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老板,你的棺材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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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殃城之鱼

阳光照射在双燕琉璃瓦当之上,折射的彩光在对面有着镂空兰花窗的墙上静若处子地待着。

我和姜陌深在那个温润如玉的公子爷的身后走着。

方才的马惊就是这位公子给惹起的,他在这过客如云的长安长大,瞅人的眼色锐利的很,尤其是他们那种世代干倒斗行业的,必须要有不同凡响的眼色。

他说,他家姥爷让他经常到街上、山上、野外闲逛去,他很小的时候就经常跟着他家的姥爷云游四海,见过的世面比我吃过的米饭还多着呢。

那会,他正想着出来吃碗烩麻糬,刚跟摊主叫了份,姜陌深就走到他的旁边,他当场就发现了姜陌深这人器宇不凡,必定不是常人,于是他就时刻关注着姜陌深。

就在姜陌深看向我时,他豁然地发觉了我,他一直夸张地说,看不懂我这个人,面纱遮住脸,虽然影响他观测我的五官,然而,我身上所穿的布料,是他没见过的,走过那么多的小镇子,从未遇过这种布料,细腻平滑无线纹,宛若被削薄的玉石,又像是清澈的河水凝结成布,更若云霞雨披。

不论姜陌深的威严震慑,他有恃无恐地盯着我看,嘴里尽是夸赞之词,还盛邀我去他家宅子住上一宿,说是整个长安城内,就只有他家的房子才配得上我踏上一步。

当时,我内心是哭笑不得,这公子爷对我,不,对灵女几近一种痴狂的追求,虽然我在心里沾沾自喜,但明显能感受到灵女本身的愠怒和不耐烦。

纠缠许久后,姜陌深也不知怎地,就应承下了这位公子的要求,决定去他家借宿一夜,明日再起身前往顺天府。

他家也不远,转个角,就能瞅见他家的大门,原来,这摊位就在他家的西墙外。

走过假山流水的外院,路过置放了许多盆景的天井后,就看见一个身穿深红色牡丹长裙的美艳的少妇着急地走过来。

这个少妇月眉大眼,皮肤白莹如白玉,面容因了粉妆显得有些娇艳,微微一笑,正若一朵绽放的牡丹。

公子爷这才想起了自我介绍,施施然地对我行了个明朝的大礼:“姑娘,本公子姓白,名池,小名儿为老鼠,姥爷说,名儿贱,命根才能坚韧一些。”

噗嗤一下,我暗自偷笑了起来。

这人行为举止搞笑就算了,连名儿也不是一般的有意思啊!白痴,老鼠,我也是佩服了这起名儿的姥爷,真好奇这人长得什么模样。

“这是我娘,宫家二小姐,宫姬。”白老鼠说道。

我忍着没笑出声来。

这家人的名字真的很低贱,老鼠,公鸡都有了,那他家姥爷不会是叫什么阿猫阿狗吧?

姜陌深神情倨傲地俯瞰他们,并不施礼,只是简单地介绍了下自己和我:“我们两个都是姜先生。”

白老鼠一听,怔了下,倒也头脑灵活,笑着唤我:“姜姑娘。”

接着,他对姜陌深则是冷冷地看了眼,并不唤声话。

宫少妇和白老鼠将我们两个人迎进了里堂,用紫砂壶沏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白老鼠说那是他下江南时带回来的名贵茶叶,其实对灵女来说,连桃花酿的半分都不及,何况灵女和我本身也不大爱喝茶,貌似只有程大虎偏爱喝茶。

宫少妇差遣了个清秀的丫鬟把在书斋里捣鼓着墨汁的姥爷叫来。

没一会,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头子就走了进来,他一进来,对着我就两眼发光:“这位姑娘是?”

“姥爷,这位是姜姑娘,今儿在外头遇着的贵人。”白老鼠蹦到那老头子面前说道。

我眉头一皱,娓娓道出:“长安洛阳铲,若论谁家利索,当论白家,早就有所耳闻,白老头掀过的坟茔不计其数,大粽子更是不放在眼下,今日一见,实乃姜先生的荣幸。”

话说着好听,实则里头冷嘲热讽的不少。

姜陌深朝我侧视了一眼,默不吭声地站在我的旁侧,似乎在竭力地充当着一位尽职的护卫。

白老头脸色一白,笑的有些尴尬:“莫要听别人的道听途说,我早就金盆洗手,不干这断子绝孙的行当了,这都是当初年少轻狂,不懂得尊重祖先,这不,才落得晚年白发人送黑发的下场啊!”

