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春风盼君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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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献上人头

那说话的两人便正是曲清歌要寻他用晚膳的梁玦,还有一人就是跟她聊了许久才离去的刘清雅。

她竟然没有走,还在与梁玦说话聊天。

曲清歌朝身后看了一眼,幸好只带了夏草一人出来,两人互相扶持着躲在一棵百年柏树后面,只这树长得并不算太粗壮,堪堪遮了一点儿。

梁玦早在她走过去之时就已经察觉,心中暗道不好,立马打断刘诗雅的话:

“若无其他事,刘小姐这边请,本王尚有公务未曾处理!”

“王爷……你就不好奇小女子为何来王府吗?”刘诗雅看着面前这张脸,他长得真好看,棱角分明,五官立体,像是画家精心绘制出来的人。

此时立在树下,身材颀长,身形飘逸,那一棵棵高大的松柏树在他身边,也顿时成了他的背景。

“刘小姐若有事,便去找本王的王妃,她自会招待,本王一向不管内宅之事!”要管也只管清歌一人。

她是个什么东西,需要他来招待?

刘诗雅眉间一淡,暗道一声不好,电光火石之间立刻改变方案:“不……不是,小女子不是这个意思,小女子今日前来,一则为送玉国公府的消息,二则便是请求王爷能不能把你我的婚约……”

曲清歌远远听见,双手搭在树干,过于用力,以至于手心泛红,手指流血都未曾发觉。

梁玦似有感触,立即喝住她:“住口,刘小姐慎言,你我之间何曾有过婚约?”

“不……不对,是小女子说错了,是皇后娘娘的意思,侧妃之事,小女子……”

“刘小姐,婚姻大事,似乎并不应该由你自己出面!你何必如此着急!”梁玦既然已知清歌就在身后,又怎么会给她半分面子,当即拒绝得又快又坚决。

“不是,是小女子没有说清楚。其实……其实小女子亦是不愿为侧妃的,还请王爷能不能在入宫的时候跟小女子的姑母和皇上姑父说清楚,让你我的婚约作废!”

刘诗雅仰着小脸,一张脸白皙如玉,五官也是生得娇娇俏俏,尤其此时一双眼里悄悄含了几颗泪珠,好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似的。

梁玦微讶,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定当如刘小姐所愿!”

他原本就不愿纳她,既然她自己也不愿意,那就正好。

身后的曲清歌手指乍然一松,指尖此时才痛得烧心。

她忍耐不住低吟出声。

“清歌!”梁玦顿时扔了刘诗雅大踏流星过来,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顺势亲了亲她的额头,低头间便看到了她手上的红痕,血珠子正在汩汩的冒出。

“你这是何苦来的?”

虽然早知道她在后面看着,却不知她还能对自己下手这么狠。

曲清歌眉眼轻抬看向刘清雅:“刘小姐恐怕是在东越边境呆得久了,不知道宛平城的规矩,这嫁娶一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并不是你自己的事,婚事无需你自己操心!”

刘诗雅心头“咯噔”一跳,她知道曲清歌虽则表面是在说婚姻之事不用她自己操心,其实是在指责她不守规矩,肆意来找梁玦说此事。

梁玦并不曾将刘诗雅放在眼里过,所以对于她的话也是转头便忘,此时见清歌手指受伤,更是心疼得连刘诗雅还在这里的事都顾不上,径直催促:“快回去,我替你包扎!”

“王妃娘娘,您误会了,小女子只是看您跟王爷伉俪情深,心中甚是感念,故而不喜插足其中!”刘诗雅快速提到之前她说过的第三者理论,曲清歌听在耳里,却兀自冷笑:“我若是你,但只一心打理好茶室,旁的事,自会有人操心!”

她已经说得够清楚了,梁玦纳侧妃与不纳侧妃也都与她无关。无论如何,都轮不到她亲自前来说道,而且还是找的梁玦。

她有理由相信,刘诗雅这样的女子根本不像她表现出来得那么清新脱俗,不争不抢,她不过是在欲擒故纵,就像上辈子的曲清玉,一边讨好着她,嘴里说着是来照顾她的,其实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就把她自己照顾上了阮修述的床榻。

刘诗雅僵在原地,在她眼里,曲清歌不是应该温柔和煦吗?

