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并未低着头，难得在荣成面前高傲过。
荣成走在前头，她跟在一侧，往日她都是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的。
姜氏也不知为何，只是想这样试着往前一步，哪怕只有一次。
她并未看荣成，而是在想着，这些年来，只要有他在，她的面前就如同有一堵屏障，让她看不清前面的风景，而他也是她眼里唯一的风景。
可是现在，她发现越过这堵屏障，竟豁然开朗。
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地笑意。
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轻松了不少。
不论是荣家，姜家，欠她的都太多太多。
直等到回了姜氏的院子，荣成大步走了进去。
众人退下，只剩下荣成与姜氏二人。
姜氏并未卑微地立在他的面前，而是坐在了一侧。
荣成一怔，转眸看着她。
姜氏与她对视，没有丝毫地胆怯。
“嫁妆呢？”荣成冷声道。
“不是都在那里？”姜氏平静地回道。
“难道你真的不怕姜家满门？”荣成沉声道。
“这与姜家何干？”姜氏突然笑了。
这是荣成从未见过的一面，往日的姜氏在他面前有着许多面，可是唯独没有这一面。
近乎于冷漠，又带着她那自以为是的骄傲。
荣成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你不说，我也能够找到，毕竟御赐之物，是无人敢变卖的，不过……”
姜氏已经做好了被休妻的准备。
可是荣成却说道，“这些年来，我虽然待你冷淡，可是终究是将你当成妻子的，否则，当成也不可能答应母亲，娶你回来，我之所以对华儿不闻不问，是以为你会待她视如己出，可是现在，我才发现，旧时的情意，在你这里，也不过如此。”
“情意？”姜氏嗤笑道，“你对我倘若有情，便不会另娶他人，让我成为笑柄。”
“我自幼将你当成妹妹般看待，从未想过要娶你为妻，却也觉得你是个温柔贤淑的女子，后来，蓝儿去了，瞧着你待华儿也是极好的，可是未料到，这才是你本来的面目。”荣成盯着姜氏道。
姜氏却怨怼地看着他。
荣成起身道，“你便好好地待在院子里，你不说，我自然有法子将东西都拿回来，只不过，到时候，姜家怕是也容不下你。”
“容不下？”姜氏看向荣成，“原来你更绝情。”
她知道，荣成倘若出手，她日后被休妻，怕是姜家也不可能有她的容身之地，到时候，她别无选择。
可是现在呢？
她巴不得姜家被连根拔起，也好过自己日后被休妻，还被姜家看笑话。
“妾身恭送老爷。”姜氏福身道。
荣成冷哼了一声，知晓姜氏无可救药，抬步离去。
姜氏嘴角噙着冷笑，这一刻，她只觉得浑身无力，身形一晃，便倒在了圈椅上。
荣华也没有想到姜氏的恨意竟然如此深，不仅想要用嫁妆毁掉荣家，连带着姜家也要一并毁去。
倘若她忍气吞声了，那么到最后呢？
她记得前世，姜家在荣裳出嫁之后不久，便没了。
这是否与姜氏有关呢？
她原本以为姜氏不过是会些小算计，未料到，她竟然有如此深的城府。
老夫人面色冷沉，盯着荣华越发地不顺眼了。
不过转念一想，也自然明白了姜氏的用意。
原来她一直怨恨与自己？
老夫人倒是没有想到，这些年来姜氏竟然有如此大的怨气，深到恨不得将荣家与姜家都一并毁了。
姜卿玥是个聪慧之人，哪里想不明白。
她未料到这位姨姑姑竟然有如此深的心思。
她暗暗地抹了一把冷汗，之前还埋怨荣华，此刻，反倒觉得荣华做对了。
倘若不早日发现，怕是到最后，她也会被牵连进去。
想及此，她看向荣华的时候，眼神中多了几分的深沉来。
不一会，荣成便来了。
老夫人看向荣华道，“你们都退下。”
“回去歇息吧。”荣成看向荣华道。
“是。”荣华垂眸应道，便转身离去。
老夫人看向他，“哎。”
“母亲，这便是您给儿子相中的妻子。”荣成看着老夫人道。
老夫人接着说道，“这又能怨谁？”
“难道怪儿子不成？”荣成未料到老夫人竟然到了这个时候，还袒护姜氏。
其实老夫人是个极爱面子之人，她如此狡辩，不过是不想因着姜氏，自己丢了面子，倘若承认了姜氏的不对，那么无疑是在说她做错了。
她怎能做错？
她当初让姜氏入荣家，一心为了荣家与姜家好，亲上加亲，多好事儿？
可是，偏偏儿子跟爹一个秉性，也瞧上了蓝家的人。
只可惜，荣成成亲的事儿，她无法做主，乃是皇上赐婚。
她无法反抗，只能够盼望着蓝氏早些没了，后头，蓝氏终于没了，她高兴不已，乐了整整大半年，便迫不及待地让姜氏入门了。
她以为府上总算安生了，可是未料到……姜氏竟然是个包藏祸心的，而且还吃里扒外。
老夫人心中有气，可是却不肯在儿子跟前服软。
她看向荣成道，“倘若不是你当初娶了蓝氏，她又如何被旁人当成了笑话？”
荣成低声道，“母亲，时候不早了，您早些歇息吧，儿子还要去解决嫁妆之事。”
“难道你当真要让姜家陪葬？”老夫人腾地起身道。
“母亲，姜家贪得无厌，可是您偏偏还要放纵，此次，乃是蓝儿留下的嫁妆，儿子断然不能让姜家沾染了去。”荣成道。
老夫人清楚，倘若荣成出马，那么，姜家无疑是被剥皮了，到时候再难兴旺。
她不能让姜家出事，她看向荣成道，“倘若我将剩余的嫁妆都拿回来，你能答应我这老太婆一个要求？”
“母亲难道想儿子继续让姜氏待在府上？”荣成看向老夫人道。
老夫人是断然不能让姜氏被休的，倘若姜氏被送回去，那么无疑是说当初是她看走眼了，连带着也会数落姜家，连带着她也是姜家的人，不是也一并丢了颜面？
这是老夫人决不允许的。
“此事儿闹大，对谁都不好。”老夫人看向荣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