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戚若离就是每日审理各种阴魂,量刑定罪等等。十五天,日复一日,很枯燥,但她审案中静观默察见微知著,总能做到不出一丝一毫差错。而且这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内,没有关云昭在一旁听审,戚若离是单独审案的,偶尔会面对陆阴司的挑衅,但这都不在话下了。
如关云昭所说,这段时间内,邱判没有再来寻事,戚若离在北殿审案的日子也相安无事,只待瞿判出关关云昭返回了。她偶尔会想:待这个月过后,我就要吃点苦头了,关云昭和瞿判一定都会监督我练功修行,准备择仙秀。唉,那还真苦啊,不过苦尽甘来,那也就值了。
这般想着,戚若离就有了动力了。
虽感觉这十五天半个月内,没有关云昭也没有瞿判在身边,有点度日如年的感觉,但怎么说也是时光如梭白驹过隙,一眨眼一掰指就到了月三十了,这是瞿判出关的日子。戚若离在公堂上,努力处理着后边的阴魂案件,等着瞿判出关后,让他轻松一会,也看看自己的表现,得个夸奖。
心想中,陆阴司从北殿外过来,手提着一挂催命牌,嘴角勾起邪恶的笑,稍纵即逝,来到戚若离面前,也没有行礼,而是像以前那般对她命令道:“戚若离,瞿判已出关了,休息一下既来公堂,你就不必替代他坐堂了。继续你收魂的工作,这十块催命牌,是今晚必须完成的任务。接着。”
陆阴司一扔,催命牌都散在了公案上,戚若离还没反映过来,一边收好催命牌,一边说道:“待我等瞿判来公堂,将审案工作交接后再去收魂。”
她想拖延一下时间,等瞿判来,等关云昭来,她就可以不用去收魂了,因为她料定这十块催命牌上写的都是恶魂。
但陆阴司的话让她心凉:“虽然降魔令现在已经回天庭述职,当酆都城工作不能放松,如今北殿的留存的阴魂不多,该是抓紧时间收魂了,以求提高效率!”
什么?关云昭回天庭了?他不会啊,他如果回天庭一定会跟我说一声的。戚若离如当头一棒,心里空空如也了,现在还能期盼的就是瞿判了,她掩住不安的情绪问道:“瞿判什么时候到?”
“一个时辰之后,这不碍事,你只管去做你的工作。”陆阴司常给戚若离穿小鞋,今日也如此,那高高在上的神气再次显出:“戚若离,你现在还是催命差,今日瞿判出关,从今早子时,你就不该坐公堂了!”
关云昭回天庭了,而瞿判还要一个时辰才来,戚若离现在是举目无助孤立无援了。
罢了,反正这不是第一次去收魂,就拿起这催命牌到人间去吧。陆阴司还加上一句:“这些催命牌是随机抽调的,你不可有异议。”
相信才怪呢!戚若离一句无神的“卑职遵命”就离开公堂,没有看到陆阴司再次恶毒的笑。
戚若离在酆都城久了,也知道陆阴司没那么大权力来针对她,是上级也就是摩罗王看她不爽,但这不爽也不知从何而来,反正连瞿判也帮不了自己。
心中念着恨着“关云昭你是大意还是没把我放心里?回天庭也不说,该不会像上次一样一年不见吧?”
戚若离嘀咕着,已出了酆都城,夜空一片漆黑,没有星星。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今夜是朔月,会更损丹元。可是这收魂的任务还得完成!
戚若离似乎是在赌气,为关云昭赌气——谁让你回天庭不跟我说!也为瞿判赌气——为什么瞿判不早一个时辰来呢?更为自己赌气——为什么总是去收恶魂啊?
不多想了,既然要收魂,并用了闭目术,就是让凡人看不到她。这是去凡间之前必须念的口诀,否则凡人看到鬼魂被吓晕或者吓死,那将会与生死簿不符,戚若离就要受到地域严惩。
拿出第一张催命牌,看了之后来到一农夫家,里面有一产妇难产,已疼痛地喊不出来了,稳婆在一边束手无策,农夫在一旁来回走着,跺着脚,双手合十祈求菩萨保佑妻子顺利产下孩子。
可是有天命在此,没人可以改变命运。戚若离拿出第一块催命牌对产妇腹中的婴儿道:“你此生无成人命运,现在快跟我回酆都城。”然后生手抓出这个婴儿魂魄。
婴儿魂不愿失去转世为人的机会,所以戚若离费了很大劲才将其拉出。这个婴儿魂一出来眼中满是仇恨,对着戚若离手腕咬了一口道:“我三次投胎,第一次被打掉,第二次被人下了滑胎药,这次却无故死于腹中,为何?”
“生死簿所记载,你的三生如此,我也没法。”戚若离例行公事地说着,将此婴儿魂装入藏魂囊。想着这个婴儿魂三次投胎皆未能平安降生见天日,那必将成为一个恶婴,到地狱接受问询惩罚,戚若离不禁扼腕:此魂魄三世前造的孽已经还清了,为何还不让他转世为人?
再看看这农妇已产下一无魂的脸色发青的死胎,农夫也跟着脸色发青,不但不体贴妻子的辛苦孕育,还咒骂她是灾星。
戚若离闭眼摇头:该死的男人!
但她没有权力管凡人事,所以只有离开,拿出她的第二张催命牌,依旧是例行公事的说:“吴老二大限已到,随我回酆都城!”