“姥爷,不还有我和老鼠陪着你啊?莫再惦记二狗子了,那是他没那个福气享清福勒。”宫少妇在一旁温声安慰着。

我则是冷眼相对,讥讽道:“白老头,我是个外行的,刚来长安,可能会不大懂你们这行里的话儿,不过,我倒是听过一个有趣的规矩,说是捣坟时啊,只得父子两人,容不得外人在,不然里头若是发现了珍贵之物,出来后,必然有新人埋葬于此,自然,这是利益分配的问题,好像,这规矩还有一条。”

“姜先生看起来,不像是行内人,那我们就莫说这大逆不道的行话了,不如先生随我去旁侧的内堂吃个便饭?”白老头笑的极其不自然。

很明显,他不愿意牵扯倒斗这行里的事情,偏偏他的孙子白老鼠看不到他的眼色,反而对这类事双目发光,热衷地与我说道一通:“姜姑娘,我与你说啊,另外一条规矩就是,这下去看坟的第一个人,必须是儿子下。”

“老鼠,什么时候这么没眼劲啊?没见着人家风尘仆仆,需要进食更衣吗?”白老头用拐杖重重地敲了下地砖。

我倒是淡然地观看着白老头:“无碍,素闻长安是倒斗的鼻祖,此番路过,我倒是愿闻其详。”

这话已至此,白老头脸色变了又变,沉着老脸,让我们一行人都坐下来,他与我们细细道来。

他坐下后,把手中的拐杖递给了旁侧站着的丫鬟,喝了茶水,清了口痰,面有难色地看着我:“姜先生,这规矩也简单,老子老了,即使没什么意外,若是儿子为了什么名利,或者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恐怕这老子就得埋里头,通常,老子为了自身的安全着想,都是让儿子先下,若是儿子埋里头了,让夫人再生一个也无妨。”

说白了,就是老子担忧自己的性命,宁愿儿子先去送命咯。

我右手提起青花瓷茶盖儿,斜着切了下茶口几下后,袅袅热气被切掉,就着喝上了两口热茶,尔后,不露一笑地接话:“白二狗子似乎就是秦始皇陵里头白骨的一堆,白老头对秦始皇陵耿耿于怀一辈子,这么快就洗手不干了,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啊。”

在座的所有人,包括姜陌深都齐齐望向我,目光有疑虑,有吃惊,有不悦,莫衷一是。

我把话都给摞明白了,想必是个人都能听明白这话里头的意思。

白老头放在桌面上的老手有些颤抖,老脸似乎有些挂不住,稍后,他叹息道:“姜先生,你这话实在戳着我这老头的心眼啊!”

在我斜对面坐着的宫少妇双手握成拳,很快就松开了,若不留心观察,很难发现这个小细节,以及那苍白瘦削的手指骨节。

这座宅子外头看着辉煌若皇宫,实际上,诡谲难测的阴谋在这里头暗涌着。

真不知姜陌深为什么偏要往这趟浑水里搅浑,他明知道我不喜烦扰。但他绝对没想到,我说话的性子直爽的很,有事说事,大多不会拐弯抹角。

我漠不关心地瞥了眼白老头,回话道:“白老头,我也只是在你府上借宿一夜,不宜多说,对于你们这罔顾亡灵感受的自私自利,我不感兴趣,只不过,可怜了这城内万千的黑狗和城外幽林许多黑熊都成了殃城之鱼。”

难怪灵女一直对白老头不爽,竟是因他滥杀无辜动物啊!这也难怪,灵女和我都对自然之物有着灵犀一点通的感应,这白老头一群人也真是,有本事盗墓就别想着辟邪啊!人家黑狗黑熊就因为肤色比他们黑,就能种族、歧视了!

对于这种人,真该拉出去打靶子!

“姜先生可是东北来的保家仙家?”白老头眼儿眯成了一条细缝,猜测着问。

我嘴角勾起:“白老头,我当不得什么仙家,论这眼劲,你们倒斗的看风水准得很,我就不行,看什么的没眼劲儿,不过呢,唯独观人面相和命途偏就准了,前儿途径华清,那儿战乱着呢,遇上一户农家,一个农户不愿让我借宿,说我是鬼勒,怕杀了他家里的孩子,我那时就说,你家孩儿早就被送入狼口了,看你这披着羊皮的狼,就知道。”

坐在上座的白老头的胡须抖了抖。

我当做没看见,不着一色地继续说道:“你看怎么着?那农户就急了,说我瞎说话呢,我说,你不信,不信的话,你晚上睡着的时候,一定不要睡着,到了半夜里,山上的狼嚎起了,你就睁开眼儿瞅瞅,你家孩子就回来了,就坐在那狼肚子上看着你勒。”

坐在我的对面的白老鼠听的津津有味:“后来他怎么样了?”

“死了,我那时就看准了,他印堂发黑,肚子奇大,冒虚汗,拉稀,准是临了的征兆,怕是他穷得发了疯,才这般对待孩子,以为塞进了自己那肚子,自己活着了,也能替着孩子活着,可他就没问过他家孩子愿意不,孩子不愿意啊,这世界多好,还有很多精彩的诱惑都没看着,哪里舍得离去?孩子心性不定,哪里晓得自己已经走了,就每天晚上去磨农户,要农户陪他出去看看。”

“莫说了,虽说老身也见过不少邪门的事儿,可这风水相术的饭,白家早就不吃了,姬儿,怎么还不开饭?饿着了客人,就不好了。”白老头止不住地打断了我的话。

心里有鬼。

“姥爷,你就让姜姑娘说说看,你不也老跟我说些神神鬼鬼的事儿吗?怎的你讲就成,就容不得她人说话?”白老鼠瘪嘴抗议。

我淡然地发声:“据我看来,白老头命带财气,只是老无子孙绕膝,终了也无人上棺,坟茔无草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