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老板,你的棺材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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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阴阳道

姥姥生气的时候不多,一旦她生气了,那就意味着肯定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比如,村西家的刘老子去世没多久,刘老子的儿子——刘萧找上了姥姥,让姥姥给看看坟。姥姥去咱们村北边的山头瞅了一整天,好不容易给他找着了。

可那块地是村东的王二叔家的地。恰好,刘老子走之前,王二叔喝了酒,把刘老子的孙子给打了,于是刘萧就不干了,说绝对不让刘老子在王二叔家受了委屈,王二叔听着这话,也不肯让地了。

任凭姥姥怎么劝,刘萧在自家的地里把刘老子埋了,最后怎么着?

刘老子的孙子死了。

姥姥说是刘老子生前太疼孙子,想着孙子,就把孙子也带到地下了,任刘萧再怎么哭,也无济于事了,人死又不能复生。

没过两天,刘萧一大清早就在我家院子门口哭天喊地,说是刘老子头七回魂,说在地下住得不舒服,再不给他换间好点的屋子,他就要打死不孝子。

姥姥说,做咱们半仙儿这一行的,有三种人铁定要帮,一种是信你的人,一种是行将就木的人,还有一种是命里有福相的人。

既然刘萧信了,那就得帮。

当时姥姥并没有把话说全了,咱们半仙儿还有三种人不能帮!

姥姥亲自去跟王二叔好说歹说的,王二叔才肯以一千大洋卖给了刘萧。这一挪了地,刘萧家再也没出过啥子麻烦事,倒是刘萧的老婆老来得子,于是乎,刘萧满心欢喜地给姥姥封了个大红包,还跟王二叔家定下了娃娃亲。

这事算好的,全靠刘萧迷途知返,那这回,王老三他家会怎样?那我只能放眼观看了,总而言之,大头的婚事,我看成不了。

这几天逢春雨,连绵好几天的雨把整个村庄笼罩在迷蒙的雾中,出了门,只能通过雨伞的颜色辨认路上是否有人。

大头结婚的当天也是这般梅雨季节。

王老三为了体面,大摆筵席邀请全村的人去吃上一顿饭,我和姥姥也在其内。

但是,姥姥一整天都没有出门的迹象,她没任何表现生气的样子,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老是唉声叹气。

第二天一早,王老三神色惊慌,跌跌撞撞地奔过来,嘴里嚷着说,出事了。

姥姥听着叫声,立马就跑出院子,没等王老三把事情说清楚,她就说:“赶紧走。”

我放下手中的馒头,也跟着去。

路上,王老三告诉我们,是大头刚娶进来的媳妇死了。

昨晚半夜里,那新过门的媳妇突然说是肚子疼,跑进厕所里拉稀,蹲了大半天没出来。

后来,在新房等久的大头就想着出去看看,这会,那新娘子就回来了,默不作声的,大头没察觉出什么,蒙头就睡了。

到了第二天,王大义就发现自己新娶的媳妇死在了厕所里,因大出血而走的,显然走的时间是昨晚,大头就害怕了,认定昨晚陪他睡觉的媳妇已经不是人了。

王老三把我们带到门口就不肯进去了,说是闹鬼呢,全家人都跑出来了。

姥姥板下脸:“就把尸体扔在厕所?知不知道厕所是极阴之地?她意外死亡,还是一尸两命,这可是会闹出大事的!”

王老三敢怒不敢言,一巴掌就扇到旁边低头的王大义脑子上:“你这个不争气的败家子!都是你惹出来的好事!”

转脸,他拿出一个大红包塞到姥姥的手里:“梅婆,这回还是麻烦你了。”

姥姥把红包推了回去。

王老三也真是贪钱,也不推脱一下,连忙就把红包放回自己的口袋里,我目睹全程,心里对他是满满的鄙视。

“把香炉放进家门口,让大头点上三根香。”姥姥吩咐一句。

我不悦。

凭什么让姥姥免费替他们干事?明明姥姥先前就提醒过了,不宜办婚事,偏要办,出事了,才找上姥姥,还连点礼金也不给!

没一会,王大义就点着了三根香,把香炉往屋里放,急忙关上门。

王老三笑着问:“梅婆,什么时候能把这女鬼收了,让咱们进屋啊?”

