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战场之上的骑兵冲锋,一般而言,再最初列阵之时,双方皆需拉开足够长的距离,如此骑士们纵马奋蹄疾奔,在接战之前,才能将胯下骏马那狂傲不驯的野性充分调动起来,才能达到最佳的冲锋速度,从而借助于马力,骑士的攻击能力便能发挥得淋漓尽致。
然而这次青州城的骑兵冲锋,却不是如此,反而马上的众骑士们,都在竭力地压制马力,控制马的奔驰速度,是以眼见着对方骑兵队伍越奔越快,而他们反其道而行之,速度不快反降,最终趋于停止……
“众将听令,骑兵排开阵型,下马列队齐射!箭过三轮,纵马回阵。”
北宫一刀打开若比邻,对几对领军将领同时下令道。
令行禁止,乃是青州将士引以为豪的军阵传统,须臾不可抛弃,领军的几员大将闻令,皆是振奋,整齐划一的军甲铿锵声起,片刻之间,骑士们已然尽皆骑马立定于坚实的大地之上,兵从背上摘下步兵硬弓,大喝一声,将羽箭搭上弓弦,并不立即开弓,箭刃斜下,等待前方骑兵。
带队的千夫长先开一箭,众士卒看定本部在一箭之外的落点,心中了然,只等敌军马蹄隆隆赶至,便可发出箭雨,震慑敌军。
他们这番做法,委实令一直高居云台的耶律将军大惑不解,当骑兵始创之时,倒的确是这样战法,以马代步,进攻依然必须下马,只能叫做骑马的步兵,直到后来马具改进,人习马术的要求大大降低,才有了大规模的马上骑兵,大大增加了骑兵的威慑能力与胜战能力。
可如今对面奔来的骑兵,却逆势而行,他在后方虽不能将每一个人、每一匹马都看得一清二楚,但骑兵军阵止步,而骑士下马,却是看得真切的。
不过无论如何,青州骑兵自掘坟墓,且不管他们打着什么主意,都难以抵挡集群的骑兵冲击,只怕那北宫一刀是徒有虚名,老糊涂了吧?
“击鼓!”
耶律将军一声令下,鼓声雷动,将士们得了令,冲得更是快了三分,唯恐落了人后,少了战利品。
“放箭!”
“放箭!”
“放箭!”
众千夫长依据各自部署的远近位置,在对方前马才入一箭位置之时,便已断然下令放箭。
“嗖嗖嗖……”
顷刻间箭如雨下!顿时前头人仰马翻,骑兵的攻势大大受阻。
“好,投石车,床弩准备!”
北宫一刀稳稳站在城头,纹丝不动,给了身后众人以无穷的勇气。
“什么?原来如此!竟是步弓!不过那又如何,图小利而乱大谋,哼,北宫一刀浪得虚名也!”
耶律将军看那弓箭射程,将近骑弓的两倍,才知青州骑兵所用乃是步兵弓箭,因马上用弓,受姿势及灵活所限,不能造得太重太长,所以无论在射程还是在箭矢的重量上都要有所降低,而步弓则无此弊端,弓手立定坚实的大地,可最大限度地进行发力,如此可用重弓、长弓。
仅相同材质,相同弓型而言,步弓的射程将远超骑弓。
见到骑士还击不得,纷纷落马,耶律将军心中冷漠,并不为所动。
他们人数占优,就算在接战之前有些伤亡,又能如何?只要距离再近一些,到达骑弓的射程之内,骑兵便可还击,到时这些下马的“骑士”,还如何能够逃得出生天?
短暂的伤亡,能够换来莫大的战果,而那北宫一刀只顾眼前,纯属乱命,耶律将军心中对于北宫一刀的轻视,更是浓了几分……
快速射出三轮箭雨之后,虽然敌军受此阻隔,有所延误,但离得近的已然可以开弓还击,青州骑兵立即上马,此时再行正面冲击,无疑是自寻死路,为今之计,唯有回军后撤。
“得了便宜就想逃?哼!不付出足够的代价,如何能允你逃脱!”
耶律将军心中冷笑,当即一鼓再鼓,将骑士们的战意激发到了极致。
“杀,杀光他们!”
骑士们被动挨打,空有一身武艺,无处施展,也是憋屈,这番见敌方要走,哪能容得,便嗷嗷叫着,要追着不到百步开外的敌人尾巴狠狠咬去。
“是时候了,放火油。”
北宫一刀举剑大喝,军令沿着城墙两边,远远地传播开去,那些早已蓄势待发的投石车,弩车,神臂弓等远程重型军械纷纷发动,一时间又是一轮箭雨,其间还夹杂着一只只硕大的木桶,精准地落入了敌方骑兵军阵的中间。
“倒油!”
与此同时,回返的骑兵也不闲着,几乎在城头发动的同时,他们也纷纷扎破搭在骏马两侧的四只大皮囊底部,便有或金黄或黝黑的浓稠液体从破洞中汩汩流出,沿途洒满一路。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又令敌骑有所逡巡起来,毕竟这交战双方,目的不一,一方是攻城略地,另一方是保家卫国,战斗的意志截然不同。
风向变化,那刺鼻的味道,便迎风而来,呛得人连连咳嗽,他们有心想暂缓马速,可身后鼓声不停,若私自有撤退举动,后方的督战队刀下不会留情,到时不只是要赔上自己一条性命,就连亲朋好友,也不得幸免。
况且就是无人督战,在集群狂奔之时,密密扎扎,也无人敢停,后方无数战马压来,一旦相碰落地,恐怕万千马蹄过后,一个人就成了一摊肉饼不如。
“火攻?”
耶律将军神色阴沉如水,一旦北宫老贼借助火海来加以阻隔,将造成极大的麻烦,野兽怕火乃是本能,就是训练有素的军马也难以完全克服,如此在火起时,必然会造成马群骚动,迟滞冲锋。
另外看那沿途洒油,这一道火线怕是不短,骑兵绝对无法安然突破。
“先撤回来!”
他咬牙下令,鼓声停止,转而鸣金。
然而这一停一起,先头的众多部队早已停止不住,一头深入了洒油的地面。由于奔驰速度早已不慢,再要强行停下,怕要费上一番周折,付出一定的死伤。
“发火箭!”
北宫一刀命部下取来一张重弓,箭头裹上松脂,引火点燃,而城头的众弓手也一同换上了火箭,就等着王爷令来。
“嗖嗖嗖……”
又是万箭齐发,青州城城墙高耸,抛射出的火箭借着风势,仗着城高,远远飞出,如流星雨般落到了火油洒落的范围之内。
熊熊火起,黑烟滚滚,黄土顿成火海,热浪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