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姑娘，你这话就不对了，好歹白家也没亏欠你的，我家姥爷金盆洗手之后，日日都在菩萨面前祈祷，年年都去寺庙里为苍生祈福。”宫少妇出来说上了一句话。
该说都说到份上了，至于后头的事儿，那就只能见人见智了。
我拢下袖子，有意无意地瞟了眼旁侧坐着不说话的姜陌深，语气轻淡：“我是个南方姑娘，吃不惯北方的面食。我也乏了。宫夫人，能否带我回房歇息？”
宫少妇没回我的话，而是看向坐在前头的白老头，应该是询问他的意见。
“放心，我家厨子正好就从江南水乡而来，能给你下个南方特有的饭菜，姬儿，你去安排下姜姑娘的客房。”白老头面带笑容地吩咐了下边的人给我们准备一切的食宿。
这么个简单的打了照面，我和姜陌深就随着宫少妇去了后厢，白老鼠则被白老头留了下来，要么被训话，要么被“驯化”。
老头子口头上说着不图死人的财物，想必这八九不离以下的两个原因。
长安，换做现代，称为陕西，六七十年代的时候，这一带被称为关中，以前我还在校读书，就喜欢阅读贾平凹笔下的关中。
自从汉代以后，长安的皇陵墓葬众多，随之，倒斗这一行业也来了，本领最高的自然便是拥有摸金符的摸金校尉。摸金校尉起源于后汉，这些人佩戴摸金符的人都会寻龙之术，这龙不是真龙，而是指墓穴的所在地。可到了明代，正好我就穿越到了这个朝代，这个时候，墓穴基本上都被扒拉光了，哪里还有死人的陪葬品让白老头费工夫呢？
另外，他那双手扒了大半辈子的坟土，现在也是个快进黄土的人了，该图的东西也足够了，理应享人伦，渡天年了，加之，干瘪脆弱的身骨子也经不住风餐露宿。
不过，在长安的倒斗都有一个心愿，那就是有朝一日看到秦始皇陵被启开，据我所知，直到当代，也没人有这个本事。
只不过我有疑问，就是为何姜陌深偏要留下来，对于这一点，我想弄清楚。
宫少妇分配给我们彼此一人一间房，姜陌深面不改色地要了一间房，借口是，我们是夫妻，尽管宫少妇那时左右瞅了我们大半天，最终姜陌深伸手一揽我的肩膀，她才打消了疑虑。
回了房，凳子还没坐，房门就被敲响，是送饭来的。
看着桌面上摆放了一汤六菜三甜点，我一点儿食欲也提不起来。
待送饭的丫鬟合上了门，脚步声远了，我才开口：“不知朱王爷这肚子装着什么墨水？”
姜陌深毫不客气地拔掉我头上的冰玉发簪，往菜里插了插后，他就把发簪放在桌子上，提起了玉筷子，往我面前的盛满了饭的琉璃碗上夹了块烤鸭肉：“连日里没吃上热食，胃容易坏。”
说着，他竟放心地大口吃起来。
不得不说，姜陌深吃饭的样子挺可爱的，把筷子夹到的一块肉塞进口中，再扒拉一口饭，把脸颊塞得胀鼓鼓的，本来瘦削的脸蛋就因此变得圆润，像个可爱的胖小子。
然后，他咀嚼了几下，就慢慢地吞咽下去，他吃着的样子极其安静，一点儿声响都不发出来，待口中的食物都被吞下肠子后，他才会抬起头颅，望着我，一脸茫然：“你不吃？”
我收回目光，抓个橘子，剥了黄皮，掰了里头的橘子肉吃。
姜陌深蹙了下眉头：“你不吃熟食？”
“你不知，森林不宜生火？”我掰了一片橘子肉放到他的碗里。
他眼珠子往下一转，看了一眼后，就放下了筷子，拿起了橘子掰了两个，然后放到我的面前，才重新提起筷子：“下回有什么禁忌或者习惯，提前告诉我。”
我停止了嘴中的动作，安静地凝视他。
被我看久了，他有些不自在地眼神闪烁：“如果到了顺天府，怕你的身份暴露，这才......”
