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双因凹陷而微微有些凸出的眼瞳，他冷寂的心尖轻轻跳动了一下。有一刹那，他眼中掠过一丝连他也不知道的欣喜，然后快速充溢极度恶劣的厌恶。
“好臭！”他铁臂一甩，身轻如纸的丑奴儿被他拧起扔了出去。
疼！等她反应过来，她瘦小的身躯已重重落在杂草中。不知是因为委屈和伤心……眼睑一动，晶莹的眼泪大滴大滴落下。
嗯，现在好多了！她哭泣的时候，比她瞪大眼睛闪亮亮望着他的时候，感觉好太多！望着她的泪，他觉得那张丑脸变得不再那么让人厌恶。
再看看她挣扎爬起无意沾染的草屑……滑稽！就像是从草堆中打滚爬出的小仓鼠。
“哈哈哈哈哈哈……”他抑制不住愉悦，喉头一松发出一连串低低的闷笑。
惹得他身后的夜影瞪大双瞳难以置信盯着他。人称修罗将军的曜天，居然在笑！还是无可抑制的大笑。这可是他跟随他十余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起来。”未觉此举在别人眼中有多大震撼，曜天大步上前，俯视丑奴儿，“你刚才在看什么？”
曜天的笑前一刻烫暖了她的心，可一下刻他的问话让她全身发抖。她这样的卑贱的奴隶，仰望主人的衣物，是多么可笑和不配。
“将军恕罪！将军恕罪！”她忙跪着，额头一下又一下重重亲吻地面。
“恕罪？”曜天微微愣了愣，看着丑奴儿身后那片衣物，眼中闪过丝厌恶，“你喜欢这些衣物？”什么不学，偏学会让人讨厌的贪慕虚荣。
“喜欢。不，不是……我……奴婢……只是想要清洗它们。”她不敢看曜天，生怕从他眼中看见深深不配。他的厌恶，会将她的心碎掉。
清洗？他对身边事物要求甚高，衣食住行上样样都容不得一丝瑕疵。他虽没听人说过，但也自知凡是和他沾边的事物，是下人又爱又恨的事情。
爱，当然不是因为他本人。他们爱的是他的钱，为他做事的工钱通常会比外面高两到三倍，就连府中奴隶们用的饭菜也堪比城内普通的饭馆。更何况，在将军府内只要不犯错，年年的重赏足以抵得上小康之家一年辛苦种地的钱财。
恨！那是应该的。曜氏一脉多出酷吏，多主刑法，世代已法家思想教育子孙。他虽是个例，兴兵权，可他毕竟从小是在那个重刑法的家族长大。就算此生纵横沙场，却也因家风养成，为人冷寂，事事挑剔，遇错事重罚的心性。
残暴吗？是的。他毕竟一身曜氏的血脉，骨子里流淌着暴虐的性格。改变吗？难了。更何况他一身权贵，不需要迎合他人。人生苦短，倒不如随性活着。
见曜天久不语，丑奴儿连忙将额头伏在地上继续道：“奴婢知道我不配。想我这种又丑又脏的贱奴，怎配沾染将军的衣物。请将军恕罪，奴婢发誓此后绝不会再萌生这种奢望，也不会再企图靠近任何属于将军的东西。”
她的心像被捅了一刀，她仿佛能看见赤红的鲜血在胸口流淌，眼泪带着酸楚哗啦啦流得更加凶猛。
看着她哆嗦的躯体，曜天有些不耐烦。不就是洗衣服吗？她怎么说得像是她要嫁给他似的。不过，调她出来洗衣服，倒正中他下怀！这样，他就可以不必因她那身恶臭，而避开从她口中套出飞嫣山庄秘密的想法。
“你喜欢洗衣服是吗？”他微微眯起眼瞳，“我以后所有衣物都交给你清洗，若是出一点差错别怪我重罚！”
什么？他，他，他让她洗衣服？洗那些她只敢眺望的金贵衣物？她，她没听错吧！她一时忘记害怕，抬起头仰望，双目中流转着亮晶晶的喜悦。
“谢，将军。”她重重向他磕头，颤抖的双唇竟一时忘记如何去笑。
不过叫她洗衣服，怎么她待他就像再造恩人？这个丑奴儿，应该说是笨，还是傻？一股风吹过，混着丑奴儿身上的臭味，飘入曜天鼻中。
他不悦的以袖掩鼻，一个恶劣的想法跃入脑海：“我如此待你，让你逼去恶臭。你难道不该报答我？”
“报答？！”她空有一身丑陋的皮囊，她能用什么报答他，她眼瞳含泪不解仰望着他，“将军要奴婢如何报答，奴婢就如何报答！”
好讨厌的一双眼睛，丑陋不说，闪亮的眸光刺得他眼睛发疼，心头发堵。
“好啊！你跟我来。”面部不生波澜，可额头青筋却在兴奋跳动。他扬扬衣袖将丑奴儿带到河边，又冲着丑奴儿勾勾手指：“你过来。”
丑奴儿就像是只被主人召唤的小狗，挂着她自以为最好看的笑容，小心翼翼凑到曜天身边。
“咚！”曜天一脚将她踢入河中，“哈哈哈！”他闷笑两声，“记住，我最讨厌又丑又臭又脏的人，记得每天用河水清洗你肮脏的身体，别一身恶臭玷污了我的衣物！”
嗯，她记住了。她会天天洗澡，绝对不会让他衣服上染上一点怪味。可是……她忘记告诉他……她不会游泳。
“救……救……救命。”她挥动双手艰难求救，可偏越挣扎陷得越深。鸡爪般的双手在清凉的河水中挥上挥下，酱黑的面孔在碧绿的水面沉沉浮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