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连城迫不得已的停下了脚步，静静的低头看她。
“表哥。”赵曦精致的小脸上带着不安和惊慌，她的腮边似乎还挂着泪珠。看着这样的赵曦，莫连城顿时就想起了那个梨花带雨的万青。只感觉心里顿时一阵钝痛。
“有什么事。”莫连城静静的看着赵曦，努力让自己不发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可奈何，赵曦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莫连城，事实上从那一次事后，莫连城看她的表情就仿佛看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就连生气都不会了一样。冰冷的让她难受。
赵曦深深的吸了口气，再春风中，她依旧一身红衣，只是少了笑脸，就少了几分明媚热情的感觉。此刻她只是一个满心惊慌的少女，看着这个即将成为自己丈夫的男人。她的心并不平静，而且似乎也永远不能平静。
“表哥，我错了，你不要不理我。”赵曦带着哭腔，小手紧紧的攥住莫连城的衣袖，张口，无数的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这么一句。
莫连城闻言轻轻的扯了扯唇，胳膊一动就要挣脱赵曦。赵曦见状，面上的惊慌一闪而过。她伸手，更加用力的抓住了莫连城，“表哥，表哥……”
她的声音就仿佛空中飞舞的蒲公英一样，没有着力点，带着说不清楚的迷茫和害怕。她看着莫连城，一双大眼里都是喜欢和眷恋，还有自己都不知道的什么东西。
赵曦从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喜欢莫连城，也知道自己不能没有他。因为这份爱，她可以做任何的事，比如，比如那一次骗着万青和梁之睿上山，她设计将他们困在窖子里一天，然后让莫连城发现，想要引起误会。
可奈何，她低估了莫连城。莫连城不是那种看见心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就不知所谓吃醋发疯的男人。那一次，仅仅是让万青吃了些许苦头，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也比如这一次。明明知道莫连城许诺了万青什么，明明知道莫连城并不喜欢自己，明明知道姨母给自己安排了后路。可她还是做了，她截断了自己的后路，孤注一掷的将自己的后半生压在了面前的这个男人身上。
赵曦眼里的惊慌，终于让莫连城正眼看向她。
赵曦还是一样，让人一触目就能看见满眼的红色，明媚的喜庆。莫连城轻轻的眯了眯眼，只感觉这红色打眼的紧。以前赵曦也穿红色，而他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对。可如今赵曦穿着红色，他却觉着格外的厌烦和烦躁。
“这么做值得吗？”莫连城慢慢开口，目光再次回到赵曦的脸上，一动不动的看着她，似乎是不想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点神情一般。赵曦闻言脸色一僵，看着莫连城，似乎不明所以的模样。
“出了这件事，日后你再也不能如过去，如今日一样穿着这种大红色。日后你只能穿浅红，桃红，水红……这些浅淡，看似是红色，但永远都不正的颜色。你日后不再是我的表妹，不是我娘的外甥女，只是一个妾侍。一个需要永远在主母面前服侍的妾侍！这样，真的值得吗？”
赵曦的脸色在莫连城的一字一句中慢慢龟裂，崩塌。她只感觉自己的脸上湿凉一片，她看着莫连城，眼底是早已化不开的喜爱和眷恋，“表哥，我喜欢你，从我知道什么是喜欢的时候，我就喜欢你。”
赵曦的声音颤抖着，她看着莫连城，只感觉自己的的心都飘忽的找不到方向，似乎只有这样看着她，才能找到自己一样。
“我知道我对不起姨母，对不起她为我谋算的一片心。我知道，你一直拿我当妹妹，我知道你们都想让我嫁给别人，觉着这样对我来说，是一个好的归宿。可是表哥，不是的呀！我只喜欢你，除了你，嫁给谁，我都是不幸福的。”赵曦的眼泪不住的留着，她看不清楚莫连城，她就拼命的眨眼睛，使劲的看着他，似乎一个错眼，眼前的人就会不翼而飞了一般。
“表哥，我爱你。所以，时至今日，我并不后悔，即便，即便我再也不能穿着这样颜色的衣裳。”赵曦低头，伸手扯着自己身上的大红色的衣裳，抬头一笑，却是笑的比哭还要难看，“但我还可以穿鹅黄，草绿，品红，浅粉，所有带着好看颜色的衣裳。只要有你，只要我在你身边，什么我都是不惧的。”
莫连城听着赵曦的哭诉，她似乎很急，害怕说慢了，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一样。她直视着莫连城，伸手紧紧的握住莫连城的衣袖，“所以，表哥，我什么都不怕的，我可以什么都没有。我只要你，除了你，我谁都不要。表哥，我求求你，你不要怨我，求求你。”
