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眉上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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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云岫听了阿望的分析,觉得郁凉州可能真的对她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但她仍抱有一丝希望。希望郁凉州能记得她这个楼兰的公主被大汉的公主打了一拳,眼眶淤青见不得人。他能好心过来看她一眼,或者派人给她送点化瘀的药膏,再不济,下令让她这几天都不用出门,或者见她出门,也下个命令让婢女随从们不准嘲笑她。

可惜,云岫的这些个小小心愿都没能实现。

郁凉州过来的那个傍晚,云岫正躺在房顶看艳红的夕阳。

水蓝色云靴出现在眼前那一瞬,云岫心里简直乐开了花,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快!趁着太阳还没落下去,还能晒一会儿。”

见郁凉州没有动作,她笑笑:“是在担心我的眼睛吗?没事,小伤,我敷了药就不痛了。”

见对方仍不做声,云岫缓缓抬头,顺着云靴一路看上去,只见郁凉州棱廓分明的侧脸隐在光影里,周遭散发着她初遇他时的冷漠气息。

“那夜季衡受了寒,脸溃烂得更加严重,躲在屋子里不肯见人。”郁凉州声音淡淡,“你的解药,何时能研制出来?”

云岫愣了一下:“啊,就快了,不出三日。”

“尽快。”郁凉州吩咐了下,转身欲走,被云岫突然喊住,“郁凉州,你来找我,就为了这事儿?”

“还有何事?”

“那个……”云岫指指自己的右眼,“其实挺疼的,你要不要表示下关心?”

“嗯,府里上好的跌打药都在药房,你随意用,不用付钱。”吩咐了一声,没有回头便飞身跃下屋顶,徒留云岫一人在风中郁闷。

是你们大汉的公主把我打成这样的,我用你们的跌打药当然不用给钱了!

云岫不满地哼哼了两声,也吭哧吭哧顺着屋后的梯子爬下了屋顶。

屋檐下,郁凉州长身玉立,手中把玩着羊脂白玉镯子,直至夕阳完全没入地平线下,他才转身回了屋。

是夜,傅将拿着化瘀的药瓶进了郁凉州的书房。空药瓶放上书桌:“我说凉州,你大半夜的让我去偷个药瓶回来干嘛?”喝口茶压压惊,“你明知道云岫那个鬼丫头不会武功,制毒却是一流,她怕人进药房偷药,可是在门把手和门缝里投了毒的!”

郁凉州写好使用说明,放下手中毛笔:“那你中招了吗?”

“没有。”傅将摇头,玩味地一笑,“有人先我一步进了药房。”

“是么?”郁凉州抬眼扫了扫傅将,拿起桌上的药瓶,将原先的药取出,换了新的药进去。又将写好的宣纸折好,绑在药瓶上,递给傅将,“送回去罢。”

“我这刚坐下……”傅将端着来不及放下的茶,“你这也太……”略一思索,反应过来,放下茶碗,接过郁凉州手中的药瓶,桃花眼含笑,“知道你关心人家,行,我这就去。”

手指触及宣纸,傅将不明所以:“你既是怕她发现,又为何绑上纸条?”

“无妨,我模仿了你的笔记。”郁凉州陷在太师椅中,淡淡答,“这是皇家秘药,我不写上用法,她当口服药吃了怎么办?”

傅将默默拔掉瓶塞,见药瓶里晃荡着乳白色的膏状物体,啧啧称叹:“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是外用药,何况她还是个大夫……”眼风扫到郁凉州脸上隐有不悦,傅将碎碎念出门,“要是真看上人家姑娘,就趁早把人家追到手,免得被人抢了去……”

修长的手指微曲,指腹有节奏地敲打在桌沿,郁凉州神色莫名地自怀里掏出羊脂白玉镯:“喜欢么?”

漆黑的眸子如一汪深潭映在洁白的玉镯上,就要漾出涟漪,可终归还是恢复了以往的平淡。

等云岫发现自己的药被换,已是次日清晨。“一日两次,每次取少量涂于患处,二日便愈。”云岫读着字条上的使用说明,嫌弃之情溢于言表,“阿望,你说这谁给我送的药啊,这字也太丑了。”

阿望拿起药瓶闻了闻:“管他谁送的,这药我在师父那里见过一次,好像是大汉皇室的秘药,对跌打损伤有奇效。”指腹蘸了些药膏,“来,咱们先涂上。”

“真舒服啊!”药膏涂于患处,云岫竟丝毫感受不到痛,反而是患处一片清凉,十分舒适。

“那当然了,这可是御药。”阿望拿着药瓶探究,“上次师父就想研究研究这药,说也制个一样的出来,奈何样本太少。也不知这是谁送的,要是能再多讨要一些来就太好了。”

二人交谈间,季衡的婢女秋雅突然出现在门口,神色奇怪:“怎么会……”见阿望和云岫闻声转向她,秋雅又恢复往常的讨要模样,“哎呦,这我们公主的解药没调出来,倒是先给自己医上伤了。还跟男人离得那么近,真是不知羞!”

云岫闭着眼,听见耳边秋雅酸里酸气的声音,问:“阿望,是不是季衡的那个丑奴来了?”

“对,就是那个龅牙朝天鼻的秋雅。”阿望大声答。

云岫拍拍胸口,也大声回:“那这可幸亏我闭眼上药了,要是我睁着眼睛,看见她,我这眼睛就不知道何时能好了!”

秋雅被他们气得鼻孔又往上拱了拱:“我丑怎么了,我丑我不勾引男人!”

另一个婢女也走了进来,跟着附和:“对,我们女儿家都知廉耻,从不会和男子多说一句话,更别说大半夜的跟男人搂搂抱抱了。”

云岫闻言,不屑地切了一下:“是是是,你们知廉耻,知廉耻还整天一口一个男人的挂在嘴边。难道这世上除了男女之事,就没别的事情值得你们关注了吗?”掐着手指算日子,“这眼看着我抱郁凉州的事情都过去半月有余,你们还在这酸来酸去没完。就这么点破事儿,是不是都够你们讨论出一个话本子来了?”

吩咐阿望把解药递给秋雅,云岫道:“这药虽不能治愈顽疾,但至少能阻止皮肉继续溃烂。一日三次,按时涂抹,忌油腻、辛辣。伤口愈合之前,不要碰水。”

秋雅哼了哼,接过药瓶:“你们不会下毒害公主吧?”

云岫拍胸脯打保票:“放一百个心,绝对不会!”

待秋雅走后,云岫急忙放出青蚨虫,眼见青蚨随秋雅而飞,云岫和阿望对视一下,也跟了上去。

秋雅带着端药瓶的婢女行至季衡房门口,便自己接过解药,把婢女打发走,自己端着药进了房内。

“公主,药来了。”

幔帐之后,一只纤纤玉手伸出:“给我罢!”

秋雅有些犹豫:“公主,一定要这样做吗?”

季衡一把掀开幔帐,满是疮痍的脸上眼睛瞪得硕大:“我叫你拿来!”

秋雅吓了一跳,抖着双手把药呈了上去。

云岫和阿望躲在门外,只见原本是乳黄色的药膏此刻变成了红褐色,涂在季衡坑洼的脸上,十分可怖。

“啊!啊!”再伴上她撕心裂肺的吼叫,云岫啧啧摇头,“这景象,地府也不过如此罢?”

阿望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巴:“殿下,你们女人,对自己都这么狠的吗?”

云岫无谓地耸耸肩:“我可不是,等着瞧罢,马上就能把郁凉州嚎来。”拉起阿望,“走,咱回药房,等郁凉州来抓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