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渊皱了皱眉,问道:“什么哪一件?”
“拜托!你做了那么多对不起我的事情,我总要知道你是在为哪一件事情道歉吧!”澐姝不自觉的学着卫子渊的模样,斜躺在船边上,两条腿随意的弯曲,手指放在额头之间,眼神朦胧的望着卫子渊。
月亮冷凉且温和,洒在澐姝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银光,远远望去,竟美的不像话。而卫子渊则背脊挺直,少有的正经八百,认真的望着澐姝的那副骚骚的样子,许久说不出话来!
这两人!今天是不是灵魂互换啦?!
“既然你今日说对不起,那我且来问你几个问题,也好解了我心头的疑惑!”澐姝道。
“你问!”卫子渊答。
“阻我进敦林皇城,将我围困千里坡,是否你的命令?”
“是!”
“娶我十一天,便让杜卿蓉进入王府与我同位妃位,令我被天下人取笑,可否因你而起!”
“是!”
“娶我十五天,带你的红颜知己进王府,可是你所为!”
“是!”
“杜卿蓉令人送我去太子清修殿,欲要毁我名誉,你可是知道?”
“知道!”
“还有……你……你夜闯破梅居……你……可是你……”
“是我!”
“所以,我便问你,你要道歉的,到底是哪一件事情!”澐姝闭上眼睛,轻轻舒了一口气,今日终于将闷在自己心里的话都吐露出来,不管卫子渊如何回答,或者弥补,最起码澐姝心里这口闷气是疏通开了。
“阻你道路,是不想如了太子退婚,羞辱于我的意。娶杜卿蓉于你同位,是老头子为安抚杜离生执意而为。带玉墨进府,是让杜卿蓉知难而退。不阻止杜卿蓉害你,是因为,如果你连杜卿蓉第一关都过不去,根本无力在渊王府存活下来。夜闯你破梅居,是……是因为我……我……对不起!”
澐姝讶异与卫子渊如此坦白的同时,心里也非常的舒坦,因为她从未见过如此低眉顺眼的卫子渊,怎么看,怎么开心。随即赶紧趁着火候问道:“那你怎么补偿我啊!”
谁知,卫子渊憋了许久,心中仿佛千万般的挣扎,最后才说出了这么一句话:“给我一些时日,时机一到,我便放你自由!”
月光下的澐姝愣了一下,抵在额间的手指微微颤抖,心中似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的掐了她一把,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么多年来,我从未遇见一个女子,像你这样在最危险的时刻紧紧的拉着我的手。你是个好人!你不应该卷进卫国的争斗之中!那会弄脏你的心!”卫子渊说着转过头真诚的看着澐姝。
“卫子渊……”在这一刻,澐姝真的讨厌死这该死的真诚了!澐姝还想要说什么,却被卫子渊打断,道:“我第一次见你,其实是在玉墨进府的那天夜里,你坐在枯木下,闭着眼睛,无忧无虑的弹着手下的焦尾琴,我当时就在想,渊王府竟然有如此圣洁的女子,为何我竟没有见过。后来,你唱‘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我的脚仿佛定了钉子一样,再也走不动了。我就那么远远的望着你,忽然间,我仿佛看见你身后的枯树悄悄的开了花,粉色的,好美的梅花,就在你的身后,纷纷洒落,落在你的发间,你的额头,你的睫毛,你的鼻息,你知道吗?破梅居里的梅花,自从六年前就再也没有开过了!我就忍不住和你合了那一首叫《上邪》曲子!”
“那天夜里,和我合曲的人是你!”澐姝有些微愣,忽然想起在白苍宫中她做的那个奇怪的梦,梦里卫子渊所吹奏的便是他们第一次相遇时的《上邪》,原来所有美好的梦境皆从那一天,那一首合曲开始!
“阿姝,你是个好姑娘,若是在六年前,或许我会毫不犹豫的爱上你,只可惜……”卫子渊的后半句话含在口中,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澐姝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只可惜,六年前在你生命中出现的那个人是杜卿蓉,所以你的心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了罢!不知怎地,澐姝只觉得胸中烦闷,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来回的搅动,就差没有一口血水喷在地上来一个有视觉冲击力的大场面以展示她此时痛苦的心情。
痛苦?她为何痛苦?卫子渊这番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以后不会再伤害她,再利用她!更不会再见她!她应该高兴的嘛!
那她为何要痛苦呢?
“好!说话算数!”澐姝猛的站起身来,使足了力气跳下船去,也不顾湖中的水珠打湿了自己的鞋袜,决绝的离开。
卫子渊看着澐姝的背影,忽然觉得胸中一股热流涌动,喉头一阵腥热,一口血水缓缓流出,可他却丝毫没有在意,一双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那个白色的背影。
不知道什么时候风音已经站在了卫子渊的身后,他手里拿着披风为卫子渊披上,小心翼翼的说道:“王爷,夜里风大,小心着凉!”
卫子渊没有说话,轻轻的咳了一声,可谁知咳声越来越大,节奏越来越快,眼看卫子渊的身子在风中颤抖的愈加厉害,风音想要上前扶着自家主子,却发现卫子渊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过来。
风音紧紧的皱着眉头,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在卫子渊的身后。
凉风习习,扫落池中的荷花叶,池水泛起一阵阵涟漪。荷花亭中,卫子渊终于平复下来,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刚刚澐姝离开的方向,可是,那里哪还有澐姝的身影!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道:“风音,我是不是都忍的太辛苦了?”
风音低了低头,坚毅的背影忽然有一丝萧索,答道:“六年前未央殿一变至今,王爷确实忍的辛苦!”
“呵呵”卫子渊冷冷的笑道:“六年,沧海桑田,我只能忍!”
“王爷,王妃她会明白的……”
“她不需要明白,她只需要活着!咳咳咳咳!”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过后,卫子渊只觉得一股猩热涌来,他轻轻运气,用尽全身力气将腥热压在胸腔之内。
“王爷,请保重身体,再过几日便是七夕国宴,澐梁两国边境似有异动,皇城中莫名势力越来越多,近期怕是要不太平了!然吉吉山上能治您病的药引子‘雪蟾蜍’迟迟未出现,您可千万不能倒下!”
寂静如水,风凉无比,卫子渊裹了裹身上的披风,脸上露出微微的倦意,那嘴角处似乎还有一丝若言若现的血色映在苍白的双唇之间。
“走吧!”卫子渊迈开步子,迎着明亮的月光走出了荷亭,夜还是那么的凉,月色拉得他的背影及长,显得无比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