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站在一座低矮的房子前,若有所思。
这是一个并不出众甚至简陋的房子,黄土夯墙,浑厚却又破落。
但它有一个特点——大。
看着院子里错落有致的房屋占地,竟然约莫着有半个足球场大小!
在大门的上门框上有一块横长的乌木门匾,上刻——生凉居。
很奇异的名字,甚至有些荒唐。
这一切就像上世纪的建筑,还是被历史渐渐遗忘的荒芜之地。
这之前他们不知道找了多少地方问了多少人,最后在几位老人的指引下,才在穿过了一个荒无人烟的贫瘠之地顺着找到这里。
四周基本没有人烟,有因为深秋,平原上一片荒败,天地间一片枯黄之色,使人倍感萧凉。
而所谓的杉木真,地图上从没显示过的杉木镇……竟然就只是这个破败的院落!
因为在这院落不远处的荒地上赫然插着一面木牌,上面简单枯燥的写着“杉木镇”三个字。
这就是传闻中的杉木镇。
荒芜、破败、甚至贫瘠,仿佛这就是这片天地的所有形容。
一阵秋风吹来,高海拔的寒风将几人吹的不禁哆嗦了几下。
苏哲在寒风中哆嗦着点了支烟,眯着眼看着面前巨大的院落,他莫名想到了黄土高原。
天地空旷,仿佛这世间就只剩下这三人与面前的巨大院落。
抽完一支烟,苏哲揉了揉脸,这风中夹杂着沙尘使他的脸异常的痒。
推开大门,里面是一个院子,正方向是一间不小的屋子,屋子两边各有一条小道绕道后面,可见后面还有很多屋舍。
院子里叽叽喳喳的蹿着好几只鸡,在荒芜的土地上不时的啄着什么。
苍凉。这是三人心中此时的感觉。
忽然苏彻眼睛一亮望向房子墙角,苏哲也随着眼光看去,不禁一惊。但喊出来的却是蘅芜。
“啊!怎么这里有个人?!”蘅芜捂着嘴,指着墙角,面容扭曲。
那房子门口土搭鸡舍的旁边竟有一个老头颤抖着蜷缩在那里。
那老头本来目光呆滞,满脸灰土肮脏的已经看不清面容,长头发乱糟糟的夹杂着几根草芥,嘴角流着口水滴滴拉拉的落在破烂的衣襟上,可一看到进来的陌生的三人便开始呵呵傻笑起来了。
然后那疯癫的老头子又低头目无表情的嘟囔了几句,复而又忽然激动了起来,流着口水傻笑着指着几人咋呼道:“你们来了……你们来了……你们终于来接我了……”
苏哲扭过头不忍再看,他不知道这个莫名的疯癫的老头子再说些什么,只觉得心里难过,有同情而更多的却是没来由的心堵憋屈。
“有人么?刘幕僚在么?”蘅芜站在院子里扬声喊着,惹来那屋子后面另外几间屋子门口的狗叫。
过了一会,正冲的那屋子的厚重破旧门帘动了动,走了了一个端着碗的汉子,碗里面是一碗刚呈上的热腾腾的面条,撒着点油沫菜花。
这汉子蜡黄的脸色,冷风天穿着一个破烂的短袖T恤,上面印着一串大写的有些掉色的英文字母——the brave。显然这是一件别人穿过不要的旧T恤,还是一个孩子穿的,因为那汉子穿在身上实在显得有些紧小。
汉子端着碗,拿着筷子,那是一双布满厚茧、可能握过很多年农具的双手,粗壮、有力。他微眯着双眼仔细的看着面前的三人,目光如钩、如鹰!
他没有说话,只是那么直直的盯着三个人,很仔细的那种,像是要瞧出一些什么来。
苏哲和蘅芜偷偷咽了口口水,只有苏彻与那汉子冷眼相望,也只有他开口,“我们来找他有一些事情,很重要的事情,事关一些人的生死。”
汉子的目光略有疑惑,不过再次锋利起来,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你们是他们的人?”