她什么时候这般牙尖嘴利,难道是自己对她的了解有误?

她紧紧收拢着双手,使了全身力气抓着丝帕,宽大的粉色云袖中,传出一阵阵丝帕被撕裂的声音。

心中尽管无限感慨,可面上刘诗雅依然装了一脸笑容,微微弯腰:“是小女子行事不端,多谢王妃娘娘教导!”

言罢,转身离去,再无犹豫。

她一走远,梁玦一心记挂着曲清歌的伤口,立马拉她回去上药。

他小心翼翼的用纱布清理血迹,涂上止血药膏,又缠了好大一圈,看着顿时变得粗壮起来的手指,曲清歌忽的笑了,若有所思的看着梁玦:“刘小姐倒懂事!”

梁玦挑眉,抬手抚过她的下巴:“清歌真这么觉得?”

“是啊,好久没有见过这么懂事的世家千金了!”

世家千金自来都骄纵任性,可这些毛病似乎在刘诗雅身上却并没有。

“你最好少与她接触,她来历可不简单!”梁玦在知道她来王府之后,便特意查过她的底细。

曲清歌皱眉,男人果然就是这样,他到现在还没有看出来,其实刘诗雅想要来往的那个人并不是她,而是他!

“别理她了!她翻不起大浪!”梁玦安慰她。

有谁值得他多费心思?

梁玦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抬手替她夹了一筷子菜。

今天的晚膳因着清歌的吩咐只做了鸡肉,是一盘子黄芽菜炒鸡。

鸡切成小切,一起锅就用油生炒透,酒滚过二三十次,又再加秋油后滚二三十次,再下水,煮成七分熟,黄芽菜下锅,添至三分,再加佐料辅之,摆在案上,香味绵长。

这算得上厨房秋大娘的看家本事了。

她是梁玦专门为了清歌从阮国公府里挖来的。

也不过是清歌曾经随口说了一句:以前吃过一个叫秋大娘做的菜,味道极好,却没想到竟让梁玦听了进去,还专门替她把人都弄上门来了。

曲清歌夹了一筷子黄芽菜,鸡肉只吃两小块,大晚上的,她是决计不敢多吃的。

用过膳后,她抬头看着梁玦,说他粗心,他却能将这些生活中的小事都处理得妥当,照顾到她的每一个小小的喜好。

可说他细心,他却连刘诗雅的那点子小心思也看不透。

她蹙了蹙眉,长叹一声,突然有些不想说话。

梁玦拿着书靠在临窗的长榻上看着,其实清歌不知道的,他的一页书已经看了一刻钟,书在手上,眼睛却看在曲清歌身上。

她有心事,她不说,他有些为难。

不过幸好,过几日就有好消息来了。

初冬之际,下了一场雨,天气越来越寒冷,大家纷纷都把过冬的袄子衫子翻出来了。

曲清歌也顺着让夏草和秋雁把厚衣裳都拿出来。

刚裹上厚厚的棉绸袄子,就听说定州有消息了。

“三少爷已经进城门了,现在正往皇宫里去!”

三少爷很明显指的是玉国公府的玉延昭,曲清歌心头一荡,手里拿着的衣裳突然落到地上,她当即僵在原地,许久才在夏草的提醒下回神:“回来……回来就好!”

皇城外,玉延昭一身黑甲银袍,身上威严肃穆,他手中捧着个四四方方的红木匣子,脚步沉稳的站在宫门口。

身旁有个瘦小的女子扯着他的衣袖小声的哀求:“延昭哥哥,你要去哪里,带上阿暖!”

玉延昭严肃的面容温柔了几分,脸上的线条也随之舒缓:“阿暖乖,我要进宫向皇上复命,你先行回玉国公府!”

“将军,国公府现在只怕回不去,已经被封了!”身旁副将小声的提醒。

玉延昭心口一痛,脸上表情渐渐复杂起来,挥手道:“送阿暖去襄阳王府,请清歌替我照看一二!”

“延昭哥哥,我不去,我哪里都不去!”阿暖嘟唇小声的嘀咕。

玉延昭看到宫门大开,回身突然认真的威胁:“听话,不然我就送你回北狄!”

“我,我……听话!”阿暖歪着头,眼睛里闪着泪花。

玉延昭径直踏入宫门。

一只脚刚进去,便响起一道声音:“请玉将军卸甲!”

