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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由刘荡仁如何沉颜喝问,黑河王却早被由他身体百穴之中汹涌而出的黑色雾气所遮掩,自是不闻不问的。
而以刘荡仁此时的状态,就是将双目张到核桃般大小,其目光也穿透不了这一层轻飘飘的雾气,是以他只知其中必然正发生着什么非同寻常的变化,然而具体何为,总是无从得知的。
他为人高傲,如此被人有眼不识,自是怒不可遏,一声令下,青鳞众卫齐声大喝,便将早已搭好箭矢的劲弩对准了雾气中若隐若现的那道人影,只听一声“放箭”,数百支闪着幽蓝光华的箭矢破空而去,化作虚影道道,一头扎入了雾气当中。
然而大出众人所料的是,这惯能破法灭魔的蓝火之精,此刻一沾黑雾,竟如泥牛入海,未曾掀起半点波浪。
刘荡仁讶然,不过既然已知弩箭无效,他便不肯做无用之功,只令青鳞卫取出近战兵刃,围而不打,严阵以待,自己则不得不将目光投到了一旁的青莲身上去。
陈心隐已无力可借,青鳞卫也不堪大用,如今能解此厄的,当场除了魔主青莲之外,哪还作第二人选?
“你这掩饰法门,的确有其独到之处,就连本座,也差点被你给欺骗过去。”
青莲神情凝重地盯着那团黑色雾气,一杆大戟早已落在了自己的手中,只是他不知出于何种考虑,既不退却,也不主动出手,只是在静静地看着。
雾气翻滚不定,且仍处于不住的膨胀当中,若有若无的低吼声不时从中传出,也不知那黑河王究竟使出的是什么手段?
“桀桀,今日你们既然将我逼迫得现出真身,那就一个也别想走。”
那团雾气缓缓膨胀到了一做宅院大小,众人唯恐沾染,便随其膨胀,而缓步朝外退去,始终与雾气边缘保持着三丈之隔,也好留足应变之空。
月满则亏,气盛而衰。
雾气胀到极致,复又朝内收缩,此番缩回倒是极快,不出三五息间,就已成了一丈宽窄,二丈高矮的一条黑柱模样。
这条黑柱已不似雾气之质,反而凝实如液,表面道道波纹皱起,不住地在变幻形态,条条细线,绘出了各种识得识不得的异兽图案……
“真身?你不是黑河王……那你又是何人……何物?”
刘荡仁惊诧万分地叫道,不过在他的心底深处,潜藏极深的一抹不自然之意,业已消除大半。
虽说天家无亲,可他才在帝都经历了一场叛变,又在这天高云深之处遭到皇族算计,刘荡仁嘴上强硬,可他毕竟不是久历世事、心坚如铁的老谋狐狸,心气动摇,那是在所难免的了。
此刻一旦得知想要取他性命之人,并非皇族刘姓的黑河王,那份伤怀之意,自是淡了许多。
“本座何人,你们去了阎王殿前,自去询问吧,哈哈哈……”
黑柱中人狂笑不已,而在他笑声才止,那团水柱绽放耀眼乌光,同时再往内敛,迅速没入了一道高大的兽影当中,消失了踪迹。
“啊!”
这道丈许高的怪异兽影才现出身来,所有亲见之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此兽生就一颗龙头,身躯浑似猛虎,长尾如花豹,两条后足如象,前足若鹰,其中尤为吸人眼球的是他肋下生出的一双薄薄肉翼如蝠,比它身体大上许多,若是裹覆上来,恐怕足以将它遍体包上两层有余……
“今日得睹本座真身,是尔等荣幸,做了本座血食,也是咎由自取,他日本座道成飞升,自有你们的一份功劳,何必辛苦挣扎?”
此异兽的声音颇为怪异,与先前的黑河王自是大相径庭的,就好似一面破锣敲响,听的人耳中难受之极,若非情势实在不允,早有人忍不住要将双耳捂起了。
“哼,强词夺理,看来本宫的王叔早已遭了你这怪物的毒手,虽然我与他并无多少交情,可是也不能允许有人肆意屠戮我刘家中人。”
初时的惊惧过后,刘荡仁很快便镇定下来,惹来了青莲再一次的刮目相看,其实他并不知,刘荡仁本就是个胆大包天之人,更何况陈心隐云游天下,记忆当中败在他的剑下的,并不乏各色妖魔鬼怪,虽然隔着一层门户,如此见得多了,至少也能做到不足为怪。
“黑河王即是本座,本座即是黑河王,何来谁遭了谁的毒手之说?”
那异兽刺耳尖笑几声,嘲讽道。
“本宫并非三岁稚子,就来哄我。”
刘荡仁冷哼一声,同样不甘示弱。
“刘兄,此獠所言不假,他既是黑河王,又非黑河王,这是是非非,只能说是造物的神奇了。”
青莲突然出言说道,他目光当中的困惑之意此时已是消逝殆尽,显然已是想通了某个费解的难题。
“你知道本座真身?”
异兽微露惊色,目光一瞬间已在青莲的身上转了好几圈,旋即又怪笑一声,说道,
“你不妨说说看,若是说得不假,那本座或许会大发慈悲,考虑给你一个痛快。”
“那在下也就姑且说说,各位姑且听听,若有不当之处,更请不吝指教。”
青莲也是兴致起来,团团行了个书生之礼,继而便侃侃而谈,
“刘兄,黑河王之所以封号如此,是因其统辖封地之内,流淌着一条长逾数千里的大河,名曰黑河,不知在下所言是否属实……嗯,既是实的,那一切便显而易见了……在下斗胆编个故事,博诸位一笑……黑河王某日出巡,在横渡黑河之时,不想这条河中竟藏着一只神通广大的河灵。这河灵或许是受了重伤,或许是为了躲避什么,瞒过所有人,悄然从河水中潜出,轻易吞噬了黑河王的魂魄,并窃据了他的肉壳,夺了他的身份,成了一个有壳无魂的‘黑河王’,乃至今日……”
“夺舍?”
刘荡仁瞳孔一缩,又惊又怒地看向了似乎被青莲说中心事,面露狰狞之色的那只异兽。
“唔,说是夺舍也未为不可,只是如今看来,这河灵的窃据,是能够不顾肉体局限,转化本躯与黑河王躯壳的,这种奇妙手段,就是我魔族当中,也望尘莫及。”
青莲摇了摇头,看向异兽的目光,不免多带上了几许兴趣。
刘荡仁撇了撇嘴,心知这名魔主心中,恐怕已是打上了收服此獠的主意。
“魔族?呵,倒有耳闻,不过是一群懦夫罢了。你这小子虽然有些手段,可还不够本座瞧在眼中,真正的魔,一意孤行,是不需要成群结队的。”
异兽讥讽道。
“你知何为魔?”
青莲正色问道。
“本座即是魔,尔等不过牛羊罢了。”
异兽傲然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