姥姥并不看他,只说了让他耐心等等。

既然姥姥说等,大家只能等。

这会,王大义凑到我的身边,语气里没有半点的悲伤,冲我咧嘴一笑:“明月,我知道你昨天不来的原因,是那女人逼着我娶她的,你知道的,我心里早就有其他人了。”

我厌恶地瞪了他一眼。

自己的媳妇刚走,就跑来跟其他女人说自己心里有其他人了,这种男人真是渣到没人性了。

“明月,你怎么不安慰一下我?”王大义一脸委屈。

姥姥目光移到我们两身上。

我立马奔到姥姥的身边。

王大义不敢惹姥姥,就闷闷地站在那儿,一直盯着我看,他那种痴迷的目光令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约莫十分钟后,姥姥瞟了一眼王大义:“开门。”

门一开,姥姥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关门,磕头。”

王大义不明就里地关上门,不想磕头,却被王老三的脚一踢,不得不跪下磕了个头。

围观的村民都不知道姥姥的壶里卖什么药,只有我知晓,姥姥这是在推测屋里的女鬼肯不肯放过王老三这家人。

第一门,香炉上插着的三根香是完好无缺的,那么决定性的就是第二门。若是第二门的香烧完了,女鬼领情,走了。要是仍原封不动,那就是女鬼不买账,必然要消了她的气,才能让她好好上路。

第二门开了。

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凝重起来,因为这香的昭示很显然,只是我没想到会是最坏的结果。

其中有两根香没了半截。

三长两短。

谁烧的香,那谁就会在劫难逃。

王大义和王老三父子俩哆嗦着身子,对着我姥姥跪了下来:“梅婆,求求你,救救我们。”

姥姥面色凝重:“赶紧备上一口上好的棺材,在午时前,叫上五个属相龙,虎,鸡,马,猪的男人过来,不要小男孩,还有公鸡一只,一碗糯米,两支大白香烛,中午前都要备好!”

这话一出,王老三立马大喊一声:“刚才都听见了吧?属这五个生肖的,只要你们帮个忙,我给每人两千礼金!”

那时是九十年代初,两千块是一笔非常大的数额,相当于庄稼人一年来所挣的钱,因此一分钟不到,就有十多个男人自告奋勇。

这事不知凶险,我从姥姥的表情上看出来,那绝对不是件好办的事情,可看到那些男人为了钱也不忌惮鬼邪,我也是不想说话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淅淅沥沥的雨,让人辨认不出究竟是到了什么时辰,倒是让外边站着观看的人湿透了衣服。

不过王大义手上有只腕表,他们抢在十二点就把所有的东西备齐了。

一具光泽亮丽的上好楠木棺就被放在屋子正中间,由两张长板凳支撑着。

棺木还没下土前,是千万不能落地的,即使是刚制作好的,也绝对不可以,要是一旦棺木碰着了地气,躺进棺木里的尸体可是会留恋地面的气息,迟迟不肯离去。

姥姥早就进屋里去了,她把公鸡拴在棺木底下,一碗糯米和两支半米高点着的白蜡就放在棺木的正前方,只不过那白蜡烛的火焰飘忽不定,仿佛随时都会被一阵小风给吹熄了。

外边的人静静地看着姥姥,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姥姥点着了一根香,绕着棺木走了三圈,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接着就把香插进那一碗糯米里。

她走了出来,对着王老三说:“挑三个没生过孩子的妇女,让她们用柚子叶洗手,进去给你媳妇化妆换衣服。”

这都闹上鬼了,村里当然没有妇女肯上前帮忙,即使王老三把酬劳提高到三千块,也没人愿意,他又来求姥姥帮忙劝劝,姥姥就下了保证,只要她们在天黑前出来,保管什么事都没有。

那三个妇女互相搀扶着进去,一刻钟没到,她们就奔着出来。

你一句她一句的说着,那女的长得那么好看,这么走了可惜啊!或者,里头太冷太阴森了这一类的话。

姥姥弄了三碗姜汤递给她们:“喝了,一口气,不要停。”

她们接过碗后,姥姥转头:“你们五个,还有王老三你们两,跟我进去抬尸。”

我走前一步:“姥姥,那我呢?”

