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廷玉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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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刘府

清晨时分,宋玉晚幽幽醒来的时候,阳光透过枝桠斜斜的照在地上。

一晚上倚着粗壮的树干,其实根本睡不着,假寐着养精蓄锐,不曾想快亮天了,倒真的睡着了。

画影眼底铁青,应该是一晚上没睡,守着宋玉晚。

侧头一看,树上除了她俩再没别人。

“人呢?”

画影摇头:“天刚亮的时候走的,咱们也快走吧,这里不安全。”

宋玉晚点头。

她俩徒步走了两个时辰,一直到中午方才在路人的指引下进了宛城,赶忙找到官驿。

“咱们不能说是在宛城城郊遇了歹人,只说出门玩迷了路,叫人送我们回家便好。”宋玉晚嘱咐画影,等会儿可别叫驿官看出来什么。

画影不解:“为什么不能说?”

宋玉晚想了想,没法解释,怎么和她说昨晚那个少年就是当今陛下的十三弟,大燕有名的孝怡郡王呢,想杀他的人必然与皇室有关,可这辈子她都不想和皇室再扯上什么关系了。

现在她十四岁,韩世宜仅仅还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还没及冠,脸上也没有那种深沉的让人害怕的神色。

前世她嫁给他的时候,仍然记得新婚之夜他冰冷的目光,仿佛她不是妻子,只是路人。

驿官走出来,看到宋玉晚和画影虽然有些颓唐,但衣料却不是寻常女孩穿的,料定是世家的小姐,态度也恭恭敬敬的。

他拱了拱手:“有什么能帮小姐的?”

“我家小姐出来玩,迷了路,还请大人送我们回金陵。”画影按照宋玉晚的吩咐答话。

驿官一听金陵,神色变了变:“敢问你们是哪家的小姐。”

宋玉晚暗暗压住画影的手,温吞应道:“执金吾刘家。”

“原是刘家小姐,好说,下官这便派人送小姐回金陵。”驿官眉间些微舒展,拱手道:“请小姐稍待片刻。”

执金吾刘雎是小刘氏的大哥,宋玉晚母亲大刘氏因为产后生病而亡,自小她便跟着小刘氏长大,和亲生母亲没什么两样。

从小到大,小刘氏对她很好,前世流放大英山,路上挨不住死了,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宋玉晚压下心里的沉闷,不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

驿官办事挺快的,不一会儿一辆马车到了驿馆门口。

“小姐上车吧,这马又稳又快,大约戌时就能到金陵。”

宋玉晚点点头,矮身一福:“小女子多谢大人相助,待回了金陵,定会让家里致谢。”

驿官哪里敢承这话,摆摆手:“小姐折煞我了。”

执金吾从某种意义上讲,是这些驿官的上司,巴结还来不及呢。

回到金陵城的时候,夜已经深了,晚风寒凉寒凉的。

宋玉晚带的衣服都在之前的那辆马车上,因为害怕那帮人还会守着,所以她带着画影直接回了宛城。

她裹紧了衣服,马车跑上了青砖地,宋玉晚心知离刘府不远了。

吁——

画影待车停了抢先一步下,然后扶着宋玉晚下车。

车夫恭敬的立在一边,宋玉晚知道他必然要看着她进府才能离开。

画影去叩门,应门的侍童认得她:“画影。”

“小津。”宋玉晚走上前,进了刘府大门。

小津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宋小姐今日态度有些不大一样。

正巧这时候刘章出门,他看到宋玉晚,虽然有点疑惑,但面上热络:“晚妹。”

车夫见她安全,于是拱手:“小姐,小的就先回去了。”

宋玉晚颔首,看着马车渐行渐远。

“这是哪一出戏?”刘章眉眼弯弯,脸上的神色仿佛在说:你又给姑父惹了什么麻烦?

宋玉晚白了他一眼:“没什么,闲暇散散步,然后迷路了,又不好说是宋家小姐,于是就叫人送刘府来了。”

“你这丫头,姑父的名头可比我父亲的好用多了。”刘章摇摇头,笑着拆穿她:“怕是害怕别人说宋家二小姐愚笨吧。”

“反正刘府的小姐多,旁人也搞不清我是谁。”宋玉晚龇牙,特别讨厌刘章总实话实说,偏偏还总说到心坎上。

刘家是个大家族,刘章的父亲是刘家长子任执金吾,管着金陵的安危,刘家次子是边关的二品将军,常年不回来,但特别被皇帝信任,三子是太阁的先生,虽然官不大,学问却很好。

刘家人丁兴旺,一到年节里大家聚的时候,表了两层外的关系基本都是姑侄叔嫂的一通乱叫。

刘章送宋玉晚回去的时候,宋叙还没回来,却没料到在府门口遇上了刚回来的宋言。

他身上还穿着藏青色的官服,头上葱白的玉冠衬得整个人越发俊逸。

宋言也是微微一愣,不是说晚娘回泉州了吗,如今是怎么回事?

