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快要死掉了!看着不再上浮的双手,曜天忽然心中一紧,那种看丑奴儿受苦的愉悦陡然消失。他不要她死!从未有过的担心跃然心头。
衣袍一揽,来不及思索,黑靴上前一大步,河边的淤泥染脏鞋上精美的银线挑绣藤蔓。
“将军!”夜影在曜天身后忽然呼唤。
曜天一愣,看着靴子上的淤泥,心头一片慌乱。他是怎么呢?居然为了一个贱奴忘却自己的身份?他是手握重兵的将军,怎能想要跃入河中,只为救这贱奴一命?
他长叹一声,缩回陷入淤泥中的靴子,放下拦起的衣袍。一个奴隶的生死与他无关。他转身欲走,却又忍不住回望。
看着丑奴儿即将淹没的头顶,他胸口像塞入块大石头。她死了,飞嫣山庄的秘密,不是永远变成了秘?
“快,快去把她给我救起来!”他抬起手臂直指河中命令夜影,静如止水的眸瞳掀起从未有过的波澜。
“是!”夜影点头受命,转身快速跃入河中,抓着丑奴儿破旧的衣衫就向河岸游。
“吱――!”快到河岸的时候,破旧的衣服难以支撑丑奴儿的重量撕裂开,昏迷的丑奴儿再度被河流沉入水中。
夜影看着从丑奴儿衣服上扯下的麻布,顿时愣住。他分不清究竟是这布料过于劣质,还是他力道过重。
“夜影!”那份因丑奴儿被救起消失的紧张,在丑奴儿沉下去那刻又提到嗓子眼。
夜影一震,连忙扭头潜下河中寻找丑奴儿的身影。看着丑奴儿因衣服撕裂而露出皮包骨的右肩,凌耸的锁骨,高突的前胸……一阵酸楚袭上鼻头。
他不禁想到十年前流落街头,与野狗抢食的他。若不是他巧遇曜天,并被他从野狗口中救下,恐怕在十年前他就不幸化为山中不知名的白骨。
丑奴儿!相近的遭遇让他第一次认真打量丑奴儿。她的确很丑很瘦,那副饿鬼的模样比他十年前还要糟糕。
可是丑和瘦是自己可以选择的吗?谁不想像曜天那样一生下来就是人中龙凤?雄厚的家境加在自身的才华,随便努努力就能坐拥别人终其一生也无法仰望的财富和权力。
看着丑奴儿即使昏迷也紧蹙的眉头,抿成一条直线的双唇……他心中划过莫名的怜惜,有力的双臂小心翼翼从她腋下穿过,搂着她浮上水面,再次游向岸边。
他不敢奢望身为女人,还长着一张丑陋而讨打的面孔的丑奴儿,在曜天的面前能得到他十年前的机遇。他仅能期望,曜天对丑奴儿的兴趣能保持长久一点。
“你还搂着她干嘛?”看着将丑奴儿救上岸,却不立即放手的夜影,曜天心头掠过一丝不悦,“扔在地上。”
“是。”夜影忙收起脑中的胡思乱想,将丑奴儿小心平放在河边的嫩草中,望着丑奴儿苍白的面孔思考着,未得曜天的命令是否该救丑奴儿。
丑奴儿啊,丑奴儿,无论何时她还是这边丑陋!他心中念叨,双目直望丑奴儿因溺水而微微显出一丝白色的面孔,英气逼人的面孔上依旧波澜不兴,只是额头的青筋有些慌乱的跳动。
“救她!”他双手环在胸前,再一次违背自己的原则。
“是!”他正等着他这句!夜影忙一下下强有力按动丑奴儿胸口。
“咳咳咳……”丑奴儿急咳的同时,一口清凉的河水被她呕了出来。那刻,夜影放下心头大石吐出口长期,与此同时他似乎听见另一道细微的呼气。
难道曜天也在担心丑奴儿?他惊讶的抬头。却见曜天双手环胸站在一旁,双目深邃而悠远俯视丑奴儿,唇边还隐约挂着一丝得意的笑。
