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有时候会忍不住问自己――这样的丑奴儿，还是丑奴儿吗？
“在想什么？”他勾手取下她的面纱，“我说过，没外人的时候，不用挂起碍眼的面纱。”
他的呼吸打在她的脸上，烫得她脸上的温度急速升高。不！不能被他发现，她同那些姬妾一样，会被他这张漂亮的面容诱惑。
“可我丑啊！”她连忙嘀咕一句，转身挂笔避开。
好现象。在她说自己丑的时候，不再会自卑低头。望着她瘦弱的身影，他不禁挂起一丝狡黠的微笑。
“王爷。”屋外的呼唤，化开屋中缓缓上升的甜暖。
“老管家，何事？”他挺直腰际，敛住轻松的笑意，在转身那刻挂起常见淡笑。
“皇上派来邀参王爷狩猎的公公，正在正厅候着。”老管家瞟了眼杂乱的书房，恭敬道。
自从丑奴儿成为月华的贴身侍女后，原本王府最干净的书房，在丑奴儿的打理下变得比王府马厩还要乱。
不过，月华白日待在王府的时间，还有他开怀朗笑的声音，比以往过了许多。他甚至有种回到，月妃去世前那段时光的错觉。
丑奴儿！好本事啊！偷瞟一眼，慌张挂面纱的丑奴儿，他不由在心中为她竖起拇指。立刻决定，晚饭要给丑奴儿，格外加个鸡腿。
“我知道了。”月华理理衣裳，转身吩咐丑奴儿好好整理书房，跨着大步就像屋外走。
望着弯腰，依然矗立屋外的老管家。他不由问一句：“还有何事？”
“王爷，今日十五。”老管家神秘道。
月华顿然一怔，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我知道了。”低哑的声调如同夏日的闷雷。
“我会命人安排一切。王爷年纪不小了，该是有子嗣的时候了。”想到那个关于月华的箴言，老管家忧心得五官蹙成一团。
怎么能在丑奴儿面前，提及此事？“多嘴。”他低声叱喝老管家，又回头看看正在拭擦染墨书架的丑奴儿。还好她没听见。他暗自呼出口长气，整冠含笑领着老管家，前往正厅接旨。
虽已是二月中旬，积雪已融化消逝，可夜风依然透着几分刺骨的味道。
“好冷。”踏出书房门的丑奴儿，望着漆黑的夜空，不由拎着灯笼打了个寒颤。
晚餐时，她还为今夜不用听月华唠叨而庆幸。可此刻独自面对寂静的黑夜时，她倒忍不住怀念那双温暖的大掌。
想到月华吩咐她今夜早点休息，不用等他回房休息……话语。再联系到，下午书房中老管家那些话。
一种她不愿意承认的猜想，在她脑海呼之欲出。不！她用力摇摇脑袋。月华有没有子嗣管她什么事？
再说，月华的姬妾与曜天相比，完全是小巫见大巫。反倒是月华一月难见姬妾一面的举止，若是传出去会成为全京城笑柄。他的确该多与他那些绝色姬妾多多相处，而非和她这种小等奴隶混搅在一起。
压抑着灵魂深处，缓缓抬头的酸楚。她裹紧衣裳，低头拎着灯笼，快步迈向回房间的路。脑袋中回响着她最不愿听见的话――月华和曜天年纪都不小，是该有子嗣的时候了。
“站住。”在经过月华的姬妾所居住的院落时，一道高傲的声音拦住丑奴儿向前的步伐。
衣裳似雪，貌似芙蓉。眼前这个华装夜行的女子，她在王府除夕的酒席中见过。她应该是月华的姬妾，至于叫什么名字，她忘了。
“奴婢见过夫人。”丑奴儿低头行礼。
“嗯。”对方哼了声，瞅着丑奴儿雪白的面纱，上前两步，“我不小心将玉佩，落在了左手边百步处的暖情楼，你去帮我取回来。”
“我？”丑奴儿惊讶反问，顺口溜出，“可你不归我伺候啊！”
