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深宫之罪妃心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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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夜访

两人说说笑笑,便走到前头去了。陶紫怜安慰地拍拍锦妃的手,“今日的事别往心里去。皇后只是看重祖宗家法,并不是有意指责娘娘。”

愁眉微笼:“我自然明白她什么心思,有了你这得皇上宠爱的妃子,谁还会需要一个这样的我呢?但终究是她裴萱目光短浅,就凭她裴家的那点势力怎么和我朝中的哥哥抗衡。”

她再要说下去,陶紫怜赶忙拿手绢堵了她的嘴,轻声道:“锦妃娘娘心中有怨气无碍,但您对皇后当然还是要恭谨安分,娘娘心头大业需得浅底心思才能办到啊。”

四周静寂无声,连陪侍的宫女也只远远地跟在后头。陶紫怜看了茜充容一眼,柔声道:“好了。有什么事尽管到了我宫里再说。如今,可别再失言了。”

然后便说着话往御花园去了。彼时秋光初盛,御花园中各色秋菊开得格外艳丽,姹紫嫣红,颇有春光依旧的绚美繁盛。美景当前,也少了方才的沉闷。一路绕过斜柳假山,陶紫怜见前头亭中薛珠白和方绿漪正坐着闲话,便与绿筠和茜充容看着池中红鱼轻跃,自己取乐。

薛珠白和方绿漪背对着她们,一时也未察觉,只顾着自己说得热闹。琬妃道:“其实熙悦封为为贵妃,陶紫怜赐封为丽,都是皇上有想法。”

方绿漪拈了绢子笑:“妹妹说来听听,也好叫咱知道知道皇上的心意。”

琬妃拔下头上福字白玉鎏金钗,蘸了茶水在石桌上写下大大的“熙”和“丽”字,笑吟吟地看着方绿漪不做声

顷尔方绿漪拿绢子捂了嘴笑了。

倒是方绿漪身边的宫女机灵,看见陶紫怜就站在近处,忙低呼一句,“娘娘乏了,不如咱们早些回宫歇息吧。”

这样突兀一句,连薛珠白也觉着不对,回首看见了陶紫怜一行人。薛珠白并不畏惧,索性轻蔑地看着陶紫怜,娇滴滴道:“嫔妾不过是说文解字,有什么说什么,丽妃娘娘可别生气。”

方绿漪瞟了陶紫怜一眼,“丽妃娘娘哪里会生气,一生气可不落实了琬妃妹妹的话么?不会不会。”

陶紫怜听着她们奚落,心头有气,只是硬生生忍住。茜充容实在听不下去,大着胆子回嘴道:“丽妃娘娘面前,咱们虽然都是姐妹,也不能如此不敬。”

薛珠白微眯了双眼:“茜充容,进来的日子可是过得滋润啊?”薛珠白的位份比茜充容高,她听了薛珠白这句话犹豫再三,还是不敢作声。

待茜充容走到近前,薛珠白伸手托起茜充容的下巴,仔细端详着,“丝绣苑里的侍女,如今做了常在,嗓子眼儿也大起来了。”

茜充容窘得满脸通红,只说不出话来。薛珠白越发得趣,银嵌琉璃珠的护甲划过茜充容的面庞便是一道幽艳的光。茜充容只觉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颤声道:“琬妃娘娘,您想做什么?”

薛珠白笑吟吟凑近她,“我想……”话未说完,薛珠白的手已被陶紫怜一把撩开。

陶紫怜泠然一笑,将茜充容护在身后,“琬妹妹,若是旁人将妹妹以妃位恐吓充容的事情传到皇上耳朵里,恐怕会毁了妹妹的清誉啊。”

方绿漪忙劝道:“琬妃,你若与茜充容在玩笑,那便罢了吧。她一向胆子小,禁不起玩笑的。”

薛珠白轻哼一声,蔑然道:“茜充容是什么身份,我肯与她玩笑?”

陶紫怜瞥她一眼,缓缓道:“人在什么身份就该做什么事,想必妹妹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薛珠白嘴角一扬,毫不示弱,“虽然你我都是妃位,但是你要清楚我的家世,可不是你那小门小户可以攀得了的,自然位份比你尊贵。而且我们只是一时的身份平齐,你便以为你坐稳了妃位,我也没有出头之日了么?”

陶紫怜微微一笑:“你自恃宗室王女,却不想想,你只是是区区宗室女,你若真要与本宫讨论何为身份何谓高贵,就好好管住自己,做合乎自己身份的言行,才能让人心悦诚服,才是真正的高贵。”

陶紫怜话音未落,却听得身后一声婉转,“本宫当是谁?这样牙尖嘴利不肯饶人的,只有丽妃了。”

陶紫怜微微欠身,冷眼看着她,“昔日位在修仪,丽妃温顺乖巧,可不是今日这副模样。”熙贵妃瞥陶紫怜一眼,大是不屑,“此一时彼一时,当日你位序在我之上,我自然不得不尊崇你。而今本宫是贵妃,你是只是妃位,尊卑有序如同云泥有别,你自然要时时事事在我之下。若连这个都不知道,你便不用在这后宫里呆下去了。”

陶紫怜默然不语,熙贵妃描得细细的柳眉飞扬而起,“怎么?你不服气?”

