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出现在了刘荡仁手中之物,鲜红欲滴,如染鲜血,一端扁长圆润,一端则是开出两条尖尖的分叉来,让人在见到第一眼时,便会不自然地联想到灵蛇吐信。
没错,此物的外形,正是蛇信,而这蛇信,则是皇家为掌控各地青鳞卫特制而成的信物,见蛇信如见君王。
“末将谨遵君上号令!”
“属下谨遵君上号令!”
一道道表示忠诚的宣誓之声,在青鳞卫中几户同时响起,他们果然是一群认信不认人的怪人,这让刘荡仁暗自松口气的同时,脸上也不由浮现出了得胜的笑容。
见此情形,黑河王脸色骤然变得阴沉如墨,他早知这青鳞卫名义上由他统辖,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平日里也是以他的号令为尊,当然在见到君王亲临,或是有人手持蛇信信物降临之时,自会唯这二者令是从。
可他万万不曾料到,眼前这名不知为何出现在远离帝都不知多少万里的听风寨上的所谓太子,居然随身就携带有如此利器,实在是令他始料未及,一时间变得颇为被动起来。
“青鳞卫听令,这黑河王以下犯上,试图谋逆,速速将他拿下,要活的!”
刘荡仁手持蛇信,心中底气大足,此番反戈一击,实在是大快人心的一件事情。
青鳞众卫一听号令,顿时脚步连动,各据方位,隐隐将黑河王与听风寨众匪分割开来,道道幽蓝锋芒,转而对准了惊怒交加的叛王,而那匪首与黑河王相隔不远,自然也落在了弩箭的射程之内。
“好,好,好手段,没想到你这太子果真还存活于世,是本王沉不住气,反遭算计,不冤。”
黑河王如意算盘打错,心中自是懊恼,他也并不不知统辖青鳞卫的弊端,可他一是为向朝廷显示忠诚无私,二是这群精锐的确战力奇强,让他实在难以割舍,否则他出入之间,早更换了自己私下里培养的近卫来。
可如今被群弩所指,是他当下之局,他本该束手待擒,或是犹不死心,悍然出手与刘荡仁争夺控制权,可他的表现却并非如此,颇为耐人寻味,收起怒容,嘴角噙着一抹古怪笑意,扫视着各方人马,也不知心中究竟作何想法?
且无论他如何设想,那青莲亲见如此跌宕起伏,眼中的兴趣不由更浓了三分,而青鳞卫既已收服,他自然不必动手,转而袖手旁观起来。
那大当家则是被吓得面无人色,黑河王麾下青鳞卫的犀利,他曾有幸亲眼目睹,他自忖若是正面对上,一对少数尚足以对付,可一旦成了规模,他必无幸理。
曾有数名自以为高人一等的修行之人,在王爷下辖封地里放浪形骸,不想惹恼了王府嫡系,派出青鳞卫来,只一轮箭雨过后,这几名修行者手中的法器及护体法术尽数被蓝火之精破去,瞬间便失去了妙用,相继惨死当场。
这些人一齐陨落,此事传开,很有些杀鸡儆猴的意外收获,从此左近数百里内但有反心者纷纷偃旗息鼓,不敢公然造次,风气一时纯良许多,足足持续了数年之久。
而此事之中,自有隐秘为人所不知。那伙修行者其实并未死绝,大当家便是其一,他因多留了一份心眼,见机得快,主动投降,并暗中协助青鳞卫围捕自己的一众同仁,这才早成就了这场辉煌的全军覆灭。
此人便是如今的大当家,这大当家既已做出如此不义之举,本心之中虽仍不以为然,但他自觉那些陨落之人的同门友人一旦展开追查,迟早会查到自己头上,是以绝不敢多在外抛头露面。
而黑河王本欲卸磨杀驴,觅机将他一并铲除,也好就此绝了后患,从此高枕无忧。然而经幕僚提醒,考虑到自己的确需要招揽一批得力人手,替他处理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阴私秘事,而这大当家颇有法力,又身败名裂,无退路可言,若是诚心归降,倒也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于是,这两名各自心怀鬼胎之人一拍即合,大当家在黑河王的暗地支持之下,占据了此山,建立了听风寨,成了一名绿林中人,直至今日……
“当年是黑河王逼我出卖你们,我也是无法。”
大当家惊慌失措,口不择言,然而话音才落,双目就迎上了黑河王冰冷的目光,他悚然一惊,下意识要将自己的嘴巴捂紧,转而一想,今日之事必无法善了,能否活命还待另说,哪还管他黑河王的阴私丑事?
“刘兄且慢,在下有话要问。”
青莲心中一动,急忙阻止了刘荡仁正欲挥下的手臂,继而面无表情地看着大当家,语气森寒地问道,
“你还有何话说?”
寥寥数语,却难掩青莲此时的激荡心绪。
“当年我等七人以文会友,志趣相投,遂相互引为知己,相约一同游历天下,游遍了三山五湖,七岛九洞。那段日子,如今想来,实在是为兄此生为数不多的欢快时光……”
大当家神情落寞地说道,就连语气之间,也平复了许多,蕴含三分儒生的淡雅之气。
“呵,既是如此知己,为何你还要多行不义,出卖我等兄弟?”
青莲丝毫不信,断然反问道。
“这……为兄当时独自外出,不慎落入黑河王手中……你何必冷笑,正所谓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为兄胸中还有诸多抱负未竟,那能就此死的不明不白?自然是……”
大当家目光一闪,兀自强辩道。
“自然是要卖友求生,然后落草为寇,当了这样一个山大王是吧?”
青莲毫不客气地讥讽道。
“这……你不是还活着吗……”
大当家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好不精彩。
“我当时初窥修行门径,大道未成,试图游历天下,好能够突破瓶颈。彼时凭着一腔文气,结识了几位同好,行事难免孟浪,哪知遇人不淑,与这个败类称兄道弟数月,若非身怀秘宝,侥幸留得一名,早已身死道消,世间哪还有青莲一人?”
青莲仰头望天,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将话说给刘荡仁听?
也许是他此刻回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心境同样激荡难平,亟需有人能够听他倾述一番吧?
“原来当年还有漏网之鱼……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黑河王目光森森地看了大当家一眼,却不再理他,只是闭目养神。
“刘兄,放箭吧。”
青莲说道。
“青鳞卫听令,土匪杀尽,叛王留下,放箭!”
刘荡仁万万没想到贵为一方之主的魔主青莲,昔年修为尚弱之时,竟有如此经历,恐怕这也是造就了今日之魔主的一大因由吧?
对人性的失望,是他彻底堕入魔道的契机。
“嗖嗖……”
一阵箭鸣,众匪哪堪抵挡这一连修行者亦能斩杀的强弩,即使大当家手段尽出,也不过堪堪抵挡两下,就遭了万箭穿心,自此一命呜呼,世间再无这一号人。
“青鳞卫,果然名不虚传,本座今日被逼如此,不得不出此下策了……”
就在身旁众人纷纷陨落,那黑河王风雨不动,脸上黑气一闪,面色陡然变得狰狞起来,浑身气息,一时与先前判若两人。
“你究竟是何人!”
刘荡仁惊疑不定地盯着黑河王,不无忌惮地喝问道。
任谁也能看出,黑河王此时的异常,绝对不同凡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