这个正在行凶作恶的吴老二被人间官吏抓住捅了一刀,虽没有到要害,但是却意外死亡。他的魂魄僵着不与戚若离走,还强词夺理道:“我算过命可以活到古稀,你是何方妖孽敢来取我性命?”
“因你作恶多端,生死簿有所改动!”戚若离毫无表情道。
但这恶魂极端偏激,力量凶煞,戚若离费了很大劲才将此恶魂收入藏魂囊内。
此时戚若离已觉头晕目眩头重脚轻了,但是还有魂魄未收,继续!第三张催命差:“杨世熙,今夜丑时魂归酆都城,随我回酆都城!”
这个杨世熙懵懂中惊醒:“我一生行善,从未作恶,遍访各处名胜,为何让我死在他乡?”
“你客死异乡是生死簿上写的,我是催命差,按指令行事,你立刻跟我走!”戚若离无情道。
诗人杨世熙无法接受这样的命运,一路哭着骂着“苍天啊,大地啊,为何不让我魂归故里”。
戚若离只与他解释“此话请与阎罗王说”,然后将其收入藏魂囊中。
然后第四张催命牌出手:“郭老四,今夜卯时你大限已至,跟我回酆都城!”
郭老四的魂魄还在水中,他反抗道:“我夜晚出海是为了救那些失踪的孩子,现在船翻了,就要收我魂魄?这是和道理啊?”
戚若离叹息:生死簿所定,没有道理可讲。
于是只有一句:“你不幸罹难,我只有哀悼。”
郭老四可不这么认为,他用尽最后一些力气来反抗,并咒骂戚若离是魑魅魍魉,食人魂魄。戚若离已听惯了这些咒语,任其骂,将他收入藏魂囊便是。
就这般,戚若离所收的魂魄都是胎死腹中、折寿而亡、客死异乡、不幸罹难或者英年早逝的恶魂,从她担任催命差开始所接的任务就是这些死于非命的恶魂。而其他催命差所接的任务都是一些寿终正寝、与世长辞、含笑离世等正常死亡的善魂。
所以戚若离接触的都是恶魂,自身魂灵也遭受腐蚀侵袭浊扰,而酆都城没有给她转世为人的意思,所以戚若离常年接触恶魂,自己的魂灵终有一天会被全部浊烂散去,成为一具空形。这也是瞿判在书房里备至各种神物,为戚若离护灵守魂驱邪去浊的原因。若不是瞿判如此用心呵护,戚若离早就散魂失灵了。
今晚她已收了十个恶魂,带着他们一路走过黄泉路,交予陆阴司后就回到书房内就倒下了,形体已虚得立不起来了,话也说不出。
瞿判早在戚若离出酆都城后一刻钟就出关往公堂来了。一路上他听到阴魂们悄悄议论着什么,这里面有“降魔令”三字。
因降魔令关云昭与若离在热恋,所以瞿判不得不关注,他手臂拦住一阴差,不失优雅地问道:“酆都城禁止暗中议论,方才在说什么?”
“瞿判,我等没有议论,只是降魔令回天庭了,我们觉得奇怪,才耳语了几句。瞿判见谅。”阴差说完想要逃。
瞿判想着怎么可能呢?关云昭是情迷若离了,怎么着也得等他出关后,若离有他照看再回天庭去啊?那现在若离岂不是单独在公堂审案?不对,不是的。
瞿判拧住那阴差的衣领问道:“降魔令什么时候回天庭的?”
那阴差有点怕了,老实道:“降魔令十天前离开酆都城去罗酆山体察民情,今日酆都城都传降魔令已回天庭述职了,正好今日是瞿判您出关之日,这就碰上了。”
这阴差虽不清楚事情原委,已把事件的前前后后都说了个明白,瞿判已知晓这其中的猫腻了:糟了,若离!
“以后没有源头的事不要乱传,否则判你长舌罪,削舌!”瞿判推开阴差径直往公堂走去,心中念着:诳也,非诳也,实其所诳也!这群恶徒无中生有,且在我出关这日,必定是针对若离!
瞿判疾步踱入公堂,果不见戚若离在审案,就质问一盘的陆阴司:“本官还未来来交接,为何戚若离不在此?”
陆阴司立刻摇尾乞怜托屁捧臀地踏着淤泥步过来了:“瞿判莫恼,北殿的阴魂已产不多审完,但这收魂工作量大,戚若离已奉命去收魂了。”
虽然早料到此事,可瞿判还是如当头一棒难忍地拍案喝斥道:“这案例交接不比收魂重要?戚若离怎这般不懂规矩?”像是在说戚若离的不是,实则是对着陆阴司泄愤:这收魂一事不差戚若离吧?就偏要让她去?
再算算日子,今日三十,朔月日,若离定是又被安排去收恶魂了,酆都城那关于“降魔令关云昭已经回天庭述职”的传言还有自己今日出关,恰巧让戚若离今日没有任何可依靠。她今日不妙啊。
瞿判抚着腰间那颗珊瑚珠,见它在渐渐变暗,就知若离已心绪不宁了,这是她身形体力不支的暗号。可瞿判无法出去找她,只有待她回来了。
“将戚若离审过的案子都呈上来,本王要审核一遍!”瞿判吼着陆阴司等几个辅判。
翻阅着审案资料,瞿判却没有半点心思,他心思都在戚若离身上,眼神时不时看那腰间的珊瑚珠,见它越来越暗淡无光,瞿判心揪卷了起来:若离若是再不回来,我恐怕要出去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