这是规矩,玉延昭没有什么好说的,顺从的脱下黑甲,放下兵器,只着了白色软甲进去。

御书房,乾元帝一身明黄龙袍,五爪金龙在胸前盘旋,威武尊贵。

在他的座下,年轻的小将军,穿着薄薄的软甲,身形笔直的跪在地上,双手高高托着匣子。

“皇上,末将已经斩获谋逆之人吴阿宝,其首级在此,请皇上验看!”玉延昭眉目不动,声若洪钟。

乾元帝冷眉凝目久久看着他,气氛好像一下子僵到了极致。

“吴阿宝,他也从军有十来年了吧,朕还记得他随同朕与你父亲一道出战过东越,如今却有此想法,真是大逆不道!”

玉延昭听得乾元帝的话里有些不对劲,谨记梁玦在信上所说,决不能随便多说,便依然高高举着匣子,只把头低了下去,格外恭敬。

一旁的兵部尚书杜铭杜大人开口道:“皇上息怒,幸得皇上英明,早日发现,又有玉小将军这般人物将其斩杀,方能保我大梁一方净土!”

“是啊,皇上英明,保我大梁!”案几下跪着的都是朝中肱骨之臣,他们平日里就颇得乾元帝的信任,此番乾元帝原本想要为难一番玉延昭的,可此时他们却好像约好了似的,把他夸上了天,乾元帝一时半会儿的竟然没想起来要怎么为难他。

等到六部几位尚书话说完,乾元帝看着玉延昭好像也顺眼了几分。

命他打开匣子让身边的内侍验过,便让其退下。

“可是皇上……”玉延昭此来,当然不仅仅只是献上人头这么简单。

玉国公府是因为此事被封,老国公爷夫妇也是因为此事被关,现在既然皇上已经承认此事乃是吴阿宝所为,那就应该将他们放出来,还他们国公府清白。

“你下去!”乾元帝却别过脸去,不得不说,这次的事情虽然是顺着他的意思发展的,但是他还是有些失望。

他一直在等一个人,那个人出自玉国公府,却绝对不可能是面前的身着软甲的他。

玉延昭还想再说什么,站在角落里一直未动的礼部尚书上前一步,状似无意的踩了他一脚。

“禀皇上……”他是有话要对皇上说。

玉延昭却被他踩得一疼,脑子“咯噔”一跳,一下子便想起了梁玦的话。

现在他不能多说,所有的事情全都在君王的一思一虑之间,他要是多做事,恐怕会很麻烦。

他行了跪拜之礼后默默退下。

出了宫门,却发现阿暖还等在外面。

她背着身子紧紧抱着双肘,宫门口的风很大,又没有大树挡风,她只能躲在别人停的马车后面抵御寒风。

“阿暖……”玉延昭年轻的脸上,一片苦涩。

“延昭哥哥,阿暖在等你!”阿暖仰头看他,二人相视而笑。

飞马扬鞭,黑色的骏马径直奔向襄阳王府。

很快曲清歌便听到了没由传来的话。

“玉小将军已经到了二门口!”

“快,快,我要亲自去迎接!”只她刚换上厚厚的大衣衫,玉延昭却已经进来。

曲清歌站在原地,看着在一片雨雾中走进来的玉延昭。

他身上还穿着黑甲银袍,从挂着青色厚布锦帘的门口进来,脚步沉稳,身形挺拔,浑身上下已经渐渐透着老玉国公的那番威武。

“三表哥!”她没有犹豫,快速奔上前,紧紧抱住他的手臂,眼眶一热,泪水顿时涌出。

“清歌什么时候变成了个爱哭鬼,瞧瞧眼睛都红了!”玉延昭也紧紧回抱曲清歌,手掌轻轻抚着她的脸颊。

只他长年在外征战,一双白皙的手早就在风雨中变得干涩粗糙。

替曲清歌擦眼泪时,是真的有些痛。

曲清歌勉强咬住嘴唇才能压住脸颊上粗茧子带来的痛感。

她正感受着玉延昭身上寒冷的冰意跟他身上沸腾的热血之意,便突然被人一把推开,那人语气很急:“你……你是谁,你不许抱着我的延昭哥哥!他是我的!”

曲清歌被推得一个踉跄,清亮的眼眸循声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