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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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地数第七十七

桓公曰:“地数可得闻乎?”管子对曰:“地之东西二万八千里,南北二万六千里。其出水者八千里,受水①者八千里,出铜之山四百六十七山,出铁之山三千六百九山。此之所以分壤树谷也,戈矛之所发,刀币之所起也。能者有余,拙者不足。封于泰山,禅于梁父,封禅之王七十二家,得失之数,皆在此内。是谓国用。”

桓公曰:“何谓得失之数皆在此?”管子对曰:“昔者桀霸有天下而用不足,汤有七十里之薄而用有余。天非独为汤雨菽粟,而地非独为汤出财物也。伊尹善通移、轻重,开阖、决塞,通于高下徐疾之策坐起之。昔时也,黄帝问于伯高曰:‘吾欲陶②天下而以为一家,为之有道乎?’伯高对曰:‘请刈其莞而树之,吾谨逃其爪牙,则天下可陶而为一家。’黄帝曰:‘此若言可得闻乎?’伯高对曰:‘上有丹砂者下有黄金,上有慈石者下有铜金,上有陵石者下有铅、锡、赤铜,上有赭者下有铁,此山之见荣者也。苟山之见其荣者,君谨封而祭之。距封十里而为一坛,是则使乘者下行,行者趋。若犯令者,罪死不赦。然则与折取之远矣。’修教十年,而葛卢之山发而出水,金从之。蚩尤受而制之,以为剑、铠、矛、戟,是岁相兼者诸侯九。雍狐之山发而出水,金从之。蚩尤受而制之,以为雍狐之戟、芮戈,是岁相兼者诸侯十二。故天下之君顿戟一怒,伏尸满野,此见戈之本③也。”

[注释]

①受水:指江河。②陶:指聚合。③见戈之本:发生战争的根源。

[译文]

桓公说:“以地利来理财的方法,能够讲给我听听吗?”管子回应说:“土地的东西相隔为二万八千里,南北相隔二万六千里,当中山脉八千里,江河八千里,产出铜矿的山为四百六十七座,产铁的矿山三千六百零九座。这些被人们分别用以种植粮食,挖掘并制造兵器、制造钱币。善于应用资源,财用有余;不擅长利用,则财用不够。古往今来封泰山、禅梁父的七十二代君王,他们的得失的规律,都在当中。这即是国家的财政。”

桓公问:“什么称为他们的得失之数都在其中?”管子回应说:“以前,夏桀占有天下,而财用不够;商汤只有方圆七十里的薄地,但是财用有余。并不是天只为商汤降下粮食,也不是地只为商汤出产财物,而是因为伊尹善于进行流通,善于轻重权衡,善于及时开发和收闭,适时调放与控制,他能精通物价高低、政令缓急的策略并加以灵活应用。从前,黄帝曾问伯高说:‘我想将天下合为一家,有办法办到吗?’伯高回复:‘请除去山上的菅草使树木丰盛,禽兽爪牙繁多,我们慎重地避开猛兽伤害,这样天下就可合为一家。’黄帝说:‘这个道理能讲得详细些吗?’伯高回复说:‘山的表层有丹砂,下面就有金矿;表层有磁石,下面就有铜矿;表层有陵石,下面就有铅、锡、红铜;表层有赤土,下面就有铁矿。这都是山上出现矿苗之象。假如山中发现矿苗,国君应该缜密地封山而进行祭祀。离封地十里设置一个祭坛,使乘车到这的人下车而行,步行到这的人快步而过。违背命令的,判处死罪,决不免除。这样,人们就避开矿区不敢随便开采了。’黄帝制定这一禁令只有十年,当葛卢山发生山洪,金属矿石随之暴露,蚩尤就掌管并控制了这一地区,开拓矿藏制造出剑、铠、矛、戟。同年合并了九个诸侯国。雍狐山山洪暴发,金属矿石随之暴露,又被蚩尤掌管控制,利用矿藏制作出雍狐之戟和芮地之戈。同年又合并诸侯十二个。所以,天下之君顿戟一怒,奋然抗击,造成伏尸遍野。从这可见,开发矿藏是战争胜利的根本。”

