面前最大的障碍被自然规律清除了,翻身的一天终于来到了。英宗亲政的第一天,便命王振掌管了司礼监,成了掌印大太监,统辖内宫。王振利用和英宗的亲密关系,广植势力,逐渐干预起朝政来,把明朝太祖开基时立在宫门前的圣旨牌:宦官不准干预政事,违者立决!私自去除,藏在了御花园的夹墙里,开始了王振专权的时代。
其时在阁托孤元老杨溥已死,杨秋迟老病在家,朝廷只有杨士奇一人,被王振屡屡讥讽,气得杨士奇一病不起,不久就去世了。三杨一去,王振更是胆大妄为,朝中之事处处专权,大臣们敢怒不敢言。王振排除异己,封杀大臣,毒死御史王旭,国子监狂人李时勉瞧不起王振,被下狱,杖毙驸马都尉石景。凡依附他的大臣都进爵封官,稍有违逆,轻则矫旨下狱,杀死狱中,重则立斩街市,诛戮满门。一时间朝廷上下,都成了王振的干儿子,干孙子。六部九卿齐来王振门下投帖,自称门生,尊称王振为太师傅。胁肩小人趋炎附势,都来阿谀王振,工部郎中王佑因王振没有胡须,把蓄了的胡须剔去,推说有妨太岁,谁知第二天见了王振,王振大喜,擢升王佑为工部侍郎。副使林堪如认王振为姑丈,在大雨天跪在烂泥里迎接王振,便擢升为都御史。内史陈衡常侍王振左右,王振吐口痰他都能舔干净,居然擢升大同都指挥使。
王振专权时期,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不是王振的心腹。国家大事事先必须禀过了他才可以奏知英宗,英宗完全成了木偶,任由王振拨弄朝政。也有不买王振帐的,叶三就是其中一位,王振不敢动他。还有一位就是兵部侍郎于谦,于谦不给王振送礼,被下狱,后因民怨太重,加上好几位王爷说情,王振不得已放了于谦。于谦在狱中被王振整得很惨,却始终没有一句服软的话,痛骂王振,不留一点情面。王振终于意识到,于谦这人虽然权位不高,但铮铮铁骨,不得不使王振咬牙切齿地放了他。
别的和王振不一条心的官员就没有这样幸运了。王振在朝阳门外建了一座巨宅,落成之时大发请柬,借此试探朝中大臣有没有不依附他的。庆祝落成典礼的宴席散了以后,王振亲自检查名簿,发现有四个接到请柬的托病没来。遣人去打听了一番,吏部给事中赵珊确实染病很重,其余三人全都托病,王振暗暗记在心里。还有不能擅离职守不到的三十多人,全被王振一个个降调。
最惨的就数托病没到的都佥事王愤和侍读毛芹,被王振用铁链锁在木箱子里,用锯活生生锯成两截。在众官眼前,让军士用钩刀把内脏勾出,看看他两人的心脏是什么颜色的。当血淋淋的五脏六腑摔在台阶上,血花四溅,那两颗红心还在突突的跳动。众官看得目瞪口呆,不忍看的,把衣袖遮住脸,连声叹息垂泪。王振则哈哈大笑,这就是不识时务的下场。
当惨剧发生的第二天早朝,众官纷纷上本乞休,王振看了奏折,一一批准,却私下遣锦衣卫等在要道上,见到携眷出京的官吏,不论是谁一概砍头来见。可怜二十几个官吏满以为逃出虎口,反做了刀下之鬼。一时间,京城报官的被杀无头案日有数起,这下可忙坏了负责京城治安的都指挥使叶三。
京师城外多起凶杀案,搞得叶三焦头烂额,多次出动都尉军都无功而返,可案件的侦破工作却被王振交给了大理寺卿罗绮。大理寺审理凶案天经地义,叶三也不好说什么,可罗绮是王振的亲信,受王振指使,京里官眷被杀竟被审成无头案,推说是遇到强盗,甚至被盖上鬼神之说。唯有一班未去职的廷臣心中明白,辞职是死,并且死得更快,最后大家都不敢辞官了。
王振专权愈演愈烈,叶三担心很快会落到他头上,只有去找吏部尚书于谦。于谦自从上次狱中痛骂王振,出狱后,王振为了拉拢于谦,在于谦在家病休三年后,矫旨擢升于谦为吏部尚书,在京就职。
“于大人对最近官眷凶杀案有何看法?”叶三见到于谦就开门见山地道。
“还用问吗?这都是王振背后策划的。谁人都知道,可谁人都不敢言,本官递交的折子也被王振扣下了,根本到不了皇上手里,对官眷被杀,一直相信王振胡说的鬼神作怪,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于谦叹息了一声,很无奈。
“总得想个法子制止王振的凶焰,不然,再这样下去,国家的栋梁都会被王振杀光了。”
