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个人觉得吧,魔神道就算卷土重来,首要的目标,也绝对不该选中李天华才是。”李半仙淡淡地反驳,捋顺着灰白胡须,眼神中满是迷惑,考虑了很久才低低道,“因为何天霸与何天豹才是当年参与剿灭魔神道的人啊!冤有头,债有主,魔神道不找正主,偏偏去针对李天华,脑子有病吗?”
我也纳闷,想不通其中的猫腻。
“如今在阴阳道上,哪怕瞎子都知道一件事:风水局的领袖李天华已被架空,有名无实,形同傀儡。魔神道如果在暗中窥伺很多年的话,他们就算消息不灵通,也不至于耳聋目盲吧?人尽皆知的消息他们都不参考一下?对付李天华,谋害沈南山,那是显而易见的臭棋啊,稍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做。”我也随口附和,觉得莫名其妙。
譬如我,就一直致力于削弱何天霸与何天豹的羽翼,煽动他俩兄弟阋墙。
鹬蚌相争,渔翁才能得利。
如果说何天霸是鹬鸟,何天豹是河蚌,那李天华根本就只是条毛毛虫,魔神道究竟图啥呢?是想复仇想得脑袋秀逗了吗?他们把毛毛虫宰了,鹬蚌瞧都懒得瞧一眼。就算杀掉李天华,阴兵令牌也会落入何天霸跟何天一二人之一的手中,对风水局整体毫无损失,那对魔神道有利吗?
“唔……”李半仙欲言又止,眼神归于平静。
“那李老您的意思是……”我琢磨着李半仙的口风,觉得不太对劲儿,似乎隐含深意。
李半仙压低嗓音:“我倒觉得,是有人故意泼脏水给魔神道,企图混淆视线,把上云市的小水洼搅和得天翻地覆!你想想,魔神道可是一大邪教,他们曾经制造出很多惨绝人寰的鬼祭事件,多数都针对普通人,如果魔神道死灰复燃的谣言扩散,上云市必然自下而上地恐慌!”
“可是,凡事都得讲动机的。把上云市的水搅混,对幕后真凶有啥好处呢?他究竟是被什么所驱动,非得把沈南山搞死呢?”
“一连串灵异事件,又是极具魔神道风格的暴毙,尤其是几乎贴着魔神道标签的‘群蛆盛宴’,幕后必然有人在操纵,只是究竟是谁却有待确认。我依旧记得一件事:当年的邪神无比狡诈,哪怕在风水局的巅峰时代,强者辈出,法师如云,他们在你爹睿智的统领下倾巢而出围殴邪神时,邪神尚且可以做到全身而退,可见它的心计和智慧非同小可!我觉得,凭它的本事,不可能出昏招去暗杀沈南山。有弊无利,智者不为啊。”李半仙喟叹。
我倒是没啥判断,对于上云市的离奇诡事,我基本上从未参与过。邪神的性子,我也一无所知,而且我现在势力很弱,根本没资格跟任何一方掰腕子。
所以,关老子屁事?
天塌下来,自然有大佬们首当其冲,哪怕他们想置身事外,也是绝不可能的。而藏匿在暗处的我,无权无势,虽然享受不到半点好处,却也能偷得浮生半日闲,不会被殃及。
“我们先捉到鬼,将幽灵巴士事件解决掉再说吧,那些大事,暂时跟我们毫无瓜葛。”我收回胡思乱想的念头,决定脚踏实地,顾好眼前,别好高骛远地瞎想。
吃地沟油拌饭的我,就甭操国家领导的心嘛。我甚至根本都不够格去掺和那些事,如果强行横插一脚的话,魔神道稍微伸出一根手指就能把我这种蝼蚁碾得粉碎。
“你能踏踏实实地做事,我很欣慰。”李半仙满意地捋捋胡须。
接下来,我俩盘点了一番我们手中的资源:
一颗来自藏地活佛之手,由何天一抵押在我手中的天珠,号称万魔辟易的法器。
一个稻草人骨娃娃,它的骨架全都由鬼婴的肋骨与指骨所扎,附身着一个强大的凶灵,可用三次,召唤出其中的凶灵护佑,威力逐渐削弱。
一些蛊虫,我私人所有,没告知任何人,但它们多都对活人有效,面对阴兵、凶灵、猛鬼等存在时,效果微弱。
一堆价格低廉的破烂符篆,基本都是垃圾,是李吉从鬼市淘来的,准确地说,是批发来的。从批发俩字,就能瞧出它们的作用,基本上就跟板蓝根和维C银翘片治感冒一样,属于聊胜于无罢了,是心理安慰剂,能让你面对敌人时稍微多点底气。