“不准动。”

我怯怯地垂下眼帘。

等他们一进去,我就偷偷跟着进去,其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长大后的自己总是对着姥姥阳奉阴违,可以说是我不听话,然而,我隐隐觉得姥姥每回不让我干的事情,大多时候都是她累死累活的,我反而悠闲自在,于是我就不想再听姥姥的摆布了。

当我一进那屋里,就宛如进入了一个冰窖子,温度比外头相差甚远。

看那五个壮汉冷得双手抱胸直摩挲,就知晓自己并不是错觉,他们五个人跟着王老三他们父子俩战战兢兢地来到客厅左侧的厕所。

厕所门是开着的,从远处,我就能瞅见那里头的坐桶下正躺着一个女人,已经被那三个妇女换上了纸质的丧服,那个女人的脸对着厕所的墙,我并看不见模样,见着她那白嫩纤细的手,能得知这个女人十分年轻。

姥姥用手示意他们几个男人站在门外,冷眼看向王老三。

王老三不情不愿地从兜里取出一块东西给姥姥,仔细一看,那好像是一块光泽有些暗淡的玉石。姥姥搬过那女人的脸,撬开她的嘴,把那块玉石塞进她的嘴里去。

这个我也知晓,姥姥之前给我看过一本《阴阳规》,里头涉及的知识层面很广泛,但总的一句话概括,阴人和阳人彼此间和平相处的条约。其中下葬里就有一条,人死前必须用纯正无暇的玉石堵塞人的气孔,这气孔有鼻子,耳朵,嘴巴,还有**与阴阳道,阴阳道就是男女交合之处,常人道,此为七窍!

凡人临走前,自身都会保留有一口气,假使把这七窍堵了,气出不来,它就不会变成尸,当然这是针对土葬的。自从文化大革命之后,土葬已经很少了,大多数人为了避免被扣上封建迷信四个字,都把自家过世的人送去了火化场,烧成了一堆灰,放进小小的瓷罐里,不是抱回家供奉着就是放在墓场里摆着。

可能咱们村被文化大革命残害的时间短,这一习俗并没有被完全消灭,但姥姥向来主张火葬,说是可以剪掉麻烦的“尾巴”,就是说,以防诈尸或者尸变,另外用现代化的语言来说,就是防止荒废土地和污染土层。

可是,这回为什么姥姥要选择土葬呢?明知这个女人死的如此委屈!指不定会变成厉鬼呢!

在我这慌神的功夫,姥姥已经叫那几个男人合力将那女人抬起来,几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半弯着身子,脸都涨红了,都没将那尸体搬动一分,似乎那个女人比一座山还重。

姥姥皱眉:“大声吼!起!”

那几个男人憋的脸红,仍然大声地吼叫:“起!”

猛地一下,他们就把那个女人抬了起来。

“继续吼!走!”姥姥的声音洪亮,一点儿都不比那几个男人逊色。

“走!”

“走!”

他们脸上青色的血管暴露,歇斯底里地吼着,还使劲地挪动步子,往客厅里的棺材抬去,而姥姥方才转身之际,就已经瞅见站在一旁的我,她沉下脸,什么都不说,径直掠过了我。

方才,我近距离地看清楚了那女人的模样,许是那三个妇女慌张害怕,上妆时,把粉底用多了,那女人的脸白噗噗的,一点儿血色都没,胭脂没给抹上就算了,口红涂得出了唇角,看起来,好像那张嘴裂开了。

看得不免让人心惊,这纯属人吓人!

忽然,窗外灌进来一股子的阴风,吹得我全身一个哆嗦。

“落!”

“落!”

那几个男人跟着姥姥一声吼,把那女人的尸体缓缓地放下。

就这一刹那,那女人的嘴角貌似上扬了一个弧度,那是不轻易被发觉的浅浅的弯弧。

如今午后一刻,按理说,这才是人世间阳气最鼎盛的时刻,古代的刽子手也是挑中这个时候砍人头的,这样才能压制住冲天的怨气!

现在,死尸竟然动了!我绝对不相信那是回光返照!

我怔了一会,反应过来,立即奔到姥姥的身后。

然而,姥姥却伸手格开我,冷冷的目光示意让我不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