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抿唇浅笑,放下手中的糕点,抬眸看着乔翎,正要说话,乔管家进来说黎家小姐前来拜见。
乔翎眼神倏冷。
“我不是说过了吗?谁都不见。”
岁岁看着乔翎,乔翎急忙摇头,伸手拍了拍岁岁的手背。
“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有些慌乱的模样惹得岁岁笑出了声,往后靠在软垫上,身形慵懒且放松。
“每日都有几拨姑娘守在门外要见你,你日日拒绝,可是伤着人家的心了。”
乔翎生得俊美不凡,又是大圣首富,虽比不上朝庭官员,但嫁进来那可是日日穿金戴银,严格来说,比嫁进官家还要过得舒服一些。
官家之女嫁进来,那算低嫁,便可以拿捏住乔家,坐稳当家主母的位置。
而乔家雄厚的财力,又可以当成很好的推进手段,如此一来,谁嫁进乔家,谁家便有能力如日中天。
岁岁垂眸,心里有一丝惋惜,若是乔翎愿意娶一位知心的姑娘,安安稳稳过日子,她便也就放心了。
不过,
他明知道与自己有婚约,为何不争?
他明明是那样爱惜自己的,这一点岁岁一直没有想明白。
“阿翎,你可知道,慧圆所说的事情,有可能是真的。”
乔翎双眸倏抬,怔怔的看着岁岁,她知道了吗?什么时候知道的,怪不得精神看起来并不那么好。
“你知道多少,都告诉我吧。”
岁岁看他的神情,就猜到他应该是知道一二的,难道这便是他不敢再娶自己的原因?
乔翎伸出手,握住岁岁的手,展开她的掌心,那朵栩栩如生的金色花朵,似很慵懒一般,流淌着淡淡的光芒。
映得岁岁的掌心好看极了。
“它叫鸾。”
岁岁点头,这是她对鸾唯一知道的一点,其它的,她真的一知半解。
“这朵花……”
乔翎微微沉默,最后长长叹了一口气,才决定和盘托出。
“这朵花,是我用来给你聚魂的。”
“什么?”
岁岁猛然间抬眸看向乔翎,他说的叫什么话?什么叫聚魂?这里面究竟还有多秘密。
“我们去一趟摄政王府。”
乔翎将她牵起,这件事情,一时三刻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说清楚,她也有可能不能相信,但是摄政王府应该有关于三十年前国脉动荡,伏魔残杀人间的相关资料。
待岁岁看过之后,他再讲与岁岁听,那便好理解多了。
到达摄政王府的时候,她们直接往青桐院走,摄政王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眼神顿时一沉。
乔翎苦苦一笑。
“我只是关心她而已,并没有非份之想。”
“你手上有三十年前的案卷,拿给岁岁看,她有权知道真相。”
摄政王蹙眉,似乎考虑了许久,岁岁眼神淡淡看着他,最后摄政王让流风进了暗室,将一盒折子端了过来。
按着编号,岁岁一样一样的看着……直到最后,她的额前溢出冷汗……
捧着折子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不可置信的摇头。
“我果真是魔。”
“阿翎,你是不是想告诉我,我便是那魔的重生。”
话音刚落,摄政王便揽住了岁岁,将她扣在自己的怀里,岁岁抬眸,豁然发现,摄政王的眸已经变成了淡淡的紫色,颜色非常的淡,如果不是近看,不会注意到。
心中惊疑不定,情绪也开始起伏,究竟会发生什么?还有多久?二天?三天?
“是的。”
“你的名字叫赤鸾,便是百姓口中的红魔……”
岁岁急忙翻开其中一道折子,上面写着赤鸾一.夜之间,杀光了十三个州的百姓,一共十多万人口。
抚着胸口,岁岁觉得呼吸都困难了起来,怎么会这样呢。
她为什么会是魔,而且还如此的残忍嗜血,整整十三万人口,都葬送在她的手中。
“那只黑色的鸟,又是什么来历?”
“他的主人叫黑冥,当年你屠杀百姓的时候,是他出现,与你博了十天十夜,最后两败俱伤,他……就是城外香火鼎胜的武神庙的武神。”
“百姓为了纪念他,造了这座庙宇,日夜供着。”
岁岁跌坐在摄政王的怀里,身体觉得一阵一阵的阴冷,伸手将自己环抱着,眼里心里依然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她是去过武神庙的,那座庙的后面院子里,还有一座红衣美人的雕像,但是那座雕像是用来唾弃的。
原来是这样。
那座红衣美人像,雕的就是苏岁岁。
虽然已经过去三十年,也无人再提起当年的惨状,但是有些东西他会流传下来,所以即使到现在,只要有人去庙中拜祭,依然会唾弃红衣女神。
折子上没有对他们的来历进行记载,也没有说她为什么会屠杀百姓,黑冥又是从哪里来,如今又在哪里投了胎?
