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当家正自踌躇,闻言不禁精神一振,转而自嘲一笑,当即传讯出去,命打开寨门,将来客二人迎入,带到聚义厅中稍候片刻,等他这边拾掇一番,即出去迎接。
“青莲兄与这听风寨大当家莫非有旧不成?”
踏入聚义厅中,寻了一张背椅坐下,刘荡仁忽然想起什么,目光一闪,似笑非笑地问道。
“刘兄稍后便知。”
青莲似乎不愿就此多说,只是淡淡一笑,目中掠过一丝漠然,而后顺手端起侍女殷勤端来的一盏香茗,吹开漂浮着的茶叶,凑到嘴边抿了一口。
“青莲兄不担心此茶有诈?”
见青莲如此,刘荡仁也不好就原问题深问,便换了个话题,继续旁敲侧击道。
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身处于这陌生的土匪寨中,四围所聚,皆是心狠手辣的强人,他不是陈心隐那般术法高深之人,体内更无法力可用,自然不敢随意取食。
“哈哈,不想刘兄也有谨慎时候。”
青莲刚要多说什么,忽然耳听聚义厅外传来一阵安然自适的脚步声,心知是此间主人姗姗来迟,双目一凝,又若无其事地饮了一口茶,面露轻松之色。
果然如他所料,只在呼吸之间,就见一名一名相貌堂堂的儒雅男子,身后随着三五亲随,从门外一脚跨入,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啊!是你!”
谁知这名儒生打扮的男子刚一进入,目光从刘荡仁的面上扫过,才一落到以茶碗半遮面孔的青莲脸上,那副始终保持着的平淡之色当即便荡然无存,面露骇然,如逢蛇蝎。
“嘿嘿,没想到大当家贵人不忘事,依然记得在下,实在是在下的荣幸。”
青莲不顾儒生如何惊骇,有条不紊地将茶碗往手边一搁,将青衫袖一拂,翩翩然站了起来,与儒生面对着面,隔三丈并立堂下。
“果然有旧,只是……”
刘荡仁那名儒雅气息瓦解冰消的大当家,颇有些幸灾乐祸地想到。
青莲与他即便真是旧相识,依如今这番场面推测,想来二人之间发生的往事,并不太美妙才是……
“你不是……你怎会还存活于世?这不可能!”
大当家咬着牙说道,似乎在他看来,今日这青莲出现眼前,实是绝无可能的一件事情。
“呵,枉我昔日与你称兄道弟,你却为了区区身外之物,反而暗害于我,若非我修习的魔功奇特,心脉被穿,还能堪堪逃得一条性命,不过即使如此,我也付出了极大代价,才恢复如常……大当家,你果然是无毒不丈夫啊,哈哈……”
青莲手抚心脉之处,昔日的伤痛历历在目,这是他永生永世也无法忘却的耻辱。
交友不慎,遇人不淑,沾染上其中的任何一项,都将让人懊悔终生,今日他来,便是打定了主意,要将本息一并收回,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哼,昔日不想留你苟延残喘至今,今日你既然主动送上了门来,我这里十面埋伏,倒要看看你还有几条性命来拿。”
大当家蓦然一声长啸,聚义厅外早布置了大量刀斧手潜伏,闻声个个嗷嗷叫着,从门外扑了进来,一小部分人将大当家团团护住,防止敌人“擒贼擒王”,而其余人等则是目射嗜血凶光,极为不善地在青莲与刘荡仁二人之间回荡……
“如何?哈哈,来人,都给我上,将此人生擒,那人死活不论。”
大当家朝着青莲二人相继点指过去,自己则退开几步,已将聚义厅中足够的空间留给手下人施展。
“死活不论……大胆贼子,今日正要你死。”
刘荡仁耳闻如此不屑话语,心中自觉屈辱异常,怒火腾然而起,悍然将腰间隐锋剑一拔,剑指敌酋,恨不得将他吊起来打。
当然,身旁正有一大群五大三粗的莽汉虎视眈眈,他身上手段多数被禁,只有拳脚外门功夫犹可运转如常,自保尚为两说之事,突围谈何容易?
要说射人射马,恐怕只好仰仗于另一边气定神闲的魔主青莲了……
刘荡仁心中不乏怨念,而这怨念的指向,竟出乎意料的是陈心隐。在他看来,若非这陈心隐性喜卖弄,被青莲所看重,他又哪里会随之遭受如此厄运,简直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典型。
不过此刻多说无益,设法保全有用之身,才是根本大计,其余琐事大可秋后再算。
其实刘荡仁心中杂念太多,反倒是忽视了同在彀中的青莲,以他一身出神入化的魔功,这区区山贼,即使数量再多上十倍百倍,如何能在他的手中讨得了丝毫好去?
割鸡焉用牛刀,青莲也并未对这些普通人使用过于骇人听闻的招数,反倒是一时兴起,如那世俗中寻常武者一般,用上了武技。
只见他将手在背后一晃,再伸往前去,掌心赫然握住了一支大戟。旁人只觉眼前一花,此戟就出现在了他原本空空如也的手中,却不知何时出现,又是如何出现。
寻常刀斧手戾气充斥于内,一心只要建功立业,自然对这等诡异事情一概忽视,只当自己错觉罢了。
在场出了刘荡仁之外,便只有那位大当家一人,目光一闪,将手往宽袖中一探,不自觉再往后退出三步,脚后跟几乎已抵在了门槛之上,只有如此,他的心中才能稍感安慰。
聚义厅中刀光剑影不绝如缕,戟锋斧刃相碰不休,不时还伴随有人负伤哀嚎及桌椅窗棂粉碎之声,端的是好一场鏖战。
然而大当家却无心关注场间局势,反而回首频频往门外望去,也不知究竟是在期待着什么。
“大当家,你还有什么后手,就只管用出来吧,一旦错过了,以后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青莲将最后一个刀斧手挑于戟下,惬意地感受着这满室飘扬的血腥气味,一步一步地朝着大当家走去。
“这青莲下手还真是狠。”
刘荡仁看着这死伤遍地的匪徒,皱着眉头,对这充斥着铁锈气息的血腥味颇为不适。
“莫以为只有你会法术。”
大当家退出聚义厅,来到了厅外的空旷场中,将手从袖中抽出。
只见他的指尖正夹着一张金黄色的莫名符箓,他将符箓摊开,咬破指尖,将鲜血涂抹于符箓之上,旋即望半空一抛,口中念念有词,这道符箓就好像被定格在了空中,纹丝不动,既不落下,也不飘起。
接着一道金光从那符箓当中射出,金光凝如实质,化出一道人影,目无感情地盯着青莲看去……
“哼,你再厉害,今日也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大当家一见人影出现,心中大定。
“哦,六丁六甲符……也罢,就试试吧。”
乌光一闪,青莲不以为意地将大戟收起,看向了半空悬着的那道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