随即她难以置信瞪大眼，不敢相信后半句，居然出自她之口。从什么开始，她居然懂得理清分工，拒绝别人呢？
是，是月华！从服侍月华开始，她好像慢慢懂得拒绝，懂得表达心中所想……难道说，月华那些迷糊的举止，其实都是为了让她找到自我的假象？
丑奴儿捧着快跳到嗓子眼的胸口，看着惊得半天道不出一句话的美妇。那瞬间，她的脑海，心房满溢着月华纯白似雪的身影。其实他不必对她这般好的，她不过是个奴隶……欠下他如此多，她都不知道该何以相报。
反了，反了。据花宜兰所言，丑奴儿不但愚钝，还很懦弱。无论怎样欺负她，她连吭得不敢吭一声。
可她眼前的丑奴儿……居然，居然会拒绝她的要求。她真是丑奴儿吗？看着对方闪亮的眼眸，她心中划起无数疑问。
“你……你……”她结巴出声，想要就此作罢。但一想到，花宜兰要恶整丑奴儿的吩咐。想到自己家族需要在花家下，讨生活的事实。
她不得不瞪起杏瞳，翘起兰花指：“你虽不是我的人。可你能否认你是奴婢的身份吗？”
是呵，她是奴婢。不，正确说她，她是奴隶。若遇不上曜天和月华，这样善良的人。她压根不会已奴婢的身份，立在主人身边当上等奴婢。
“是，我是奴婢。”皓洁的眸色淡了三分，她勉强的牵唇笑着，心却隐隐抽疼。
“不管你是哪房的奴婢，但是我毕竟是王府的侍妾，毕竟是你的主子之一。服侍主子，不是你应尽的责任？”看着丑奴儿低垂的脑袋，她身上的气焰”噔”蹦得老高。
“是。我明白了。”她说得对，无论曜天教她读多少书，无论月华教她如何做人。可是她毕竟是一个奴隶，卑微的奴隶读再多的书，懂再多的自尊，又如何？
还不如，回到从前，老老实实做人，至少心不会这般疼。直嚷着自己也是人，和她们有什么区别？
“奴婢，这就去。”她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抗议和酸楚，提着灯笼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对方所说的暖情楼走去。
见她逐渐远去，与她对话的女子，不由”噗”笑出声来：“还差一点被她蒙住。哼，不过奴隶毕竟是奴隶，又怎能和我相提并论。”
“那是，那是……主子英明。”一个梳着丫鬟髻，穿着粉衣的女子，从黑暗的树丛中窜出，快步走到美妇面前，献媚道，“主子这一招，简直是一箭双雕，天衣无缝！暖情楼可不仅仅是王爷寻欢的地方，更是王府的禁地。每逢十五晚上王爷宠幸美人时，可下了死命严禁王府上下所有人接近那里。丑奴儿这不懂王府规矩的蠢奴，直端端走进去……擅闯禁地是罪一，扰了王爷欢好是罪二。”
看着自家主子唇边隐隐得意的笑意，她忍不住继续说：“记得上次有个新来侍妾不懂规矩，趁着夜深摸进去，想要得到王爷宠爱。可是，没想到她还未能点灯，就被王爷一剑当成刺客杀了。呵呵，她这个贱奴，就算她是王爷和将军重要赌约之一。可遇上王爷此刻的脾气，只怕王爷还未看清她的样子，就一剑……‘咔’。”
她做出一个杀人的动作，然后灿烂娇笑：“不就是一处产业吗？咱们王爷有权有势输得起，重要的是维护王爷立下的规矩。呵呵，主子你这招，不但帮了花家小姐一个忙，让花家小姐，一吐被奴隶压着的恶气。还为自己剔除了丑奴儿，这个障碍。没有她存在，王爷又岂会老守着那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