他一定是听错了。不过在差点害死一个无辜的人的时候,心中还微微得意……曜天未免也太残忍了。
夜影心中暗自叹息,手指不禁探向丑奴儿鼻尖。如果她呼吸微弱,那么无论如何他必须为她请来一个郎中。
“你干什么?”他的手指还未能触碰她冰冷的肌肤,便被曜天呵斥住。
“我……”曜天对丑奴儿未免也太恶毒了吧!命人救人却不让他救到底:“属下,只是想探探她的鼻息。”
他还以为夜影想要去抚摸丑奴儿泛白的双唇。不,他只是担心夜影会被眼前这丑陋的丑奴儿迷住才对。
不可否认,因溺水而闭眼的丑奴儿,比睁开眼像食人鬼怪似的盯着他的丑奴儿顺眼许多。甚至她紧颦在一起的眉和眼,配上苍白的面孔……会给人带来一丁点愧疚。
这样的丑奴儿太奇怪了!他挥挥衣袖,努力掩盖丑奴儿带来的怪异情绪。”让她在自生自灭。”他不能让她扰乱他冷静的头脑,沉寂的心魂。
“可……”夜影想要反驳,可他自知曜天要的是绝对服从,“是!”他的命是曜天的,他不能拒绝曜天任何命令。
但是……一阵秋风吹过,全身湿透的夜影打了个寒颤。看着因没穿肚兜,衣服破损,而裸露出胸前大部分肌肤的丑奴儿。
夜影不禁又想到十年前那个衣不蔽体的自己,他心生不忍,小心将下滑至丑奴儿胸前的破旧的衣物整理一下,盖住丑奴儿大部分肌肤。然后脱下外衫,盖在丑奴儿身上。
这衣衫虽然也是湿的,可是至少能遮盖她裸露的肌肤,可以让她在被人发现时不至于太难看。
“唰――!”他盖在丑奴儿人身上的衣物被掀开。曜天额头青筋猛烈跳动着:“你在干什么?”
他曜天夜影盯着丑奴儿那种温柔而怜悯的眼神,他讨厌夜影对待丑奴儿温柔的举止。”滚!”他莫名其妙想要将曜天和丑奴儿分开。
“将军――!”夜影第一次违背曜天的命令,他跪在地上向条狗似的向曜天求情,“将军,她毕竟是个人。”
“你还想说什么?还想向我求什么?”看着丑奴儿露在凉风中的肌肤,看着肌肤上触目的一道道新旧交错的伤痕。
他的灵魂中谋生出一种矛盾的情愫:一方面他想要抓出曾经欺负过丑奴儿的人狠狠揍一顿;另一方面他想要将丑奴儿扔在这里不再过问。
昏迷中的丑奴儿让他变得奇怪,也让他最忠心的下属变得奇怪!他蹲下身子,望着她因为寒冷而下意识蜷缩的身体。丑奴儿,她真的仅仅是张着一张讨打的面孔吗?他修长的手指停在距离她凸显的锁骨一寸的地方。
又一阵风吹过,丝毫没感到曜天怒火的丑奴儿,将浑身湿透的躯体蜷得更紧。怪异的酸楚从他眼中灌入鼻间,造成脑袋瞬间空白,他下意识脱下外袍,盖在丑奴儿身上。
待大脑再度工作那刻,丑奴儿紧蹙的眉心因温暖而缓缓舒展开。她梦见庄主含笑来到她身边,待她如珍宝般揽入怀中。
她居然在笑,而此刻的笑,他偏偏不想以往那样感到恶心。曜天陡然站立,心中怒火灼烧,他不知到底在气什么?
看着盖在丑奴儿身上那件他最喜欢的绣着雄鹰展翅的外袍,他忽觉这件外袍的图案和样式都不堪入目!
他高高仰头,像天神般俯视跪在地上不敢起身的夜影:“我满足你的愿望。把她带回她住的地方,然后把那件讨厌的袍子给烧了。”
他转身背对夜影和丑奴儿。”不过记住,下不为例!我的影子不该对我有所要求。”他步伐紊乱离去,而那双深入寒潭的眼眸中载着从未有过的慌乱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