桓公问于管子曰:“请问天财所出?地利所在?”管子对曰:“山上有赭者其下有铁,上有铅者其下有银。一曰:‘上有铅者其下有鉒银,上有丹砂者其下有鉒金,上有慈石者其下有铜金。’此山之见荣者也。苟山之见荣者,谨封而为禁。有动封山者。罪死而不赦。有犯令者,左足入,左足断,右足入,右足断。然则其与犯之远矣。此天财地利之所在也。”桓公问于管子曰:“以天财地利立功成名于天下者谁子也?”管子对曰:“文武是也。”桓公曰:“此若言何谓也?”管子对曰:“夫玉起于牛氏边山,金起于汝汉之右洿,珠起于赤野之末光。此皆距周七千八百里,其涂远而至难。故先王各用于其重,珠玉为上币,黄金为中币,刀布为下币。令疾则黄金重,令徐则黄金轻。先王权度其号令之徐疾,高下其中币而制下上之用,则文武是也。”

桓公问于管子曰:“请问天财所出,地利所在。”管子对曰:“山上有赭者,其下有铁。上有铅者,其下有银。一曰:山上有铅者,其下有银。上有丹砂者,其下有金。上有慈石者,其下有铜金。此山之见荣者也。苟山之见荣者,谨封而为禁。有动封山者,罪死而不赦。有犯令者,左足入,左足断;右足入,右足断。然则其与犯之远矣。此天财地利之所在也。”桓公问于管子曰:“以天财地利立功成名于天下者,谁子也?”管子对曰:“文武是也。”桓公曰:“此若言何谓也?”管子对曰:“夫玉起于牛氏边山,金起于汝汉之右洿,珠起于赤野之末光。此皆距周七千八百里,其途远而至难。故先王各用于其重,珠玉为上币,黄金为中币,刀布为下币。令疾则黄金重,令徐则黄金轻。先王权度其号令之徐疾,高下其中币而制下上之用,则文武是也。”

桓公问于管子曰:“吾欲守国财而毋税于天下,而外因天下,可乎?”管子对曰:“可。夫水激而流渠①,令疾而物重,先王理其号令之徐疾,内守国财而外因天下矣。”桓公问于管子曰:“其行事奈何?”管子对曰:“夫昔者武王有巨桥之粟贵籴之数。”桓公曰:“为之奈何?”管子对曰:“武王立重泉之戍,令曰:‘民自有百鼓之粟者不行。’民举所最⑤粟,以避重泉之戍,而国谷二什倍,巨桥之粟亦二什倍。武王以巨桥之粟二什倍而市缯帛,军五岁毋籍衣于民。以巨桥之粟二什倍而衡黄金百万,终身无籍于民。准衡之数也。”

[注释]

①流渠:流急。②最:聚集。

[译文]

桓公对管仲说:“我要保持国内资源,不被天下各国夺取,反而要外取于天下,能够办到么?”管仲答复说:“可以。水流澎湃则流势湍急,号令急迫(指征收物资的号令急)则物价上涨。先王就是掌控号令的缓急,对内守住国财而对外取于天下的。”桓公接着问管仲说:“他们是如何做的?”管仲答复说:“以前,武王曾用过提升巨桥仓粮食价格的办法。”桓公说:“做法怎样?”管仲答复说:“武王特意设立了一种‘重泉’的兵役,下令说:‘百姓自家储量一百鼓的,能够免除此役。’百姓便尽其所能来收购粮食以避开这个兵役,从而国内粮价提高二十倍,巨桥仓的粮价也随之贵二十倍。武主用这贵二十倍的巨桥仓粮食收入购买丝帛,军队能够五年不向民间收取军服;用这项收入购买黄金百万斤,那就一生不必向百姓征税了。这即是‘准衡’的理财之法。”