“说的容易,做起来太难了。王振一人专权,朝廷上下都快把他当皇上了,这逆贼总有一天恶贯满盈的时候。”
“皇上怎么对王振就那样偏听偏信,连不着边的鬼神之说都相信。”
“咳!这事在本官上京到任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可一直没放在心上,才导致今天的恶果。”
“哦?于大人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于谦感叹一番后,说出了埋藏心底的一件事。
原来正统九年,英宗皇帝十七岁的时候,胡太后见英宗渐渐长成,便主张替他立后,由胡皇后下俞,指婚工部尚书钱允明的长女锦鸾为皇后,御史云湘的女儿为贵妃。从此后,英宗左拥右抱,不把政事放在心上,大小事务都是那王振去办,奠定了王振专权的基础。王振也得到了甜头,怕英宗后宫美人太少,出来掣肘,私下派侄子王山向全国各地搜寻美女,地方官员给王山找来美女,没想到居然还真找到了一个美女,姓徐,芳名蓉儿,年纪只有十八岁,杏眼柳眉,冰肌玉肤,在扬州是个花魁,诗酒词唱,无所不能。在进京的时候,正好遇到于谦也进京上任,听说那美人是给皇上的,当时就想制止,可碍于身份没有成功。
蓉儿进宫后,王振就拉着英宗的衣袖,在暗处观看。见蓉儿身穿一身绣花锦服,外罩貂毛半斗篷,长裙垂地,玉肌如雪,白里透红,亭亭玉立,含情脉脉。英宗当时就神魂颠倒,召尚寝局的太监进来。那首领太监照常顶着绿头签和朱册子上呈。英宗当晚要召幸蓉儿,可那签上和册子里却没有蓉儿的芳名,就拿起一支空白签,提起朱笔,亲自填上了蓉儿的名字,那首领太监就知道皇上又有新欢了。
果然,英宗在仁庆宫召幸了蓉儿后,一夜恩情深似海,封蓉儿为慧妃,居仁庆宫。那王山进献美人有功,被王振擢升锦衣卫同知。
自慧妃进宫后,云贵妃就失宠了。以前英宗眼里只有一个云妃,现今皇上的宠爱都被慧妃夺走,云妃把慧妃恨得牙痒痒,经常在钱皇后面前搬弄是非,抓住慧妃的不是,鞭打了一回。慧妃记恨在心,在一次和英宗欣赏云妃所画的一副鬼戏图画卷的时候,慧妃故意大惊失色,说上面有英宗的八字,那副鬼画是苗人的诅咒,是云妃心存怨恨,在诅咒皇上。当时英宗已经酒醉,被慧妃说的怒发冲冠,亲手把一条白绫投给内监,叫他去勒死云妃。那太监去了很久才回来复旨,可怜花容月貌的云妃,竟死在了白绫之下。
云妃死后,仁寿宫里就开始闹鬼,夜夜能听见女鬼的哭声,而看见拖着白绫女鬼的正是那夜勒死云妃的内监。后来,英宗下旨于谦进宫捉鬼,于谦当天就把女鬼捉到,竟然是云妃养的一只白猫。主人身死,白猫夜夜嚎叫,被王振当作闹鬼回复英宗。于谦就此事连夜草成了奏疏,把王振专权,欺压公卿,进献美女迷惑圣上。凡王振所做的一切营私舞弊的事,一股脑都写在了奏疏里。英宗阅完于谦的奏疏,随手递给了王振,当着王振的面,第一次生气了。
王振接过奏疏看了一遍,也气得目瞪口呆,半晌才跪下述说于谦借猫推卸责任,实宫中真的有鬼。弄得英宗半信半疑,从此不谈鬼事。王振总结经验,以后最近所做的一切解释不过的,都推到了鬼身上,致使朝中大臣在英宗面前莫谈鬼事。
现在王振又把暗杀官眷的事推在了鬼身上,让叶三和于谦一筹莫展,辞别了于谦回到府中,晚上躺在唐甜身边长吁短叹。
“老爷有什么心事?”
“还不是王振那恶贼杀官眷,推说有鬼,蒙蔽皇上,使朝中大臣寝食难安。”
“既然老爷知道,为何不揭露王振,替皇上分忧?”
“皇上偏信王振,朝臣进言都被王振扣下,如何分忧?”
“这事也好办,王振那么喜欢利用鬼,何不将计就计,把鬼引到皇上身边,让王振也寝食难安,那时,老爷你说,皇上会信谁呢?”
“这不错,以毒攻毒,看那王振怎么收场。不过,哪来的鬼呢?”
“嘻嘻老爷忘了,贱妾可是装神弄鬼的祖宗,相信王振也没见过真正的鬼,这次让他见识见识姑奶奶的厉害。”
叶三扭头看着唐甜,看着唐甜明灭不定的眼神,仿佛真的有鬼躺在身边,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