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走出衙门,很长一段距离花拾音都是低着头沉默着,今天的事情让她觉得难过,不是因为孙秀才和县令老儿勾搭,而是因为今天要是没有拓跋垣的话她发现自己一点办法也没有,这样无助的感觉让她觉得不舒服,如果可以的话,她不想依赖任何人,也不想成为任何人的附属品,像是今天关于房契的事情,孙秀才抢占的是她的宅子,状告孙秀才是她自己的事情,可是因为她的疏忽,今天才会被整治的没有还手之力。
县令老儿在衙门里的嘴脸实在是恶心,让她像是在一夕之间成长了起来,最难测的是递交诉状是一副面孔,开堂审案的时候又是另一副面孔,前恭后倨。
世间这样的人还有很多,花拾音在心里自问,如果再次碰到这样的事情她有自保的能力吗,会不会又像今天一样的无助,只能等着别人来救。
可是并不是每一次都有人来救她,如果没有人来呢,不论任何时候她都不希望将希望全部都压到别人的身上。
默默的想了一瞬,花拾音皱了皱眉头,因为她不能保证以后自己就有应对的办法,而这则意味着她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还要依偎着别人。
那么以后拓跋垣如果不愿意了呢,人心莫测难辨,她连认识多年的人都辨不清更何况是拓跋垣呢,他们之间并没有多少的时间。
拓跋垣一直默默的跟在花拾音的身侧,见花拾音一副萎靡的模样从衙门出来以后就没有说过话,往常粉团的脸上总是挂着的漫不经心的懒散的笑容也是消失不见。
微微皱了皱眉头,他不喜欢花拾音现在的模样,他希望可以将她保护的好好的,不用担心,不用难过,任何事情他在前面顶着就好,他希望将她的眉头抚平,可是他不知道怎样告诉她,微微的握紧了手心,有时候真讨厌这样沉默寡言的性子,连安慰她都做不好。
想了一会儿他才慢慢的开口“现在房契在你的手里面,随时都可以赶走孙秀才,拾音不要难过。”
见花拾音顿住步子,侧头看向他,拓跋垣才又继续慢慢的道“去西街看一看吧!”见花拾音满脸疑惑,拓跋垣才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王大娘告诉我,那里的衣服花样子多一点,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王大娘是村口的人家,平日里最喜欢家长里短的闲谈,看见拓跋垣和花拾音俩个小夫妇的时候总是喜欢调笑上俩句,但是大都没有恶意,就是纯粹的逗趣儿,逗一逗后辈罢了。
虽然有点为老不尊的感觉,但是关于市坊或者集市里,那家的东西缺斤短两那家的东西实惠便宜,哪家的东西华而不实那家的东西独特新奇,她都能说上俩句来。
花拾音想了想也确实是没有事情要做,于是可有可无的点头跟着,西街上的衣服确实是花样子多,一直想要看看的,只是总没有时间,现在有了时间更何况拓跋垣也是一片儿好心,她也不想一直将脸板着不开心,既然检讨过了自己,接下来就只要改正了就好。
一路从西街逛到头,只看中了一件襦裙,月牙白的掐着腰身,店铺老板闻歌知雅意,识趣的上前将儒裙取了出来放到花拾音的面前“小娘子要是喜欢的话,可以在后堂试上一试,让你夫君掌一掌眼,反正试一试又不要钱,更何况我见小娘子的腰身纤细,皮肤又白皙,配这件襦裙正好。”
掌柜的话妥帖又客气,又不动声色的恭维了花拾音,任何女人都不介意被别人夸奖,在加上这件襦裙确实别致,花拾音有一点儿意动。
拓跋垣见花拾音的神色好了点儿,眉头不再是紧紧的皱成一团儿,对于这件襦裙也觉得满意,因为它让花拾音不在那么难过了。
所以他取过柜台上的月牙白襦裙递到花拾音的面前“试一试吧,你穿一定好看。”花拾音第一次听见他说这样的话出来,整个人耳朵都红透了,心头觉得好笑之余又是真的感动,从拓跋垣的手中接过襦裙,宜嗔宜喜的看了他一眼就走去了后堂。
拓跋垣何曾见过花拾音这样的神色,一时楞在当场,一截儿修长白皙的脖颈都红透了,掌柜的看了好笑,恭维道“您和夫人感情真好。”
拓跋垣没有说话仍然是沉浸在花拾音刚刚宜嗔宜喜的风情里,一时间只觉得浑身燥热,心口的位置砰砰砰的直跳,声音大的好像擂鼓,耳边一片空白,拓跋垣慢慢的露出一个笑来,神色温柔,整个人看起来傻里傻气的。