然后是李半仙的私人物品:天一观的镇派之宝——桃木剑,它本来极其平庸,但初代掌门用它斩杀猛鬼无数,凶煞缠绕在剑刃上,又在三圣神像前供奉197年之久,香火缭绕,带有一丝道韵,所以勉强称得上是半件法器。
他亲手绘制的天一灵符:摄魂符,镇鬼符,一叶障目符,固若金汤符,各10张。值得一提的是,那已经是李半仙的极限,因为天一观的符纸,不用朱砂撰写,而是必须得咬破手指,蘸着自己的鲜血书写,所以威力奇大,但保存期限也很短暂,法力会伴随干涸鲜血的腐败而逐渐失效,愈来愈弱。
一个人的精血当然有限,尤其是糟老头子,所以李半仙出品的灵符也就很少了。
“够了。”李半仙清点之后,满意地点点脑袋,并不担忧此去解决幽灵巴士一事的风险,很随意地摊摊手,“根据我上回去的亲身体验,对方很惧怕我,所以才会耍阴招,对我施展一系列的小伎俩,就像那双绣花鞋中的赵美美折磨你那样,如果那些凶灵猛鬼真的很厉害的话,就该直接对我痛下杀手才是,所以你也甭怕。”
我叹了口气:“或许吧……但无谓的争斗毫无意义,说不准,对方只是没闲心跟你瞎耗,或者对你不感兴趣,并不意味着他们就真的怕你。”
我也万万没想到,此时此刻我的乌鸦嘴竟会一语成谶。
如果我能从24小时之后,穿越到现在的话,一定会狠狠地掴脸,抽自己个大耳刮子,狠狠骂一句:就你话多!
……
修整之后,我们跟朋友们告辞。
金虎、李吉、余泽闻讯都来送行,顺便赠给我们一些道上对付凶灵的小玩意儿。
金虎给我的是一个鎏金镶钻十字架,瞧上去特别奢华和土豪,让我很怀疑它究竟有啥用,想必泡妞时掏出来炫富,可以事半功倍。
“那是上回我采购一批西方圣水时,对方空运过来的货里附赠了它,那人说是他们的小小心意,可以对付吸血鬼、恶魔、狼人、堕天使等等,用途广泛,不得不说他们挺会做生意的。”金虎笑嘻嘻地说,我心里凉了半截,赠品能有啥好货吗?还是甭指望了。
话虽如此,我见它的确做得很精致,就塞入口袋,暂且留着。起码……那钻石瞧着像真的,将来可以抠下来卖掉嘛。
李吉则又塞给我一沓符纸,瞧着他的表情似乎很肉痛,告诉我那是他用最近从李天华那里赚的钱,从鬼市高价收来的,效果显著,跟以往那些便宜货简直有天壤之别。
他说得煞有介事,我却将信将疑,因为他想当初也那样一本正经地对李天华拍胸脯,保证他的诡绣会奏效。后来的结局嘛,谁都一清二楚:不仅险些让李天华肾虚而死,把他变成人形泰迪,甚至还把自己的屁股搭进去了,简直是让人哭笑不得。
这家伙上回靠符纸成功解决了何天豹的谋害,所以近期对符纸上瘾了,天天去鬼市做购物狂。
我想,现在的李吉应该非常忐忑,毕竟很难说他不会步沈南山的后尘,沦为被袭对象,而且李半仙会陪我一同去捉鬼,纹身店里空荡荡的,根本无人可以依赖,李吉难免心虚,只能像凛冬将至前的松鼠疯狂收集松果一样储备符纸,才能获得一丝安全感。
余泽也赠予我一件礼品,居然是一篇湘南赶尸派的入门炼尸手册。
“你……”我迟疑地问,手一缩,没太好意思收那本手册,忍不住问,“私自将门派秘籍赠人,不太好吧?”
“哦,小事一桩罢了,只是些入门的常识,可以方便你翻阅何天豹的《炼尸手记》。实际上,因为门派中自私自利的家伙不少,所以最基础的一些炼尸手册都早就流传到鬼市上去了,你如果去鬼市上贩卖情报的地方,只要价格够诚意,我给你的这点东西轻易就能入手。”余泽并不介意地撇撇嘴,“你以为何天豹是怎样跟我们门派中的高层搭上线的?就是通过那些鬼市贩子做中间人联络的。”
“行,多谢了。”我将手册塞到手包里,跟他们仨告辞。
当夜,我们一醉方休,痛饮了一箱易拉罐。
活着时当然得及时行乐,尽情欢愉,因为我们如今做的事儿,算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说不准啥时候就会掉脑袋。
等到曙光染白窗台,一群麻雀叽叽喳喳地掠过天空,我睁眼醒来,见到赵美美像蜘蛛一样攀附在天花板上,直勾勾的眼神冷冷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