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主口召神剑,无论是在云端之上的樗朽三老,亦或是山巅各具心思的道魔两方,皆是大惊失色,就连心神,一时也为此浩瀚的气象所夺。
“圣主气象如海,神威齐天,霸天下,得永生,正在此时!”
也不知由谁发起,那一群魔将魔兵,伏身下拜,三拜之后,深有默契地齐声高呼,意甚狂热,声震云霄。
“剑在何方?”
年老道士睁了睁已变得浑浊许多的老目,然而擦得再亮,也无法看得那圣主所召之剑是在何方。
“不曾见得。”
身旁的中年道士神色萎靡,但是毕竟正当壮年,虽受了此番折辱,目力仍在,他也擦了好几番眼珠,莫说是赫赫神剑,就是短小的匕首,也不曾见得一柄。
再看一众魔人,抬头看得半晌,虽然嘴上不敢质疑,只是面上神色,同样满是困惑之意,如此看来,这倒也并非关乎目力深浅,而在于那圣主所召之剑……
“剑心通明!”
樗朽三老愕然出声,又惊又叹。
他们三人离得最近,自然看得最真,不是下方人可比。那圣主召剑之后,并未有神剑降临,他的手中无剑,然剑意却充斥空间,无处不在,人在其中,如鸟困囚笼,上下八方,无处可逃。
“一个魔人,居然能达如此高明的心剑境界,吾等老朽,空自困守,实在是大愧平生,大魁平生矣。”
三老垂垂老矣,不意今朝得见平生梦寐以求的剑道境界,那心中百感交集,竟无法分清究竟是欣慰,还是惊惧,或者兼而有之,也属寻常。
“心之所至,剑意随之,此剑一出,莫说老朽三人,就是天下豪杰,又有几人能够安然接下?唉,江山代有人才出,朽矣朽矣,不复争矣。”
三老黯然长叹,心灰意冷,索性便散去防守,并肩而立,直面圣主,只等着这一道惊天的心剑斩来,令得他们虽不得顿悟奥义,也大可身陨其中,多少也算是了了一点心愿。
“三老何必如此,在下早已言明,此番演法,只分高下,不决生死。”
圣主心剑一出,旁人但有动静纤毫,在他身外,其实皆已落在了他的心中。
这樗朽三老放弃抵抗,他心知肚明,当即便罢手张目,连道承让。
樗朽三老也是相顾苦笑,他们避世多年,哪想到世间竟出了如魔族圣主这等奇才,兵不血刃,谈笑间就已败尽三人。依照前约,他们两战皆败,那么昆仑道门一脉,就此覆灭,世间余下的,只不过是魔族的傀儡而已。
巍巍青山依旧在,只是此间人已非。
“三老何必将此事放在心上,道修逍遥,本不当为此耿耿在心,谈何逍遥?”
圣主见得三人接连叹息,不由出言排解道。
“圣主慧眼,老朽三人耿耿于怀,其实非是为己。说来惭愧,此番演法败绩,本不该厚颜再求取什么,然而我等虽是无名之人,但毕竟出身昆仑,渊源难断,实在是不忍眼睁睁见着同门后辈遭难,还望圣主慈悲,允他与我等同去深山,自此闭关修行,不再出世。”
樗朽三老并步上前,同声请求道。
“三老此言差矣,我族人尚武尚争,恩怨分明,说一不二,在下既然与三位定下赌斗约定,如今演法已了,自当按照约定行事。昆仑一脉,并入我族,毋庸置疑,也不得通融,下方俘虏,有一便是一,岂能纵容离去?”
圣主听闻樗朽三老请求,不再温和,而是一反常态,断然拒绝,不肯通融,
“我族最重权威,若是连在下也出尔反尔,那余人上行下效,我族将如一盘散沙,何谈在这个大争之世建功立业?革故鼎新,建立魔国?”
樗朽三老闻言默然,昆仑一脉,传承千古,难道真该有此大劫,葬送于今,就此而断?
他们自认堪破生死,看淡枯荣,哪知事到临头,依然不得放下,难以安心……
“天呐,魔门肆虐,以血腥起,将如苍生何?今日你若有眼,岂容尔等放肆?你若无眼,我敬你何用?”
年老道士身坐石泥,岂知云上之谈?但是这双方的赌斗约定,他并非不知,此时结局一目了然,圣主两战皆胜,他们即将要并入魔族,为虎作伥,如此虽能全得性命,又让这些虔诚的道子如何堪受?要让九泉之下的同门冤魂,如何安息?
“不错,贫道宁死,不屈淫威,不堕魔道。”
那中年道士捶胸顿足,高声嘶吼,额角青筋条条暴露,如青虫蜿蜒攀爬,其面若鬼,其心如铁。
“纵死无悔!”
其余的几名道士,受此感染,齐声高呼。
“快快散开!”
几名道士的宣言,不远之外的魔主本能就觉不对,他心中一动,嗅出死志,悚然而惊,慌忙便下令围拢在侧看守的众魔族将士散去。
只可惜为时已晚,那群恃胜而骄的魔人反应只慢得一拍,就见眼前霍然升起了几道耀目明光,一时不慎,便被晃得睁不开眼,再想退时,却迷了方向,一时间跌跌撞撞,多人挤在一处,竟有大半之数滞留原地,难以逃开。
这几名万念俱灰的昆仑道士,死志一起,便不顾经脉寸断,丹田消损,强行运转功法,而魔人所下禁制虽强,却又哪里经得住如此凶猛的冲击?不消一瞬,就尽数被他们由内破去。
禁制一去,他们体内那被压抑许久的法力,当即便如大江大河,汹涌澎湃,扫尽沉疴。
而他们的肉体,在此时早已是千疮百孔,丹田与经脉,这蓄积运转法力的根本所在,充斥满满的皆是狂暴法力。
他们犹嫌不足,继续疯狂地催动功法,最终手拈法诀,一股股早已躁动到极点的力量,被一颗火星点起,犹如万年火山喷发,炽热的岩浆涌出,将就近吞没……
这一切只在片刻之间,便已发生,这些道士决死之下的自曝威力,岂是等闲?
“轰隆隆……”
一阵震耳欲聋的闷响,自脚下传来,魔主早已跃至半空,看着下方正自崩塌的几座入云山峰,气得浑身颤抖。
在他身畔三三两两相携悬浮的,则是离得较远,或是如魔将等修为高深之辈,才得以侥幸逃出,夸父甚至还断了一臂,只能日后修补。
经此一场变故,余下的魔族兵卒足足损失了三成不止,简直比此前偷袭昆仑的损伤还要更多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