刘章淡笑道:“既然伯昭回来了,我也功德圆满了,便先行回府了。”

宋言点头,拱手称谢:“多谢子文兄。”

“不必如此客气。”

待刘章走后,宋言将宋玉晚带到宋叙书房。他上下打量一番宋玉晚颓唐模样,知道瞒不住宋叙了,便蹙眉道:“你若是想让我为你说两句好话,最好一五一十的跟我讲讲是怎么回事,否则父亲回来,阿娘恐怕也帮不了你。”

宋玉晚小觑他两眼,却问道:“大哥,是否是宫里出了事?”不然为何父亲还没回来,他也现在才回府?

宋言眉宇越发蹙的深:“昨日陛下召回孝怡郡王,可郡王却在回来途中受伤了。”

宋玉晚陡然一听这消息,心里一凛,伤了?怎么可能呢,今日一早画影说他走了,想来就是没什么事了啊。

她正百思不得其解的功夫,宋叙回来了。

宋叙一进书房,眉目里带着一抹疲惫,看到宋玉晚的时候愣了愣,沉声道:“你怎么回来了?”

宋玉晚眼神游离了一下,在心里组织一下言语,这件事情解释起来必然不能提及韩世宜。

宋叙坐在案几后,抿了口茶:“或者你先解释解释你这幅样子。”

“宛城城郊去莫家庄的路上遇了歹人,但歹人不是冲我们。”宋玉晚斜睨了他一眼,乖巧道:“我只是怕惹祸上身,于是蹲树上住了一晚,天亮回了宛城,诓官驿送我们先回的刘府。”

宋玉晚想了想又补上一句:“父亲放心,走的时候坐的马车并无宋家家纹,歹人目标也并非我们,应该发现不了我是宋家小姐。”

宋叙冷冷看着她:“你倒是聪明回了刘府,但有心人一查就能知道郊外车马是宋家的,岂不是欲盖弥彰。”

宋叙思索一下,又看了她两眼:“没别的了?”

“还能有什么。”

半晌,宋叙茶杯一搁,惊了宋玉晚一跳。

“等等,你昨日是在宛城城郊遇到的歹人。”宋叙眯了眯眸子,问道:“那你可有看到什么要紧的人。”

宋玉晚强忍着紧张情绪,状似平静问道:“什么要紧的人?”

宋叙目光深沉瞧了她一会儿,方才冷哼道:“回去吧,好好洗洗你身上的尘土,狼狈如斯像什么样子。”

差一点宋玉晚就缴械投降,将昨日的事情和盘托出,她知道老头子一向眼光犀利,骗是骗不到的,故而所有说出的话全是实话,只是话都没说全而已。

宋叙盯着她,又冷哼两声嘱咐道:“你这几日最好还是在家老实呆着,近期金陵不太平,你可别给我添乱了。”

“发生什么了?”宋玉晚八卦问道。

宋叙蹙眉,回答的很含糊:“无非是孝怡郡王回了金陵。”

孝怡郡王,就是韩世宜,当今皇帝的异母幼弟,端亲王的同母胞弟。

“其实女儿一直不解,为什么端亲王要送郡王来做质子。”宋玉晚蹙眉:“端亲王明明自己有孩子。”

亲王世袭封地,皇上要个质子控制王爷们无可厚非,但为什么要送韩世宜来?

宋叙闻言没回答,反而冷斥道:“女子远政!以后这样的话再别问了,朝堂里的事你少打听。”

冷不丁挨了一顿骂,宋玉晚心里这个烦躁。她直接起身出门去,礼都没行,不管宋叙在后面吹胡子瞪眼睛。

宋玉晚回到倚桃小园的时候,画影已经给她铺好了被子,烧好了洗澡水。

画影见她脸色不好,笑了笑开口劝道:“老爷也是担心小姐,才会发脾气的。”宋玉晚这样狼狈的回来,宋叙当然要生气。

道理她都懂,脱了外衣钻进木桶里,暖意包裹着身体,她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下。

画影一面给她擦背一面说:“那位公子虽然拿着刀子凶巴巴的,心地倒是不坏。”

晚上一向寒凉,昨晚韩世宜脱了外衣给她盖的时候,宋玉晚在假寐,心里也是一惊。

宋玉晚看着潋滟水光,沉声道:“画影,昨日我们没有遇到什么公子,昨夜树上只有你我二人。”

画影擦背的手顿了顿,方道:“小姐的意思,画影明白。”

今时今刻,韩世宜对她来说,只可敬而远之,他身份特殊,又与皇帝亲密。所以绝不能被人知道她曾在昨夜见过他,绝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