黑鸟说他会苏醒,那也就是说,他很可能在原来的基础上,一直沉睡着。
又或者和岁岁一样,重生为谁了。
“鸾是世间最完美的药材,能治一切疑难杂症,还有奇效,所以我找到了它,用一生的功力护着它,为你聚魂,确定你在四年后会出现,我才选择了重生为人。”
“可是现在你的血在摄政王的体内,加上他被下了诅咒,如今已经变成了魔咒,很快他就会六亲不认,变得和你当年一样,而能够治好他的,只有鸾。”
摄政王冷眉蹙起,伸手握住岁岁的手,放在自己的掌中,紧紧一握。
“本王不需要,留在她的身体里就好,保她们一世平安。”
“本王知道很快就克制不住,所以本王决定发兵风月,拿下风月国的领土。”
岁岁听着他的话,没有说话,心情却是沉重到了极点,他想要趁着自己发狂的时候,上阵杀敌,为大圣争取更大更多的领土,可是他的病呢,不治了吗?
“如若本王当真死了,敬王登基为皇,待岁岁产下孩儿,不论男女,十六岁便让他登基,岁岁封为太后,一世荣华。”
“如若岁岁能放下本王,也可诈死离开皇宫,去过自己的安稳日子,本王亦觉心安。”
他这话里话外的,都是像是在给自己安排后路,安排他自己的,也安排岁岁的。
还有孩子的。
他成就了岁岁与孩子,唯独放弃了自己。
眼中迷泪溢出,岁岁仰头看着他,冷声问他。
“你就那么觉得,你安排的,都是我喜欢的?”
摄政王却再也不顺着她宠着她,扶着她坐直身子,大掌轻覆在她的腹上。
“喜不喜欢你都得听本王的安排,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
她喝完那碗落胎药之后,他看到自己的反应,就知道了,有鸾在手,什么毒药对她来说,都是无用的。
既如此,那就保全她们母子,一切后果,让他来担。
岁岁挥开他的手。
“我和明玥商量过,待鸾成熟,就将鸾取下来交与你,明玥会保住我们母子的命……”
“岁岁——”
摄政王和乔翎同时沉沉出声,因为他们都知道,只要鸾一旦离体,岁岁必死,那孩子,也必死。
“北隐,我们试一试,现在我们是走进了死胡同,看似走不出来,但是我们一起努力试一次好不好?”
“如果你死了,我也不会独活的,我一定不会,你听到了吗?绝不会的。”
说罢,
岁岁突然间倾身,伸手挽住乔翎的脖颈,吻上了乔翎的唇。
手心里的鸾光芒闪烁,炙热溢出从她的掌心一直涌向心脏之处。
身旁传来桌子被砰的一声击碎的声音,随即岁岁身子后退,乔翎被一掌击飞了出去。
摄政王突然间冷戾四溢,杀气缠绕在整间大殿,岁岁转头看着他紫色的双眸,那里面……怒意无边无际。
邪肆而又俊美的男人,紧紧的握着她的双肩,胸膛一起一伏怒道。
“你放肆——”
“苏岁岁,你竟然碰别的男人,你是本王的妻,本王的……”
岁岁抬手将他推开,穆北隐一时没有防备,岁岁旋身便从窗口上一跃而下,将摔倒在地上的乔翎扶了起来,抬手时一粒丹药喂进乔翎的嘴里。
恍然间,
突然间发现,自己竟然能随着心意炼出一粒丹药了。
穆北隐如今心智不稳,眸呈紫色,妖异横生,窜出来,伸手抓起岁岁便飞了出去。
岁岁被他带着一直往后面的院子里飞,直到停下来的时候,岁岁才发现,这里面的院子,四周竟都是铜墙铁壁,根本没有办法出去。
“你要干什么?”
