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知道他在想什么,严均天懒得费力解释,只是简单的朝外面点点头,示意他自己在外面等。
不多时,主卧附带的卫生间响起了“哗哗”的水声,一直在外面注意听着的严均天这才放松的放下报纸。
原来自己在他眼中是这么一个纨绔子弟的形象连衣服都不会洗么?虽然手洗是不行,洗衣机什么的完全不是问题,从小在崇尚自力更生的美国长大,他会的其实还多的很。
在这里请钟点工打扫做饭,不过是因为没时间。
另一边,纪亚言也有些惊讶。
衣服很好,很干净,也没有缩水。他甚至怀疑烫过了,实在是平整的不象话。
一身清爽的踏出卧室,纪亚言不意外的见到严均天已经坐在了早餐桌上,正在读报纸。
一身居家服,连袖子都挽到手肘,看起来很是随意的样子。连面部刚硬的线条也生活化的柔和了下来。
“这这是?”
喷香的吐司裹着鸡蛋和牛油,煎的两面金黄,中间夹着几片火腿和一片奶酪。另一边的盘子里还盛着金黄的煎蛋卷和一些沙拉。桌上还摆着两杯鲜榨的橙汁。
纪亚言的震惊看在严均天眼里却是另一番解释。
“不喜欢吗?我不太会做中式的早点。不过我可以打电话叫保安给买一点上来,你要什么?干点还是湿点?”严均天一边说,一只手已经开始拨电话了。
“不,不是。”纪亚言心下一急,直接按住了严均天拨电话的手。“这,都是你做的?”
听出他与其中残留的犹疑,严均天明白了过来,被按住的手也不急着挣开了。反倒有趣的看着纪亚言因为惊讶儿睁大的眼睛,纪亚言长相本就是清俊那一型的,温文淡定,总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错觉--当然他也知道那只是错觉,这个人在谈判桌上也并不比自己好对付多少--现在睁大了眼睛吃惊的模样,倒显出几分孩子气来,惹人亲近。
“今天早上翻了食谱随便做的,要不要试试?”刻意放平了声音,只作一派满不在乎,偏偏又隐隐露出底下的在乎。
实在是,闻者动容再不吃,简直就是对不起天地良心。
纪亚言侧过头,仔仔细细看了他两眼,回了两个字:“骗人。”
他也不是远庖厨的大男人,做饭的火候不是看书就能看得出来的。再结合一下严均天之前的种种恶趣味,立刻明白了这是自己的这位上司又在耍着他玩。
严均天闻言笑了起来,端过一只盘子,“那纪先生究竟愿不愿意赏光试一下鄙人的手艺呢?”
“不胜荣幸之至。”纪亚言笑着陪他胡诌,伸手接过盘子。原本覆在严均天手上的温度瞬间离开,不由暗叹一声可惜。
“昨天我怎么醉了?”
“是啊,喝了十二杯鸡尾酒五杯红酒外加两大杯啤酒就醉了,这个酒量实在是太浅。”
纪亚言正在啃煎得脆脆的吐司,听他一说,忍不住一笑,把吐司上的面包屑吹了小半张桌子。赶忙一叠声的道歉。
“至少证明我烤的吐司很不错。”严均天慢条斯理的喝着咖啡,毫不介意。
又不是女人,这么点小事有什么要紧的?这个纪亚言总是在他面前当心过头。
纪亚言闻言又低下头去吃他的土司,嘴角却控制不住的上扬。土司烤的正好,煎蛋裹着奶酪和切成条块的牛肉,顶上甚至还浇了新鲜番茄做的配料,很西式的美味,仍是美味。
这个男人的手艺就一个二世祖而言,实在好的不象话。
“你怎么会做这些?”