陶紫怜笑意澹然,“礼仪已经周全,贵妃连人心也要一手掌控么?若真要如此,就不是以威仪压人,而是以懿德服人了。”

她再度福身,“贵妃娘娘位份在上,我不会不尊。但也请贵妃明白,您的高贵应当来自敬服,而非威慑。”

陶紫怜说罢,径自离去。茜充容立刻急急跟上。薛珠白见方绿漪气得发怔,旋即笑道:“贵妃娘娘别听她饶舌,眼见她以后的日子是不好过了,娘娘何必与她费口舌。丽妃在您之下,将来还怕不能收拾了她么?”

方绿漪眉头微松,笑向薛珠白道:“有琬妹妹与熙妹妹与本宫一心,本宫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皇城中的夜仿佛格外地深沉。陶紫怜记得在家中的府邸的时候,院子也是大院子,姐妹几个也是各有各的厢房居住,但那夜是浅的,这头望得到那头。站在自己的院中,默默数着,往前几进院落便是父亲的书房了。夜晚乏闷了,出了阁子几步便是旁的姐妹的阁院。

虽然见面也有龃龉,也有时候会耍小性子,但那都是眼皮子底下的事。总有几个稍稍要好些的,斟着茶水,用着点心,说说笑笑,便也填了寂寞。

可是如今,规矩越发得大了,宫墙深深,朱红的壁影下,人都成了微小的蝼蚁。长街幽深,哪怕立满了宫人侍婢,也是悄然无声,静得让人生怕。很多次陶紫怜坐在暖阁里,安静地听着更漏滴滴,以后四下里是无人了,一转头,却是一个个泥胎木偶似的站着,殿外有,廊下有,宫苑内外更多的是人。

但那都是说不上话的人。一众入宫的嫔妃里,曾经觉得要好的冷冉嫣早就投奔了方绿漪,后来又被夺子抛弃,现在恐怕成天以泪洗面不知怎样过活了。茜充容虽也来往,但她是因为得不到皇后照拂又处处受到方绿漪的排挤。

方绿漪身边有齐熙悦和薛珠白,她也只是冷冷的不与她们多言。

现下茜充容与齐熙悦同住,她也不便总和茜充容来往,免得齐熙悦介意,让茜充容的日子越发难过。如此一来,陶紫怜便更觉得寂寞了。像一根空落落燃烧在大殿里的蜡烛,只她一根,孤独地燃烧着,怎么样也只是煎熬烧灼了自己。

皇帝日理万机,进后宫的日子并不多。每日敬事房递了牌子上去,三四日才翻一个绿头牌,先是皇后,然后是方绿漪,仿佛是按着位次来的,陶紫怜盼着数着,以为总该是轮到了自己了,皇帝却又久久地没有翻牌子了。

渐渐地,她也晓得这寂寞是无用的了。宫中的日子只会一天比一天长,连重重金色的兽脊,也是镇压着满宫女人的怨思的。这一夜晚来风急,连月室殿院中的几色菊花也被吹落了满地花瓣堆积。

京城的天气,过了十月中旬,便是一日比一日更冷了。陶紫怜用毕晚膳,换过了燕居的雅青色绸绣枝五瓣梅纹衬衣,浓淡得宜的青色平纹暗花春绸上,只银线纳绣疏疏几枝浅绛色折枝五瓣梅花,每朵梅花的蕊上皆绣着米粒大的粉白米珠,衬着挽起的青丝间碧玺梅花钿映着烛火幽亮一闪。地下新添了几个暖炉,皆装了上等的银屑炭,燃起来颇有松枝清气。

陶紫怜捧了一卷宫词斜倚在暖阁的榻上,听着窗外风声呜咽如诉,眼中便有些倦涩。她迷蒙地闭上眼睛,忽然手中一空,握在手里的书卷似是被谁抽走了。她懒怠睁眼,只轻声道:“含椿,那书我要看的。”

脸上似是被谁呵了一口气,她一惊,蓦然睁开眼,却见皇帝笑吟吟地俯在身前,晃了晃手里的书道:“还说看书呢,都成了瞌睡猫了。”

陶紫怜忙起身福了一福,嗔道:“皇上来了外面也不通传一声,专是来看臣妾的笑话呢。”

皇帝笑着搓了搓手在榻上坐下,取过紫檀小桌上的茶水就要喝。陶紫怜忙拦下道:“这茶都凉了,臣妾给皇上换杯热的吧。”

皇帝摇手道:“罢了。朕本来是去永乐宫给太后请安的,内务府的人晌午来回话,说明日怕是要大寒,太后年纪大了受不住冷,朕去请安的时候就看看,让内务府的人赶紧暖了地龙,别冻着了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