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勿忘草
22087700000032

第32章 经过我家乡的旅人

想要通过山路,

却被带着荆棘的灌木丛挡住去路,

待将灌木丛拔去,

夜幕已经降临。

我出生的故乡坐落在一个叫作殿山的大山的正中间,那是一个山褶间散落着几户人家的寂寞小村庄。当太阳开始下山时,山阴下的人家便开始笼罩在那黑色的黄昏帷幕中:首先是屋顶,然后是森林里的牌坊,接着是山谷……渐渐地迎来夜幕。最终,落日的余光仅仅停留在山顶,山谷间的小村庄静静地进入了夜幕,暮霭沉沉地密布在村庄的上方。于是,只剩下环绕着山麓的小河和沿山的酒窖的白璧,宛如在那夜色苍茫之中呼吸逐渐微弱的萤火虫一样,无助地发出淡蓝色的光芒。

那日,也恰是如此的黄昏。

彼时,有一位旅人从港口城镇的方向而来,抵达了通往村里的山巅上。旅人看到在山路两侧的耕地里,茄子和红薯已被收走,土地被翻整过,平整的田地里,只有开着淡白色花儿的荞麦在它那红色的茎干上瑟瑟发抖。

翻过通往村庄的山顶,他看到在一眼便可望见的山岬上,亮着一盏为专门过路的旅人指路的常夜灯。这已令那千里迢迢而来的旅人心中升起一股怀念之情。而那些一边数着寺庙里敲响的钟声,一边回到自己母亲家中的孩子,还有那隐约听到的小曲,更让这位年轻的旅人那多愁善感的泪水喷涌而出。

我家邻居千松

被近江国国主派去打仗,

第一年未回,

第二年也未回,

待到第三年的三月,

见到了他的人头回来。

年轻的旅人下了山峰,准备拐过山端时,却恰巧与一位刚点完常夜灯回家的少年相遇了。少年未曾想过在这夜幕中,在这狭窄的山路上,在这种时刻,会与其他人相遇。于是,他急忙朝左避让给旅人让路,而旅人也怀着同样的心情向右避让给少年让路。此情此景,让旅人吃了一惊,他又急忙向左避让。而少年也避到同样的方向。结果,二人同时站住,看向对方。

在我们的一生之中,你会遇到很多这样的人:在不经意的时刻,于一种不经意的心情下突然与其相遇,然后你便永远永远都不会将其忘记,在某种场合下,便会将其想起。然后,当你们因缘巧合再次相遇时,你便会觉得你曾经在某个地方见过他(她),总觉得他(她)的样子在你脑海中留下过印象,而并非是单纯地与你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你们曾在某一地点,某一时期相互熟知,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是究竟在何时与何地。

对于这个年轻的旅人而言,这位少年恰好就是这类人;而对于这位少年而言,这位旅人也正好给了他这种感觉。

这个旅人并不是仅仅从这个少年的面孔上看到了自己那可爱的少年时代的幻影,从而感到寂寞和高兴。他的心情正如某本书上所述那样,是“一河之流,一树之荫”(佛语,大意为:在同一条河中喝水,在同一棵树下躲过雨,都是前世修来的缘分。)。于是,年轻旅人那挥之不去的哀伤立刻变成了微笑,朝着少年笑了起来。那微笑代表着什么意思呢?少年无须寻求答案,但在少年的心中,却可以立即感觉到那种心情。

二人什么也没有说,就这样擦肩而过。自然,那位少年就是我。对于一生之中会遇到许多事情的我们而言,这种小事简直不胜枚举。

然而,我却独独忘不了此事。连自己都觉得颇为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