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的,这一队千人行军队伍,便是从墨家机关城中出来的援军,由墨家巨子墨干城亲自率队,麾下更有墨如北与墨半山等诸位悍勇大将襄助,尽显从容不迫。
其实莫看墨家这支部队人数稀少,在此大争之世,与刘安己的叛军不可同日而语,更是难以望青州城军队项背,可墨家子弟,从来都是在精而不在多的。
寻常军队遴选士卒,能够保持每日训练,便已难上加难,能成善战之师,而能够在每日训练的同时,还有充裕的鱼肉每日佐餐,再加明将统领,则是可以横扫天下,所向披靡的雄师。
墨家之创立伊始,虽是一个学派,其中却有着严明的纪律,内部成员,无分贵贱,只分职责多寡,人人都得遵循律令行事,但有偏差,即行处罚,与帝国精锐的军队无异,更何况墨家收弟子,一看秉性,二看根骨,三看能否耐得艰苦,三者但凡缺一,便是不取。
然而他们在平日里的训练强度与广度,根本不是寻常军队所能比拟的,墨家除了个人勇武与技艺需要磨砺,还需练习与同门的结阵冲锋,这其中多是涉及到了与坐下机关兽的相互配合,无论是进攻或是防守,都如虎添翼。
一名骑乘机关兽的武士,虽然难缠,其实并不能令人多有忌惮,但是成百上千,集群冲来,不说接触之后如何,单凭那股磅礴的气势,则会令敌人闻风丧胆,心为之夺,不敢接战。
可以说,这墨家千人部队,若是利用得好,俨然成为一股改变青州战局的力量。
“伐无道,乃是我机关城立城宗旨,魔徒暴虐,有违人本,巨子定要带领我等大破奸王逆太子的叛军。”
谈到世间魔相,墨家根据在外弟子所收集传递回来的奏报,是忧心忡忡,每日里雪片般飞来的密信,大多都是汇报种种魔长道消迹象,这也让墨干城等一众领袖,再也难以安坐机关城中,而要促使墨家即刻入世,好尽一己之力,扭转乱局,死不旋踵。
眼看着天下人心渐恶,他们若再坐怀不乱,便枉称墨家。
“也幸得陈公子将亡佚在外的机关术慷慨传回,还留下他们灵虚山的修习心得,再经列位合作无间地潜心钻研,反复尝试,夜以继日,才将机关兽的威能提升到如此境地,实在是天佑我墨家,鬼神亦难撼动,此番初战,必将奋勇向前,才能让叛军丧胆,天下再显我正道之威。”
墨干城的语气之中,难掩振奋之意,只看昔日之机关兽,已能将重炮巨弩安置其上,可击长远,尖牙利爪嵌合其中,可打近前,已是足够以一敌十,甚至以一敌百的神兵利器。
然此刻听他话中之意,莫非这些时日过去,墨家对于机关兽的造诣,又有了跨越式的进步?若真如此,可真是拭目以待了。
“禀告巨子,如今我部行军迟缓,一味谨慎,万一贻误了战机,可就不妙了啊。”
墨如北从机关隼背上跃下,几下起落,便来到了机关象背上,站在墨干城的身后,面色不很愉快。
墨如北所领一部,是机关城新造的猛禽大队,约占此番出兵总额的三成人数,被整个墨家寄予了殷殷的祈盼,原本这部猛禽大队的统领一职,墨半山亦是有力的竞争者,全是巨子念在墨家内部须得团结,也因那墨如北虽与他不甚相合,但对于墨家忠心如一,便唯才是用,经过诸番公正比试,遴选了他。
那墨如北原本就一脸沉郁的骑乘在一只机关隼背上,身上别提该有多么难受,他所领的猛禽大队,名副其实,型制与传统的虎豹熊罴,山林猛兽不同,全是鹰隼等善搏击长空的猛禽,自然长在飞扬穿空,而短在陆路徐行。
可由于巨子下令,行军须悄然徐行,尽量不使叛军斥候提前察觉,如此才能收到奇兵之效。
令出如山,未更改前,即使是墨如北也不敢违背,但是犯颜进谏,却是他的权力,也是他的职责。
他们座下猛禽机关兽,只能放弃了掠空疾飞,选择从陆路经山林爬行,又念在飞禽不比走兽,爬行艰难,便另派出些颇能负重的机关豕、机关马、机关牛以及机关蚁等,驮行猛禽机关兽,以及各项物资粮草,也算是分工明确,相得益彰了。
“此番敌军势大,我墨家人数不多,与人硬碰是绝对不行的,选择恰当时机切入,才是明智之举,也可收到最好的效果。”
墨干城微笑着安抚他道。
常言道,在其位,谋其政,昔日他不为墨家巨子,自然可以由着性子与未曾回归的墨如北为难,但今日他已成两脉合一的共主,行事虑事,都须更上一层,以大局为重,这便是自古权位越高,掣肘便是越重,越是不能顺心遂意的矛盾之所由来了。
“巨子此言好没力气,我机关城所造的机关兽与昔日相比,进境巨大,几相配合之下,在百万军中,取敌将首级也未尝不可,还如此谨小慎微,所为何来?”
墨如北坚持己见,依然辩道。
“如北你有所不知,青州城方送来密信,他们有着陈公子从南海郡送来的秘密武器,能够将城内城外的动向看得一清二楚,甚至……”
墨干城说到此处,回想起数个时辰前由一只苍鹰送来的小匣子,开启之后发现,里边除了一张蜡封信函,还有一个颇为奇特的方形之物,能够凭此向千万里之外的人对谈如流,实在是神乎其技,就连他身为墨家巨子,试用之后,也为此而震惊了许久。
他正考虑是否要将此事说与墨如北知晓,转而一想,自己虽然身为墨家巨子,是墨家全派把握命脉之人,但他也是凡俗体质,即使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枚钉?环绕自己身旁的同门,皆是兄弟,是襄助自己之人,不是仇敌,理应照料,而非瞒骗。
这样想来,他从怀中取出那块被他命名为“若比邻”的方形之物,展示给墨如北看个仔细,见他眼中疑惑不减,便解释说道:
“陈公子果真神人也,也不知他手中究竟还掌握着什么奇妙的技巧,能够与他相识,必是我墨家之幸,天下之幸……”
他先赞一口,见那墨如北有些不耐,心知他对于陈心隐仍有心结未去,也不放在心上,继续说道:
“我虽不明其理,但通过这若比邻,无需修行人的手段,我等便能与青州城谈话,这事不假,西南王帐下姜军师传过话来,说是让我等安步徐行,短时间内,太子不会发起攻城,而城中秩序,也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些许跳梁小丑,绝对无法生出多大的乱子来,我们机关兽虽猛,但好钢也要用在刀刃上。我等墨家弟子不惧死亡,但不能枉死,如北你可知晓?”
说道最后一句时,墨干城的目光一改温和,忽然变得凌厉起来,他若是遭遇意外,下一任巨子极有可能就是墨如北,他绝不希望墨如北会变成一个漠视弟子生命之人,那绝非墨家之幸。
此事虽然言之尚早,但不可不防。
“这若比邻居然有……”
墨如北仍沉浸在初见若比邻的震撼当中,听到巨子最后一句,精神陡然一震,慌忙拱手说道,
“请巨子放心,弟子必会珍惜同门性命,不会草率行事。”
“巨子,快给我也见识见识这个若比邻吧。”
墨半山从旁凑过脑袋,一脸惊奇地催促着墨干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