赵曦声音惊慌，就仿佛一个溺水的人，紧紧的抱着一截浮木一样。只能这么紧紧的抱住它，因为一旦放开，就等于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莫连城看着赵曦，只感觉原本很累的心更累了。他轻轻的闭了闭眼，不禁又在眼前看见了万青的模样。他慢慢的叹了口气，“你和她真是不一样。”
莫连城说的就是万青。万青喜欢他吗？是喜欢的，是爱！最初，那浓烈的眼神，每一个举动，小心翼翼的珍藏和眷恋都是骗不了人的。
可她和赵曦不一样，赵曦的爱是拥有，是紧紧的抓住不放手。而万青却不是，她至始至终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她从来不曾像赵曦一样，紧紧的握着他的手，祈求什么。
莫连城想着心不由的一慌，若是万青像是赵曦一样在自己面前这样哀求，这样卑微的祈求着一点多余的眼光和施舍一样的爱，他会是什么心情？
一时间，莫连城竟然有些吃不准，如果是万青在自己面前这样，他是会怜惜的，抛却一切什么都不顾的和她在一起。还是害怕的想要甩开她，因为，那样的女子，她不是万青……
或许，万青所说的面目全非就是这个意思吧。莫连城轻轻的闭了闭眼，心里有着自己都说不上来的难受和不想承认。也许万青是对的，若是真的嫁给他，怕是要有数不尽的独守空房的日子，要有数不尽的哀思，然后在寂寞中凋零，然后祈求着男人的垂怜。
就仿佛现在的赵曦一样。
这一刻莫连城陡然就明白了为妻和为妾的区别。妻子没有了丈夫，还可以一门心的扑在孩子和家业上，而妾侍，丈夫不是丈夫，孩子不是孩子，家也不是自己的家，所以她们只能将所有的心情荣辱都锁在一个男人的身上。
面目全非……莫连城默念着这四个字，却迟迟的不能回神。
赵曦看着在自己面前就神情游移的仿佛去了远方的莫连城，缓缓勾唇，心里有着说不清的嫉妒和不安。可她此刻不能表露，她满心满眼的都是莫连城，此刻她不能让莫连城厌弃了自己，哦不，是永远都不能让莫连城厌弃了自己。他，是她全部，全部活着的希望。
“表哥……”赵曦凄凄婉婉的出声，莫连城慢慢的回过神来，看着赵曦，许久才叹了口气，“我已经答应了母亲，你……日后好自为之吧。”
他也不知道该和赵曦说些什么。原本他还以为自己能为万青守着些什么，可最后却全被赵曦破坏的一干二净，也许是自己的不自制，也许是赵曦的手段，反正，不管是什么，他如今都已经对不起万青。
而万青，怕是从此以后，永远都会是他心里不可碰触的一颗朱砂痣。
听着莫连城这话，赵曦的一双眼睛顿时瞪大，眼泪又是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这一次是喜极而泣，她以为，他会坚持到底。以为，怎么样，他都不会要她的。
莫连城却是已经转过了头，不想再看赵曦。一看到赵曦，他就会想到自己的错误，想到自己失信，想到即将一妻一妾的日子。想到万青的眼泪，想到母亲的逼迫……
赵曦眼看着莫连城走了，手动了好几下，也没有再抓住莫连城的衣袖。许久，她默默的叹了口气，伸手轻轻的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珠。
“小姐。”樱珠在不远处看见莫连城走了，终于快步走了过来，走到了赵曦身边，伸手递上一条帕子，声音担忧。
赵曦闻言轻轻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然后伸手接过帕子，轻轻的按了按脸上的泪珠，伸手将衣裳上不存在的褶皱抚平，然后伸手正了正自己头上的发髻和珠钗。
“走吧，咱们去看看姨母。”转身的时候，赵曦的面上再也没有了面对莫连城的凄婉，冷静的不像话。她转身往着莫夫人的院子里走去。
即便是如今莫连城不待见自己，可好歹自己都是莫夫人的外甥女，都是他的表妹。不论他的妻子是谁，将来都得给她留下一射之地。
赵曦不相信，不相信自己一腔的柔情不能将莫连城给捂化了。就算是再怎么狠心的人，也不能将这么一个大活人推得远远的。
樱珠见状，看着赵曦脸上一派的决然，轻轻的叹了口气，“小姐……”
赵曦似乎没有听见一样，大步的往前走着。樱珠见状，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拔腿跟上。心里对于未来，却没有那么多美好的想法，只是惴惴的不安。
赵曦到的时候，莫夫人已经醒转过来，正小口的喝着米粥，见是赵曦来了，顿时眼皮子就耷拉了下来。
赵曦看着也似乎什么都不在意一样，她大步走过去，一脸的关心和不似作伪的心疼。“姨母，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啊。”
赵曦前日还来见过莫夫人的，可不想，绝食的人，每天都是不一样的。一天天的衰弱下来，就是铁打的人都熬不住的。
“表小姐。”正在给莫夫人喂食的碧水见了，轻轻的福了福身。赵曦轻声的点了一下头，快步走到了莫夫人身边，“姨母。”话一出口，已带了哽咽。
莫夫人闻言，眼皮子轻轻的动了动，抬头看向赵曦，“你怎么过来了。”声音不高不低，微微沙哑，带着一下子就能听出来的疏离。
赵曦闻言哽咽的声音微微一滞，没再敢往前，站在了莫夫人的床边，眼里带了一点惭愧之色。她轻轻低头，脸色通红，不知道是羞得还是恼的，“姨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