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御辰却不给她逃避的机会,径自落座到书房的椅子内,“知道墙上挂着的这些画,画的是谁么?”
“抱歉,我不太感兴趣。”
赵御辰笑了笑,“她就是我的妻子,名叫苏若晴,是不是和那天我雕刻的木头人很像?虽然我的眼睛看不到,可凭着脑海中的记忆,我还是能将她的样貌,一点不错的在木头上雕刻出来。”
那一刻,白卿卿的脸上绽放出一抹阴郁的色彩,赵御辰看不到,却能察觉出她身上气息的变化。
“我和我的妻相识在一场赏荷大会,第一次看到她,我以为我看到了荷花仙子,清丽脱俗,秀美可人,即使伫立在成千上百人之中,也能让人一眼就注意到她的存在……”
提起自己的妻子,他紧绷多年的俊颜突然浮现出一抹明艳的亮色。
“你永远不会知道,当我第一次看到她,就对她生出了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也要将其占为已有的欲望。
就算我明知道她是我弟弟未过门的妻子,我也不在乎被天下人指责,受舆论耻骂。”
“可惜这个被你用强取豪夺方式夺来的妻子,最后却因为你的多疑和不信任,惨死在你的手中!”
赵御辰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这就是为什么从你见到我的那刻起,便对我怀有敌意的原因,你是在为我的妻子抱打不平么?你……是不是认识她?”
“不认识!”她答得太快,反而失去了说服力。
赵御辰紧追不舍道:“虽然我的眼睛看不到东西,可我从你的身上却感觉得到你对我似乎并没有好感。既然没好感,为什么还要答应和我赌?你明明可以一走了之的。”
“我不想让秦相失望。”
“所以你给我治眼睛,是为了秦相?”
“没错!”
“白卿卿,你在说谎。”
“我有没有说谎,还轮不到你一个瞎子来评价!”
白卿卿突然甩开他的掌控,“别用你自以为是的判断,去评价别人心中的想法,既然知道自己不是神,就别总生出一些神逻辑。有些错,犯一次就够了!”
赵御辰神情猛地一震,急切道:“你最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心跳骤然加快,一个大胆的答案就要从口中呼之欲出。
怒极之时的白卿卿这才发现自己失了口,在赵御辰继续追问之前,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即使时间过去了整整六年,她却忘不了临死之前,赵御辰给她带来的那些足以让她崩溃和绝望的伤害。
没错,现在的白卿卿,就是重生之后的苏若晴。
就连她自己也无法解释,当她的灵魂从苏若晴身体里被剥离出来的时候,为何会附身到白卿卿的身上。
直到今天,她都忘不了赵御辰对她所犯下的错误。
他怀疑她和他弟弟旧情复燃,更是将那个才出生不到两个月的孩子赐死在平安殿。
那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宝贝,却因为奸人陷害,硬生生被他的亲生爹爹送进了阴朝地府。
如果说赵御辰不信任她对他的感情给她带来了无法弥补的伤害;那么,当他亲手了却自己亲生儿子的性命时,她和他之间已经不可能再有任何回旋的可能。
这是一个她永远都不会说出口的秘密,即使重生后,老天爷安排她和他以这样的形式重新相遇,她也会三缄其口,将脑海中苏若晴的记忆彻底抹煞。
现在的她,名叫白卿卿,今年十八岁,是圣手医仙莫守德的徒弟。
至于苏若晴,那是她的上一世,灵魂和肉体分离的那一刻,两者已经没有半点关系了。
重生之后,她唯一做错的,就是那个暴风骤雨的夜晚,因为对赵御辰那个狠心的男人生出一丝恻隐之情,在亲眼看到他被旧疾折磨得眉头紧拧,梦境不安时,将那块被烧灼的玉石,轻轻敷在他的腿上。
她是白痴,是笨蛋,是傻瓜。
明明被他伤得体无完肤,居然还傻傻的看在他为她不眠不休守了七天,守瞎了眼睛的份上,对他生出可悲的怜悯。
甚至在看到他亲手为她雕琢的那些木头人时,差一点再次沦陷到他的柔情之中。
她知道当年的悲剧两人都有错,他霸道固执,而她却倔强任性。
明明自己是被冤枉的,她不肯和他好好沟通,反而用极端的方式结束自己的性命,来惩罚他的无情。
重生之后,她无数次问自己,她当年的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
她恨他,可这六年来,即使她顶着白卿卿的身份,却仍旧深爱着他。
这种矛盾的心情纠缠了她整整六年,若不是再次看到他,又了解了当年她死后,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她的心也不会在瞬息之间被瓦解得这么彻底。
赵御辰,你永远都不知道,你对我的伤害和深情,已经让我这个傻瓜,无从去选择了。
当天夜里,赵御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猜测白卿卿和苏若晴的关系。
虽然心底已经有了六成的把握,可他不敢贸然去追问事情的真相。
一方面怕把白卿卿那个小丫头给吓着,另一方面,又担心是自己思念亡妻成狂,妄下判断,最后落得空欢喜一场的后果。
就在子时临近的那一刻,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
候在门外守夜侍候的怀月压低了声音道:“白姑娘,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七爷早就更衣睡下了,你这个时候突然闯到这里,就不怕七爷动怒,治你一个惊扰之罪?”
“让开,不要再让我说第二次。”
“我不让……”
赵御辰并没有睡着,所以外间传来的交谈声他听得一清二楚。
听到白卿卿这个时候来了,他心头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猛地起身,对外面扬声道:“怀月,让白姑娘进来。”
怀月听到主子被吵醒了,没好气地瞪了上门惹祸的白卿卿一眼。
白卿卿根本就没把怀月的不满放在眼里,她踩着急促地步子闯进赵御辰的房间,厉声对房间外侍候的几个下人吩咐道:“现在,我要给你们主子治眼睛,马上去准备毛巾热水。
怀月,你按照之前我开的那个药方马上去药房抓药,然后用中号药锅煮半个时辰,煮干之后再添一次水,最后煮成一碗的量给我送过来……”
她干脆俐落地吩咐完毕,便将随身带着的那个小破布包放到桌子上轻轻打开,当着众人的面,从里面抽出七根闪着寒光的银针。
怀月等人被白卿卿的行为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因为在众婢女的眼里,这白卿卿自从答应给主子治眼睛之后,除了每天逼着他一日三顿的吃辣死人的食物外,就是逼着主子按一天五顿的量喝呛死人的苦药汤子。
虽然众人心里被她嚣张的行为气了个半死,但一想到她和主子的赌约结束之时,就是小命葬送在阎王爷手里的那一刻,所有的不满也就烟消云散了。
没想到这白卿卿今日突然来了这么一招,这可真把众人给杀了个措手不及。
坐在床上的赵御辰虽然看不到现场的情况,却从白卿卿刚刚那番条理分明的话语中听出了几分端倪。
“怀月,按照白姑娘的吩咐去做。”
如果白卿卿真的就是苏若晴,他相信她刚刚所下达的命令一定不是在开玩笑。
怀月见主子发了话,当下也不敢怠慢,急忙差遣身边的几个丫头赶快去做事。
待房间里所有的人都各司其职之后,白卿卿借着房间里的烛光,将小布包里包着的那七根银针放在烛火上一一烫灼消毒。
赵御辰见她一直没和自己讲话,忍不住率先打破沉默,“如果我没记错,你之前似乎说过让我必须吃二十天的辣食,我的眼疾才能初见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