“在美国念书的时候学的。”
“我还以为你这种人就算是出去念书也有人跟前跟後的伺候着呢。”
“如果我说要,老头子自然会派人过来。可那有什么意思?连生活上这点事都搞不定,不是告诉全天下的人我除了命好姓了严,彻底就是一只废物?”严均天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咖啡,看着记亚言因为他的长篇大论而不知所措,心情很好。戏弄自己喜欢的人,果然乐趣加倍。
“阿原来你压力也很大”
也对,老董事长只有严均天一个儿子,之前跟他打的天翻地覆的严均水也不过只是侄子。作为唯一的正牌继承人从小该受多少压力?职位上的差距所造成的错觉,总让他忘了严均天和自己年纪差不多。自己已经自诩能干,可比起严均天的手段和能力,简直不值一提。
“你哪一年生的?”
想起来问他的年纪了?
“三十二。怎么?”
“正在想你青年才俊,不世出的人才。”
严均天一愣,“那来的不世出,我若不在了,自然大把的人把我替代了,世界还是照样转,说不定比我在的时候转的更好。再说,我已经太老。”
老的,再也不相信什么“独一无二”。好些、坏些,无论是人还是物,总能找到替代品。
人,总是喜欢把自己想的太重要。
“怎么可能?”
严均天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随便就让人替代了?记亚言摇摇头只是不信,却敏感的看出了什么,只是转头问:“你怎么老了?我和你同年,若你老了,我岂不也得跟着你老?太亏太亏,我还等着别人恭维我两句‘年轻有为’呢。”
“你和我同年?我倒从来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昨天还说什么观察了我一年?偷工减料。”记亚言拿腔作掉的下了四字评论。
“我看的是你的人,你是哪一年生的又有什么关系?”
本来也是没什么关系。
“至少你没有看过我的基本资料,怎么也是个收集资料不翔实。”
“那是你的长项,那个时候我还没能拐你做秘书,资料缺失也是难免。”
明明是最基本的资料上就有的东西,让他这么一说,倒成了些最难得的情报似的。可偏偏人家又夸着他,让他哭笑不得。
这个严均天,人前人后怎么差成这样,还是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念头一出,记亚言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怎么,不喜欢吗?”严均天正好吃完最後一口煎蛋卷,抬头问道,唇上还粘着点番茄酱。
条件反射的递了张纸巾过去,记亚言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刚刚把心声竟然说出口了。
“不,当然不。这才像个人么。原来板着张脸,五百米开外都觉得自己欠了你钱没还似的。”既然说出口了,干脆坦诚以待好了。
严均天果然也不生气,用纸巾擦干净了番茄酱,“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其实,不尽然。
心冷了,面上自然也热不起来。唯一能让他重拾当年温度的人,偏偏正在坐面前大肆嘲弄、无知无觉。
“你是那一天生日?”既然同一年生的,自然要分个大小。
“昨天。”
“昨天?”记亚言惊讶的望着严均天,后者面上无惊无喜,无风无浪。“所以,才要找我喝酒?”所以,才会一身冷寂的站在陌生街头,任寒雨侵袭么?
心,揪了起来。
严均天平静的迎着记亚言的目光,敏锐的捕捉到了其中的心疼,“是,也不是。就算不是昨天,也会是其他的一天,早就想找你喝两杯了。再说,你的心结埋在那里,一定要解。”
会心疼他,很好。至少让他看到了希望。
“一定么?”
“是。往后的日子长着呢。”
记亚言不自在的躲闪着目光,“所以,一定要解开心结是吗?”
“是。”
这个笑容有些不一样又是在戏弄他吗?
记亚言因为自己的结论而无力了。
严均天看了他一会,还是决定暂时这样就好
其实他会在那里,并不是是因为生日的关系,他一个大男人在乎生日做什么?他去那里,只是因为记忆里那个人的一句话。
上班的时间很快就到了,虽然没人敢对严均天的上班时间表是任何异议,他还是习惯良好的遵守着与一般上班族大致相同的时间表。而纪亚言,那已经成为了第二本能。不用抬头看钟都能精确到分钟。
“我先走了。”自动自发的帮着收拾好餐具,纪亚言飞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站到了玄关。
“我开车带你。”
纪亚言刚想开口拒绝,转念一想两人坦坦荡荡又有什么好避讳?硬是拂了他的好意,反倒不妥。便含笑应了下来。
路上等红绿灯的间隙,突然想起来问道:
“你说你在美国念书是什么时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