花拾音一出来就看见这一幕,心里头嗔怪的叫了一句傻小子,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无视店铺老板儿戏谑暧昧的眼神,径直的走到傻笑的拓跋垣面前,声音低低的“傻瓜。”
拓跋垣不好意思的收了傻笑,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花拾音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一身月牙白的襦裙穿在身上,掐的细细的纤腰,乌黑的鬓发上插着一只儿珠花,摇摇曳曳的像是要摇到他的心里面去。
白皙的面皮下是一截纤细的脖颈,好像一掐就要碎了似得,整个人透着一股无暇脆弱的美感,拓跋垣不敢说话,怕说话的声音惊吓到这样的花拾音。
见他的神色花拾音就知道了他在想什么,一时觉得欢喜无限一时又埋怨他的直接,羞怯的要命。
最后只是一跺脚儿又回了后堂,换回了自己的衣服,等到老板将襦裙包好的时候才发出拓跋垣已经付过帐了,走的时候店铺老板还悄悄的在拓跋垣的耳边道“对于女人可不能太宠,太宠了反而不拿你当一回事儿,大兄弟你这个样子可震不住婆娘。”
说到这点儿上,店铺的老板一副深受其害的过来人身份,好心的劝慰着拓跋垣,他觉得拓跋垣长得好看,通身的气派又不像是寻常人家,因此劝慰的时候更是用心“你那婆娘虽说是长得别有姝色好看的紧,但是天下间漂亮的女人多了去了,孔夫子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生怨。”
拓跋垣听得好笑又见店铺老板摇头晃脑谆谆告诫的模样,懒得点破他,并不说话,只是接了衣服就走。
掌柜的看见他的模样就知道他是没有听进去,一面将衣裳递给他一面又有点悻悻。
在心里惋惜长得挺漂亮一小伙儿,怎么对一个女人情有独钟。
拓跋垣没有说话,他怎么对待花拾音用什么样的方式对待花拾音不需要别人来教导,他喜欢花拾音,就是愿意把她捧在手上宠着,别人管不着。
花拾音在外间等着,并不知道店铺老板对拓跋垣的一番谆谆教导,拓跋垣出来什么都没有说,俩个人默默的走了一会儿,心里一片儿荡漾。
一时又走到了街尾,李记的铺子前,拓跋垣又想起儿今天早晨的时候花拾音说过,桂斋和李记,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言论,因此有心去李记买一只荷叶鸡给花拾音带回去吃。
花拾音看出他的意思,扯住他的袖子轻轻的道“不用,我现在不想吃。”见拓跋垣只是看着她,一双乌黑的眸子湿漉漉的,像是撒娇的大型犬,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于是只好默了一默道“我想要吃桂花糕。”
得了花拾音的这句话,拓跋垣才慢慢的松了一口气儿,向着花拾音道“那你在这等着我,我去给你买。”见花拾音点头,拓跋垣才微微笑着去了。
见他往南走,花拾音才反应过来他是要去南巷里的宝记,宝记的桂花糕是一绝儿,她本意只是想要在西街随意买一点儿桂花糕宽慰一下拓跋垣而已,如今见拓跋垣走的远了又不好叫住他,只是南巷隔着西街一条街,更何况宝记的桂花糕又卖的好,所有人都喜欢买一点,拓跋现在去还要排上好一会儿的队才能买到。
花拾音一时又有些后悔指使拓跋垣去买桂花糕了,只是现在却没有办法了。
花拾音自己在周围摸索一会儿,一颗梧桐树立在院子里,生长得茂盛,碧绿的叶子上面开着粉紫的小花儿骨朵,层层叠叠的乍一看上去漂亮极了。
于是花拾音就隔着一堵墙仰头看着院子里的梧桐树,日暮已经落了下去,漫天都是艳丽的火烧云,裂锦般铺陈在天空,点点日暮的波光,一层薄薄的光撒在碧绿的树冠上,散发着若隐若现的光芒,神秘又美好。
花拾音的心情才算慢慢的平静了下来,一直仰着脖子看,脖子微微的酸痛,扭了扭脖子,花拾音看向拓跋垣离去的方向,还是没有看见拓跋垣的身影,极目望去只有游荡的人群和俩侧热闹的店铺,川流不息的人群涌动着,无声的注视间花拾音突然觉得有点寂寞,大概是有点想拓跋垣的吧,她想,毕竟他是那样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