摄政王抱着岁岁,将她放在院子里的椅子上,随后便封了岁岁的穴道。
这一次,
他没有给岁岁吃药,而是直接封了她的力道,令她做什么都浑软无力。
“北隐,一定还有办法可想的,你去把阿乃找过来,去把阿乃找过来啊。”
那个死老头子一定有解决的办法的,一定有的。
摄政王眼中翻江倒海,长指覆在她的唇上,突然间俯身将她狠狠吻住。
直到他觉得她的唇上不再有别人的气息时,他才松开,声音有些沙哑的开口。
“他就在地牢里。”
这个老头倔强得很,不管怎么用刑,就是什么都不肯说。
岁岁呼吸不稳,双手紧紧的揪着穆北隐的袍子,说什么也不松手。
“带我去见他,让我试试。”
摄政王自是不愿意带她去那污秽之地,关押阿乃的地牢非常的阴湿恐怖,可是岁岁却紧攥着他的袍子说什么也不松开,摄政王没了法子,只得抱着她去了地牢。
牢门一打开,那股阴湿森然的气息便迎面扑来,摄政王早知道她会不喜欢,早早的披了斗篷在她的身上。
岁岁伸手紧紧的搂着摄政王,脸贴在他的脸上,轻语。
“一定有办法的,你别这么泄气,也别急着保全我们母子,说不定,我们会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呢,北隐,你听我的,好不好?”
摄政王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深深的凝着岁岁,这种结局,他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提前预见了。
原本觉得生与死没有什么不同,却没料到,他的世界里竟然多了一个苏岁岁和一个未出世的孩子。
从不认为自己会对这个世界产生眷恋的人,如今已是深深的眷恋着。
如果让她们母子死去,救活自己一个,他宁愿选择自己死去,活下她们母子。
“苏岁岁,你听着……”
“本王一个人活着,有何意义,你不一样,你有孩子,他会陪着你,会奉养你,会与你一起活着,二比一,本王很满意。”
“可我不愿意。”
岁岁心里急得不行,可是怎么好言相劝,他都不同意。
“所有的东西,待本王走了以后,敬王会一一交付于你。”
说完这句,摄政王便不再说话,他们也到达了地牢中最阴湿的地段,摄政王拢着她的斗篷,将她揽进怀里。
被埋在水里只留了一个脑袋的阿乃,看到岁岁的一刹那间,便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本以为此时会在几年前就来临,没想到,摄政王已经二十有三了。”
“摄政王妃,你大概想不到吧。”
岁岁站在上面,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阿乃,突然间抿唇笑了笑。
摊开手心,光芒闪烁间,一枚解毒的丹药便出现在她的手心里,交给身旁的侍卫。
“把这粒解毒的丹药,喂进他的嘴里。”
摄政王扶着岁岁,连问都不问她为何要这么做,反倒是阿乃震惊的猛的抬眸看着岸上的岁岁。
“我为何要吃解毒的丹药?”
“因为你中毒了啊。”
岁岁知道他不信,让侍卫划开他的手指头,看着挤出来的黑血,阿乃这才脸色微变。
“我们没必要给你下毒,是你最心爱的女人,给你下的。”
“这不可能。”
阿乃嘶吼了起来,他与太后,本是青梅竹马,只因她想得到这世间最高的权力,他才将自己变成这幅模样,一步一步助她登上高位的。
就连摄政王变成今日这幅模样,都是他一力造成的。
岁岁靠着摄政王,轻抚着自己的腹部笑了笑。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你以为……你还是几十年前那个俊美的少年?”
“她是高高在上的太后,你不过是一颗淤泥,你配不上她,只是她需要利用你,达到自己的目的,才委屈求全而已,如今她马上大权在握,又怎么可能留下你给她丢人现眼。”
“胡说——”
阿乃的眼睛怒火窜了出来,将他的一双眼睛生生的变成了白色,是死尸一样的白色。
太后明明说过,她最爱的是他。
岁岁从怀里掏出一面镜子,侍卫接过,将镜子放在阿乃的面前,阿乃看着镜中自己苍老、丑陋、惨白的模样,挣扎着吼叫了起来。
他已经十几年没有照过镜子了,住在皇宫地底下也很多年了,脸苍白得就像是一个死人。
他自己看着都觉得惊恐。
“阿乃,就算摄政王死了,我与他都是真心相爱,我也会为他生下孩子,可是你呢?太后当年想要孩子的时候,为何不找你生,而要找另一位王爷?”
“因为你地位低下,身份卑微,你不配让她给你生孩子。”
……
知道他不会相信自己的话,岁岁在摄政王耳边轻语着什么,摄政王吩咐下去,随后摄政王将自己身上的斗篷取了下来,盖在岁岁的身上,又将内力输进岁岁的体内。
岁岁仰头与他一笑,摄政王看着她美丽的容颜,心底深处对她的爱意如河海一般泛滥。
什么都可以做,唯独活下去这一件,他发现自己很无力。
与天斗,这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
太后是被绑着拖进地牢的,穴道一解开,她便挣扎破口骂了起来。
随后又发现阿乃竟然没有死,脱口而出道。
“你怎么还没死!!!”
