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峻的青州城头,漆黑的夜空之中,挂着一轮如银盘般皎洁的明月,正洒落光辉,照耀着这个阴冷的世间。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意合于道,不知善恶,不辨忠奸,只是运转如常,任天下芸芸众生自生自灭,争执也罢,相亲也罢,不过短短数十载,在长存亿万年的天地眼中,不啻于弹指一挥间而已。
试想人之为灵,便是只重人事,何尝会费心于两条蜗角之上的蝼蚁战争?
无那闲暇,也无那必要,天道周流,总逃不开利与不利这两个方面,天上天下,无一例外。
“先生,如今青州城也是挺过了最为艰难的时刻,有了鱼先生襄助,就算城内城外一齐发动,也能够应付得来。”
西南王北宫一刀傲立城头,一身铁血,眺望着城外大军,目光之中所蕴含的,分明就是坚毅。
的确,那逆太子率领的叛军不知何故,白日里不曾启动攻城,也未知会城中内应作乱,实在是给了青州城以最大的喘息良机,让他们能够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借助于鱼美味带来的手段,将城里城外打造得皆在眼前,敌方但有任何动向,都瞒不了他西南王的耳目。
“哈哈,老夫也从未想过时间竟有如此神奇的手段,能够使我等凡人,用出仙神手段,既有千里眼观照,绘出云图,还能远隔千里,交谈如在耳边,陈公子真乃奇人也!”
姜老汉一捋长须,端的是德高望重,道貌岸然。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
北宫一刀意气风发,正想回应,哪知自己的怀中正在此时流出如此一串乐音,让他威风凛凛的一时豪杰,也不禁乱了分寸,泄了气来。
“唉,先生你说那鱼先生看着也算正经,不知为何喜好会如此异于常人,此等乐曲,岂能用在血肉战场之上,平白弱了志气……”
北宫一刀不尴不尬地从怀里摸出一只若比邻来,但也无可奈何,对鱼先生不能不敬,只能留待日后徐徐图之。
其实这所谓的“若比邻”就是桃夭最喜使用的小灵通了,而其中的铃声选定,鱼美味等人便是根据桃夭的喜好而来,岂能合了旁人的口味?
“说话之人,是否就是当代墨家巨子?”
北宫一道看了眼正发出柔和光芒的屏幕,赫然显示出“墨家巨子”这四个字来,他知是墨干城,但为了不出差错,依然要问出一句,确认来人身份。
“正是在下,敢问王爷,不知那边形势如何?”
北宫一刀点出“免提”,若比邻里传出的声音顿时就大声了许多,如此一来,在旁的姜老汉就也能参与进来,共同谋划。
“城内城外暂且无事,只是如今狗已入笼,只怕内应们狗急跳墙,提前生乱。”
城头风力颇猛,将人声音也吹得变了形,北宫一刀的声音也高了几度。
“巨子如今距离叛军尚有七十八里,或许可以加快行军速度,就潜伏在八里之外的牛首山南麓便可,那儿怪石嶙峋,地势极为险峻,乃是叛军防守空虚之地,纵是最精锐的斥候也难以深入探查,正是墨家机关兽逞威之时。”
姜老汉不似北宫一刀中气十足,只好将嘴巴凑近若比邻,高声说道。
“说话之人可是姜军师?机关兽不惧地势,只是我等并不知牛首山的方位,及所选路径,如之奈何?”
墨干城说道,他此次行军,并未带有熟知地形的土著向导,只知青州城方位,却不知那名不见经传的所谓牛首山。
“竟连我距离叛军七十八里都能知晓,看来青州城果然如有神助。”
墨如北在旁说道,听到这一数字,他已再无疑虑,只因这一数字,与探子回报的颇为接近。
他在震惊之余,对于如此神乎其神的手段,也是心服口服的。甚至他已在心中思忖起了在战后凭着墨家与陈心隐的良好关系,求来这种手段的想法。
虽然他对陈心隐依然心有芥蒂,但与墨家兴盛相比,个人的些许荣辱,又算得了什么呢?
“请巨子稍等,老夫这就请鱼先生给你的若比邻送去详细地图,到时遵照指引,便能够避开叛军所设明暗岗哨,及斥候若干,悄然到达牛首山中。”
姜老汉说着,便掏出自己怀中的若比邻,要与正在画壁山主持局面的清影郡主说话。
“多谢姜军师。”
墨干城谢道。
“墨家恩义,我青州城没齿难忘,天下亦会感念,巨子珍重。”
北宫一刀壮言说道,在若比邻那头的墨干城连称不敢,为了不干扰地图传送,双方不再多言,寥寥几语之后,便断了交谈。
片刻之后,墨干城只听手中若比邻发出“嘀”的一声脆响,屏幕同时点亮,凑过一看,果然是从原地至牛首山的行军地图,路径已被标出,可任意放大缩小,烛照全场,让墨家军队可以提前趋利避害,安然抵达。
“真乃战场交锋,知己知彼的神器,有此物相助,何愁不能大获全胜?”
墨如北感概道。
他所领的墨家猛禽战部,或也可派出斥候,从空中查探敌情,但无论是细致或是及时,都远远不及此时手中的这只小物。
稍事休整,墨干城传令下去,全队全速出发,直奔牛首山而去。
“鱼先生,看来高阳和子玉两个果然要坐不住了……”
清影郡主冷冷地盯着光影变幻的画壁,向鱼美味说道。
画壁之上,两个艳红的光点聚合一处,悄悄沿着一条曲折路径,正往别处移去。看其去向,也许正是河边的一处渡口。
此时虽是深夜,但有着月光照耀,画壁上的光影,依然能够将城中大小建筑,以及人影投射出来,另有定位芯片附着在身,子玉两人的身影格外显眼,在他们不能察觉的情况之下,尽数落在了这边众人的眼中。
包括秦将军在内,诸将对此皆是又惊又喜,惊的是但有此物,任何人的一举一动皆在眼下,长此以往,谁能是拥有此物的青州城敌手?喜的是自己正是西南王麾下,他日只有自己欺负旁人,不见旁人欺负自己。
但对于此物,他们心中又微觉别扭,而至于为何有此古怪的感觉,却是无人能够准确说出的……
如今随着城中内应的异动,大半千夫长已然全被派遣出去,好悄无声息地调动人马,争锋相对,以力争在他们起事的第一时间,还未造成破坏之前,便将这些内应擒拿。
如此一来,早先对于城广兵少,捉襟见肘的担忧,便被这般精准的调遣完全弥补,再无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