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路雪来看她和孟凌东,陪着她说了一会话后,问她:“苏楚住院了,你知道吗?”
她摇头,心想,这个人以后和她再无半点关系,关于他的一切,她一点都不想知道,可是路雪又说:“锦弦,去看看苏楚吧,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是真心的,而且听说他这次伤得还很严重,摔断了腿。”
她有些乱,不知道苏楚是不是在那天晚上摔伤的,想想他虽然害过哥,对她却是极温柔的,一整天脑海里都是他那晚酒醉后所说的话,是她伤了他的心,他才会失足滚下楼梯的。
头疼欲裂,本想回家躺会的,可心不在焉地竟打了车按照路雪给她的地址去了医院,还没有想好要不要进去看他,在楼道里徘徊了一会。
病房门响动,似是有人要出来,她忙躲进了楼道里,悄悄沿楼梯往下走。刚下了一层,手机响,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接起,里面传来苏楚的声音,他喊她:“锦弦……”而后,无语。
她也是抑制不住地心酸,很累,就在楼梯上坐了下来,问他:“你的伤……好些了吗?”
他就在她身后的楼梯上,林硕出门后又很快进来,告诉他说:“锦弦来了,可是……又下楼了。”
他心底一喜,抓了林硕的手机给她打电话,他给她打过电话,只要是他的电话她一概拒接,没办法,只能急中生智借用了林硕的手机。
他追出去,在楼梯口看到了她下楼,他靠在楼梯的栏杆上,不敢告诉她,自己就在她身后,怕吓坏了她,怕她会溜走,他说:“我没事,你呢?最近……怎么样……”
他们像两个普通朋友一样的寒暄,分明揪心般地挂念,话说出来,却也只能是云淡风轻。
锦弦没法回答,眼泪象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落,他看得见她在抹泪,心里更难过了,说:“锦弦,你哭了?”
她不承认,勉强说:“没有……我很好……”
“你在哪?我想见你。”他说。
她狠下心说:“我不想见你……”
“真的不想见?”他哀哀地问,而后停顿,再慢慢地说:“不想见为什么要来看我……”
她有所察觉,回过头,慢慢地站起来,果然看见他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走下她,腿有点瘸,却依然是身形俊逸洒落,在最细微之处给人一种无法抵抗的力量。
她傻掉了,任他走近抱她在怀中,她说不出话来。
“锦弦!“他喃喃着,难以抑制的思念,难以平复的心境,他用唇摩挲着她的脸,吻****脸上的泪滴,慢慢转移至她的唇……
她惊觉,似是突然从梦中醒了过来,推开他往后退,嘁嘁地说:“不可以……”
“为什么?锦弦,不要骗自己了,你爱我,我也爱你,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们在一起……”他用温柔而坚定的声音说,试图改变女孩的心意。
她吸着鼻子,说:“哥会不喜欢,他不喜欢我和你在一起,我不会再让他伤心!”
她转身,飞快地下楼,只怕再慢一步自己就会改变心意,更怕他会说服自己,哥已经因为她昏迷不醒,她不想再害哥,她要守着哥,就像他曾经义无反顾地把她从家乡带出来一样。
那个十一岁的夏日,哥牵着她的手穿过拥挤的人群,带她坐上火车,那一天是她今生最难忘的时刻,因为有哥在,她觉得温暖,觉得幸福。她在心里暗暗地想过,她会照顾好哥,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
她突然想找份工作。
以前有哥在的时候,她对钱没有什么概念,哥住院之后就不一样了,各项花费都多了,她去问过医药费的事,护士说她这个病房的费用都是有一位苏先生来付的,她当然知道苏先生是谁。
她不想再和他有什么纠葛,就要自己来承担哥住院的费用。算起来她也算是小有积蓄,哥的钱以前是交给她管的,后来哥自己做公司,她管不了了,但每月哥都会给她一笔家用和零花钱,她除了购置一些家里的日常用品外,其实很少额外买东西,还有她参加选美获奖以后也零零星星地接过一些平面广告的拍摄,当时挣的钱也不少,哥并不知道,她也没敢告诉他,怕他封建不能接受,就把钱存到了一起。
哥的公司出事后,她曾经把这笔钱拿出来给哥,哥看了存折上的数字,有些吃惊,但却也只是笑了笑,让她收起来,说:“我们锦弦长大了,以后不用哥再操心了。”
她把这笔钱拿去给苏楚抵医药费,苏楚见到她很高兴,听她说明了来意之后,接过来瞟了一眼,又还给了她,轻描淡写地说:“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好像她做了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似的。
她执意要给,苏楚却非常郑重地说:“锦弦,我告诉你,你哥的确是我们苏家的人害的,赔偿是我们应该给的,这些钱你根本就不需要还!”