阿乃猛的抬眸,死死的瞪着太后,眼睛里的情绪几乎是排山倒海。
太后自知自己失言,急忙摇头哭道。
“你失踪了,我以为你死了,阿乃,怎么会这样,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救哀家出去。”
“太后——”
岁岁看着她眼里的惊恐,稍微有些满意,指着阿乃蹙眉。
“你想救他很简单,说出治疗摄政王的法子,我便放了他。”
“哀家岂会知道。”
太后摇头,随即怒道。
“你们这些该死的东西,把哀家拿到这里来作甚,哀家乃是皇帝之母,你们不过是臣下。”
“太后,我现在要把阿乃的肉,一片一片的割下来,你愿不愿意救他?”
岁岁的话才刚说完,侍卫长剑出鞘,挥舞间,便看到水面上鲜红一片。
阿乃仰头惨叫挣扎了起来,一片一片的肉,浮在水面上,惊悚无比。
太后尖叫着看着这一幕,脸色煞白,拼命摇头。
“这跟哀家有什么关系,哀家并不认识这个怪物,快放哀家出去,哀家便原谅你们的无礼冒失。”
“那个怪东西,你们想杀便杀,与哀家没有任何关系。”
岁岁抬眸似笑非笑的看着阿乃,此刻的阿乃,亦是怔怔的半响都没有说出话来。
他的一生,都付出给了这个女人。
为了这个女人,他把自己变得不人不鬼,一切听从她的安排,可到了今日,她却只想自己出去。
“阿乃,这就是你的爱情。”
岁岁轻语着,阿乃双目斥红,瞪着岁岁和摄政王,自始至终,摄政王和她都紧紧相依偎着,阿乃突然间发出怪笑,笑得上气都不接下气,眼里却全是绝望。
他甚至都没有再看太后一眼,因为,心已经死了。
“那又如何,你们也快分开了,很快他就不认识你了,而你却要承受他所有的恨,你知道吗?现在的他有多爱你,将来的他就有多恨你,你知道吗?”
“我下的诅咒,没有人可以解,连我都不可以,我从不给自己留后路,这一生,算我错了,听错走错说错,步步错,但愿下一世,我重头来过,再不遇到她——”
咔——
只听到咔嚓一声,阿乃突然间双目圆瞪,狠狠一咬,鲜血从他的唇里溢出,没多久,阿乃便吐血身亡。
太后看着死去的阿乃,突然间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得太多,她很害怕他承受不住,会说出秘密,现在他死了,她反而觉得舒服了。
只是,
心里有一种尖锐的痛意划过。
岁岁懒懒的摇头,转身太后。
“他死了,到死他都爱着你,死守着秘密,太后,你下去陪着他吧。”
“不——”
太后歇斯底里的嚎叫了起来,挣扎着要跑,可是几下就被侍卫压着一起推下了水牢,然后和阿乃的尸体绑在了一起。
“你们不是相爱了一辈子了吗?如今你们功成名就,应该在一起了啊,太后,陪着他吧,不枉他爱了你一辈子,付出一辈子。”
“不……不不不……放开哀家……放开……你们要什么,哀家都给你们……”
太后拼命的摇着头,哭得那张精致的脸一下子像老了十几二十岁。
她是真的害怕了。
摄政王和苏岁岁都疯了,都成了不折不扣的疯子。
竟然将当朝太后绑在水牢里,皇上早晚会发现会来救她的。
到时候,处死这些贱人。
“告诉我,如何才能解除摄政王的诅咒,我便放过你。”
“哀家说——”太后被这臭水被阿乃的尸体吓得简直魂不附体“去皇陵……去皇陵取他爹娘的骨灰,和他的后代的心头血,一起喝下,便能解。”
——皇陵。
岁岁抬眸看向摄政王,摄政王却是眸中杀意涛天,抱起岁岁,冷声吩咐。
“别让她死了,慢慢熬,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穆北隐,你怎敢如此对哀家——哀家是当朝太后——”
不管她怎样嚎叫,怎样求情,都没有人理她,摄政王抱着岁岁一路狂飞,回到那座铜墙铁壁的内殿,沐浴更衣之后,才重新相见。
岁岁看着这座内殿,心里发急,可又不想再伤穆北隐,只得暂时住下。
记得明玥说过,皇陵里,被太后下了剧毒和许多奇怪的东西,谁进,谁就会死。
而肚子里的孩子还没有出世,就算是出世,也不可能用他的心头血来解。
因为孩子会死。
而一个人,又怎么可以将父母的骨灰寻来,然后喝下,乃是大不孝。
任何一样,摄政王都不会去做,如今想做,也做不到。
唯今之计,唯有炼出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