桓公问于管子曰:“今亦可以行此乎?”管子对曰:“可。夫楚有汝汉之金,齐有渠展之盐,燕有辽东之煮。此三者亦可以当武王之数。十口之家,十人咶①盐;百口之家,百人咶盐。凡食盐之数,一月丈夫五升少半,妇人三升少半,婴儿二升少半。盐之重,升加分耗而釜五十,升加一耗而釜百,升加十耗而釜千。君伐菹薪煮泲水②为盐,正而积之三万钟,至阳春请籍于时。”桓公曰:“何谓籍于时?”管子曰:“阳春农事方作,令民毋得筑垣墙,毋得缮冢墓;大夫母得治宫室,毋得立台榭。北海之众毋得聚庸而煮盐。然盐之贾必四什倍。君以四什之贾,循河、济之流,南输梁、赵、宋、卫、濮阳。恶食无盐则肿,守圉之本,其用盐独重。君伐菹薪煮泲水以籍于天下,然则天下不吾减矣”

桓公问于管子曰:“吾欲富本而丰五谷,可乎?”管子对曰:“不可。夫本富而财物众,不能守,则税于天下,五谷兴丰,吾贱而天下贵,则税于天下。然则吾民常为天下虏矣。夫善用本者,若以舟济于大海,观风之所起。天下高则高,天下下则下。天下高我下,则财利税于天下矣。”

桓公问于管子曰:“事尽于此乎?”管子对曰:“未也。夫齐衢处之本,通达所出也。游子胜商之所道。人来本者,食吾本粟,因吾本币,骐骥黄金然后出。令有徐疾,物有轻重,然后天下之宝壹为我用。善者用非有,使非人。”

[注释]

①咶(shì,式):通“舐”,食。②泲水:卤水。

[译文]

桓公问管仲说:“今天也可照此处理吗?”管子答复说:“可以。楚国有汝河、汉水所产出的黄金,齐国有渠展所产出的盐,燕国有辽东所产出的盐。这三者都能够像武王那样做。一个十口之家有十人吃盐,百口之家有百人吃盐。汇总食盐的数量,每月成年男子大概五升半,成年女子大概三升半,小孩大概二升半。将盐价每升增加半钱,每釜就增加五十钱;每升增加一钱,每釜就增加一百钱;每升增加十钱,每釜就增加千钱。君主若下令砍柴煮盐,汇集起来达三万钟,等阳春一到,就能够利用时机收钱了。”桓公问:“什么是利用时机收钱?”管子说:“阳春之时,耕种开始,命令百姓不能建筑墙垣,不能修缮坟墓,大夫不能营造宫室,不能建立台榭,北海的民众不能雇人煮盐,如此一来,盐价一定上涨四十倍。君主正好将这上涨四十倍的食盐,沿着黄河、济水流域,向南运到梁国、赵国、宋国、卫国和濮阳等地去卖。因为没有盐,所食不美,人们就会浮肿。保护国家,掌控盐最为重要。君主通过砍柴煮盐,以盐交换天下的财富,那么天下各国就无法侵害我们了。”

桓公问管仲说:“我想富国而只是发展农业,行吗?”管仲说:“不行。国富而财物繁多,假如不善管理,财物就会被天下各国夺取;粮食丰富,假如我国价低而别国价高,粮食就会被天下各国夺取。那么,我国百姓就常被天下各国掠夺了。善于治国的人,如同亲身驾船渡海,要视察风起自何方。天下各国粮价高我们就跟着增高,低我们就跟着降低。天下各国粮价高而我们低,财利就被天下各国侵夺去了。”

桓公问管子说:“理财之道就这些了吗?”管子答复说:“不只是这些。齐国居于交通枢纽地带,这儿四通八达,是游子富商的必经之地。人们投奔我国,吃我国的粮食,使用我国的货币,然后,供应宝马、黄金与我们交换。政令应该有缓有急,物价应该有高有低,然后,天下的宝物全部都可为我们所用。善于治国的人,能使用不属他所有的财物,役使不属于他统治的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