他终于还是承认了,承认是他害了哥,她很气愤,起身就走。
工作还是要找的,就算不是为了还给苏楚,也要为她和哥的以后着想,谁知道像苏家这样的卑鄙小人能好心到什么时候。
郑新为她介绍了一份工作,他的一个朋友做名牌皮包的代理,店里缺个收银,工资待遇还算不错的,问她愿不愿意去,她答应了下来,因为那个店就在医院附近,她一有时间就能回来看哥。
郑新是哥的大学同学,她早在北京的时候就认识郑新,他去过她和哥在北京的家,那天她刚洗完头发,在院子里梳头,他和哥进来了,她十几岁的模样,个子已经很高了,有一米六几,站在哥面前已经到了他的肩,眉眼很是漂亮。
她跑过去拉着孟凌东亲昵地喊“哥”,那个时候在她的眼里只有哥一人。
郑新却是眼睛一亮,对孟凌东说:“你妹妹真漂亮!”
孟凌东很骄傲,揽着她的肩说:“那是当然!也不看是谁的妹妹!”
她调皮地吐舌头,为哥哥的大言不惭,一瞥头,迎上郑新的目光,这个高高大大的大男孩脸上露出了一个傻傻的笑容。
那个星期天里,她和他们一起去爬山,到了山顶,哥和郑新几个坐在一旁休息,她在旁边采摘野花,走过来的时候,风扬起她的头发,她那天穿了一条白色的裙子,长长的裙摆随风飘舞,手中的花束衬得她的脸庞更是如雪似玉。郑新看得眼都直了,念了两句:皎皎兮若青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
孟凌东敲他的头,他似乎才醒了过来,又是摸着后脑勺对着她傻乎乎地笑。
那年的郑新稚气未脱般傻傻地,如今他却成熟稳重了许多。哥在医院里住着,他经常会来看他,还帮她为哥剪指甲,做按摩,和哥说以前学校里的事听……前前后后地跑,帮了她很多的忙。
有天晚上她趴在哥的病床边睡着了,醒的时候,发现郑新横抱着她,她一惊,郑新忙解释说:“我看你睡着了,想把你抱到沙发上去让你舒服点,不好意思,把你弄醒了。”
他坦坦荡荡地,她也就不扭捏,从他的臂弯中下来,脚刚落地,一抬头看到苏楚站在门口,黑亮的眸子里有一道冰冷的光。
“继续呀,怎么不继续了?”苏楚不冷不热地说:“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她觉得莫名其妙,没理他,去倒水,却被苏楚一把拉了过去,他咬牙切齿地说:“跟我出来,我有话给你说。”
到了走廊的尽头,他松开她,说:“这么快就投怀送抱,你有没有廉耻?”
她没想到从他嘴里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更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她仰起头冷冷地看他,也不说话。
他有些胆怯,但更多的是难过和愤慨,那个用她的单纯和善良偷走他心的女孩,和别的男人在病房里搂搂抱抱,他受不了,继续口不择言:“难道不是吗?你口口声声说不想你哥伤心失望,我还以为你有多伟大,要守着你哥过一辈子,却原来不过如此。”
她急怒攻心,忽然笑了笑,说:“你说得对,除了你这个害得我哥生不如死的刽子手外,谁都可以!还有,你没有资格提起我哥,拜托你现在,将来,以后都不要再出现在我和我哥面前!”
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后来就变得阴鸷了,他低头凝视她,好看的唇角分明是轻笑着的,声音里却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寒意,像是瞬间就能把人冷冻一般:“我倒真想看看,谁这么蠢,为了你这么一个女人甘愿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她感到害怕,不敢相信那个一向衣冠楚楚,温文有礼的男人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狰狞,她后退了一步,说:“你是个疯子!”她推开他,跑回哥的病房,很快地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