“我明白。”我莞尔一笑，用手拿起他给我剥好的橘子：“朱王爷，我们毕竟也是一条船上的人，日后有什么计划，可否事先与我商量？”
“就算事先与你说了，你想说的话也照出不误。”
“这倒也是。”我露齿一笑。
姜陌深怔了下，随即干咳了起来，连忙倒了壶水喝下了几口，顺了气后，他才把真正的意图说了出来：“你有隔音的法术不？”
“你还真把我当神仙啊？”我虽是嘴上说着，下一刻，就取出衣袖里头的陶埙，吹上了一曲。
没一会，贴窗纸的门窗上有无数的黑影在扑扇着。
姜陌深放下筷子，也不问我，门外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说道：“这回让你参与国祭，首先得有通关牒进去，除却了皇亲国戚之外，一律，外人都要用皇上发下的印有大明玉玺印章的通关牒。”
“白老头有？”
“他没有，他有法子弄来。”
“你是说在坟墓里？”
“咸阳有个府邸，是秦王的，这秦王非秦始皇，他是个异姓王，当年于吾皇戎马浴血于战场，不慎中了敌方的陷阱，那时秦王还只是个小将，一人扛着负伤的吾皇，走了几千里路，凭着一臂之力，从敌军手里把吾皇带了回来。”
“因为他救了皇上一命，就被皇上提名为王？”
“嗯，他手里有通关牒，前段时间，我收到了飞鸽传书，由于常年拼血征战，他积累了不少的疾病，听闻染了风寒，扛不住，前日儿刚走，今明两日，正寻着相墓师，一代亲王的墓葬品肯定价值不菲，白家绝对不会让这份厚礼落到别人手上。”
我疑心地问：“可是，不一定得盗墓，你直接去葬礼，给偷出来，不就好了吗？”
姜陌深摇了摇头：“他是一介武夫，赫赫有名的将军，他的逝去肯定招来了五湖四海的士兵前来，里头人才拥挤，偷，不是上策，只能下了墓，那些将士散了，才是最好的下手时机。”
“你想到了盗墓，没理由人家下棺设墓的风水大师不会设下机关防倒斗啊！”
姜陌深嘴角微微勾起：“白家也在愁着这个问题。”
看他眸子里的精光，我大概就猜测到了他心中的计策：“你不会是让我去充当这个风水大师，在墓葬做下手脚，然后好让白家趁虚而入吧？”
“这得看白家有没有那个诚意与我们合作了，他要他的陪葬品，我们也只不过要个纸牒，不值钱。”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淡然道。
夜深人静，月隐星稀，灯火如豆。
两道黑影潜入了白家的书斋，雕花木门一合，书斋外头的杉树上立即飞来了一只猫头鹰，瞪着硕大的眼睛盯着树下。
这黑影自然便是我和姜陌深。
我们两个在白老头的书斋捣鼓了半天，终于在一幅字画覆盖下的墙面找到了内隔。
姜陌深精通机关术，很巧妙就破解了，打开一看，里头就放着一个小小的木匣子。
翌日，鸡鸣声嘹亮。
“姜姑娘，姜先生，可是起了？”宫少妇一大清早就来敲门。
这是意料中的事情。
我轻盈地从房梁上落了下来，正巧，姜陌深掀开了棉被。
他有着健硕的胸膛，看得我不由得心跳的拍子漏了一拍，他倒是坦然无事地将双脚放入云纹麒麟皮靴里，套上玄色袍衣后，就去开了门。
宫少妇见着我淡然地坐在床边，脸上有些尴尬地说道：“一大清早就扰了两位的清梦，实乃愚妇的过错，但，我家姥爷有请两位一同吃个早饭。”
“嗯，请稍等。”我应了声。
随后，我们两便在宫少妇的带领下，去了大堂的隔间。
梨花木椅桌摆满了各式的早点，白老头脸有憔悴地坐在正中央的位置上，白老鼠则是一脸临危而紧张的模样。
想必他们应该知道家中进了贼，丢了重要的东西。
我和姜陌深若无其事地坐下。
白老头抬了下那松垮的眼皮：“不知两位昨夜在府上住的可好？昨夜可能有些喧哗吵闹，因了府上护卫不力，让贼人浑水摸鱼了。”
“小偷的窝还会被盗贼光顾，还真是头一回听说。”我笑了笑。
“是呀，真是百年罕见啊！”白老头嘴角抽了抽：“姜姑娘，这桌上的，可有合你口味的饭菜？”
我看都没看上一眼：“白老头，这饭还是先不吃了，谈点儿正事吧。”
“姜姑娘，你想要什么？”
“据悉，秦王崩后，正寻相墓师，这相墓之术，无非就是你们行里称作的寻龙之术，虽然我不会，但正好我有点儿东西在秦王身上，也不贵重，可秦王人走，这关中也无人识得我，这东西，恐怕要不回来，这可怎么办呢？”我露出苦恼的神情。
白老头豁然笑道：“巧了，昨夜府上丢了东西，我正想着到秦王那儿去找找，姜姑娘初来长安，人生地不熟，不如就让我这个老头子带你走上一遭？”
“这样自然是好的。”
“那姜姑娘可否付下这路费呢？毕竟我们白家养着的闲人也多，路上花费也多的很，尤其是拜访皇亲国戚，礼物什么的.......”
“这个。”我从袖口里取出一个木匣子，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淡定地问：“白老头，这个够买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