汉子口中的他们,或许就是苏家的那些人。
苏哲点了点头,向四周看了看,无意中看到那本来蜷缩在墙角的像乞丐的人竟不知什么时候站来起来,颤巍巍的动着嘴唇像是吐着什么话,不过含糊不清。
汉子看着苏哲看着那乞丐,竟然咧嘴一笑,冷着双眼将手中筷子一指那刚刚哆哆嗦嗦站起来的疯癫的老头,“喏,老头子就在那。”
说罢,不等三人反应过来,汉子径直走向那扶着鸡舍站起来傻笑的“乞丐”,竟忽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眼竟然泛红,紧咬着牙将手中的饭碗高高举起到那‘乞丐’的面前,声音嘶哑,“老爷子!大淳终于等到了,终于等到了这机会,我不管您答不答应我都会去!哪怕忤逆了您的意思,大淳都要去!哪怕当回不肖子!”
三人惊了惊,竟不知该有什么动作。
说完,名为大淳的汉子拿着筷子的手重重的抹了把眼睛,红着眼继续道:
“老爷子您曾常说过人活一世,知足常乐,痴为最上者。可大淳傻,大淳没那智慧更没那悟性,大淳只知道大淳不能白白看着您这么一直……一直疯魔一直痛苦下去啊!所以无论如何,大淳一定要为您结了这恩怨,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什么东西让您成这模样!大淳想亲手了结这一切!在那地方!”
那疯癫的老头模糊着眼奇怪的看着脚下的汉子,痴呆的目光有那么一刹那重回一丝清明,挪挪嘴唇,干巴巴的嘟囔着:“大面条,香又香,吃了一碗又一碗,以后干活再不累……宽面条,滑又滑,咝流一根又一根,就算入土也不忘…………”
嘟囔完,老头癔症的安静抬起手轻轻的摩擦着汉子短粗的寸头,笑眯眯的摸了一遍又一遍,忽然笑哈哈的跳了起来,笑出了眼泪。
那浑浊不堪的浊泪在老人那沟壑丛生如同枯树皮的苍老面容上缓缓流下,那一刻苏哲觉得这浑浊的泪比这世界上任何一汪潭水都要清澈,都要动人心魄!
老头子靠着墙根笑着流着泪张着嘴流着口水,一把抓过汉子举着的面条也不拿筷子徒手抓起就吃,像是从未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就像害怕今后在吃不到一样,疯狂而……可怜。
汉子跪在地上,双手垂地手中的筷子被狠狠折断,眼泪突兀的出现在他那张怎么看怎么都不会流过眼泪的脸上,在他通红的眼睛下显得触目惊心。
“老头子自从接回来后几乎不吃不喝也不进屋子,只是坐在这里每天看着门口胡言乱语说着胡话。他疯了。”汉子背对着三人微微耸动着宽阔的肩膀沉声道,声音坚硬而冷漠。
所有人都这么沉默着,高原的冷风凛冽的吹着,老头子凌乱的不曾剪过的肮脏长发夹杂着枯草芥在冷风里飘扬,忽然他停下了嘴痴痴的看着天空停止了流泪,手中的碗也不受力的掉在地上转了几圈在地上留下一点汤汁。
“走吧。走吧……都是命。都是命啊……”老头子自言自语着,这一刻没有笑容的脸上竟有一些清明,带着一丝悲凉。
不过很快他又低下头开始疯颠起来,再次蜷缩在墙根,扣着嘴巴舔着手指,似乎想将手指上遗留的汤汁舔个干净,眼神再次浑浊。
“砰!砰!砰!”三个头,三个响头,汉子朝着老头子磕了三个响头。那声音在这片僵硬而又冰冷的土地上响起,也狠狠地磕颤了三个人的心。
名叫大淳的汉子抬起头,发青发红的头颅转过,看着背后沉默无言的三个人,眯着红着如鹰如刀的双眼,他张开口只是吐出了几个字:
“我跟你们走,我知道她们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