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文秀武功不如哥哥,但在父亲的言传身教下,也能对付两三个壮汉。尽管与深川经二交手,黄文秀肯定会处于下风,但过上几招是没问题的。尤其是现在,黄文秀满肚子怒火,加上昨晚受到了委屈,面对深川经二的攻击,她毫不畏惧。
深川经二的军棍挟着沉重的风声朝黄文秀打来,黄文秀扎稳马步,认准军棍攻来的方向,身子朝旁边轻轻一闪。待军棍落空势头消减的瞬间,黄文秀一手伸去抓军棍,同时欺身上前,另一只手弯曲,用手肘朝深川经二的胸口使劲地撞去。
深川经二不愧是剑道五段高手,一棍砸空,发觉军棍被黄文秀抓住,看到黄文秀的手肘朝胸口撞来,迅即将军棍往回拉,并将身侧转,意图躲过黄文秀的一击。
黄文秀两手出击,力道被分散,手没有把军棍抓牢,军棍被深川经二拉了回去。她顺势朝前继续扑去,手肘上的力度更大。深川经二来不及躲闪,胸侧被黄文秀的手肘撞个正着。深川经二大叫一声,拖着军棍,接连倒退几步。
黄文秀根本不给深川经二喘息机会,冲上前去,一脚踹在深川经二腹部。深川经二重心不稳,被踹倒在地。但深川经二身手实在矫健,身子刚沾到地上,就地打了两个滚,将黄文秀攻击在他身上的力道化解,立即站了起来。
好汉不吃眼前亏。深川经二看到身后几个学生手持军棍过来帮助黄文秀,便不再与黄文秀纠缠,撒腿就跑。黄文秀追赶了几步,发现地上有一根军棍,捡起军棍朝深川经二的后背砸去。军棍在空中划了一条弧线,正好打在深川径二的屁股上。深川经二疼得龇牙咧嘴,捂着屁股继续朝前奔跑。
黄文秀本想继续追赶,忽然听到李龙在叫她,只得作罢,转身回来看李龙的伤势。李龙的头被深川经二的军棍砸开了一条口子,鲜血直流。一些路人围在李龙身边,有个路人找来草纸烧着后,将纸灰糊在李龙的伤口上止血。
黄文秀拉着李龙的手,看到李龙气息奄奄的样子,心疼得直掉眼泪。一个大妈关切地问道:“姑娘,你们家在哪里?赶紧把你爹送回家去吧。”黄文秀抹了抹泪说:“我不是成都人,我家在资中,远着呢。”一个中年男子插嘴道:“既然这样,那赶紧送医院去。”
几个好心人找来一辆架子车,把李龙抬到车上,准备往医院送。黄文秀忽然觉得有人把手搭在她的肩头,转头一看,是黄文泽,不禁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哥,你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黄文泽从骆成骧住宅出来后,想到黄文秀和李龙还在大川饭店等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一路上,他见不少人往骡马市方向跑去,说是去打日本人。黄文泽随即想到大川饭店住着的四个日本人,心中暗叫不好,难道那些日本人在成都惹出事端来了?想到妹妹和龙叔还在饭店,黄文泽跟着跑了起来。
远远地,黄文泽看到大川饭店火光冲天,人声嘈杂,闹成一团。走近一些,看到路边有人围成一圈。他本想直接走过,不经意间看到人群中有个女孩子很像黄文秀。他拨开人群,看到果然是黄文秀,就上前拉她。听到黄文秀的哭诉,再看架子车上躺着的居然是李龙,黄文泽差点晕过去。
黄文泽顾不上回答黄文秀,弯腰拉着李龙的手,急切地喊道:“龙叔,你怎么了?”李龙听到黄文泽的声音,睁开双眼,勉强笑了笑,微弱地说道:“我没事,没事。”黄文泽直起身子,怒目圆睁地看着黄文秀问道:“龙叔被谁打的?”黄文秀带着哭腔说:“日本人,就是昨晚那个高个子!”
黄文泽环顾四周,叫道:“日本人呢?去哪了?”那个中年男子指着前方说:“跑了,朝那个方向跑了!”黄文泽就想去追,但他马上冷静了下来。龙叔伤势严重,得先把龙叔的事情处理好了才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黄文泽迅速想好了办法,对黄文秀吩咐道:“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回饭店拿行李。”黄文泽转身想走,黄文秀拉住他说:“哥,饭店都被砸烂了,现在又起火了,我们的行李说不定早就没了。”
黄文秀的话提醒了黄文泽。放在饭店里的行李,也就是几件衣服而已,贵重的东西,李龙都随身携带着。黄文泽点点头说:“那点行李,就算了。文秀,你赶紧带着龙叔去青羊宫找师叔。龙叔的伤,师叔能解决。”
黄文秀问道:“那你呢?”黄文泽说:“我去找日本人算账。昨晚的账和今天的账,我找他们一起算!”黄文泽对那个中年男子说:“大叔,麻烦你把架子车拉到青羊宫去。文秀,到了青羊宫,你赶紧找师叔,然后在那里等我回来。”
黄文泽拿出几张钞票递给中年男子,中年男子挥挥手说:“别和我谈钱的事情,我保证把他拉到青羊宫去。你去找日本人,好好地打他一顿,给我们成都人出口恶气就行了!”黄文泽冲中年男子抱拳说道:“大叔,那就有劳你了!”
说完,黄文泽转身就走。黄文秀在后面叫道:“哥,你要小心啊!”黄文泽回头说道:“你放心,在青羊宫等我回来。”黄文泽朝深川经二逃跑的方向追去,黄文秀在中年男子和几个好心人的帮助下,拉着架子车,赶往青羊宫。
路过大川饭店,黄文泽看到,现场一片混乱,饭店正冒着滚滚浓烟,不少官兵和警察正在组织灭火。
天色渐渐暗下来。黄文泽按照路人的指点,朝深川经二逃跑的方向一路追下去。追出一条街,黄文泽看到前面有个身影有点熟悉。走近一看,是刘世清。刘世清被深川经二当作挡箭牌,挨了不少棍棒,打得一身狼狈不堪。黄文泽拉住刘世清问道:“警长,你怎么了?”
刘世清见到黄文泽,眼睛一亮:“是你?你怎么在这里?”黄文泽说:“找日本人报仇!”刘世清大叫道:“正好!他娘的,老子也在找他们报仇呢!小伙子,你身手好,走,我们一起去!”
两人结伴而行,在大街小巷搜寻起来。刘世清简单地向黄文泽讲述了事发经过以及自己被当作挡箭牌挨打的事情,那两个逃跑的日本人,高个子叫深川经二,另一个叫渡边洸三郎。黄文泽也讲了李龙被深川经二打伤的事情。两人惺惺相惜,一边走,一边骂日本人。
寻了几条街,都没看到日本人的影子。问路人,有人说不知道,有人说往哪里哪里跑了,指的方向却并不一致。黄文泽觉得两人这么找下去不是办法,等会天黑下来,黑灯瞎火的,找日本人就更难了。
黄文泽和刘世清简单商量后,决定分头行动。刘世清身上有枪,如果发现日本人就开枪,黄文泽听到枪声就去支援。如果黄文泽发现日本人,能打就打,不能打,就大声叫喊,把声势造大,刘世清听到声响,就去支援。
刘世清和黄文泽分开后,顺着大街往前走。经过成都县政府时,看到一群人围在门口。上前打听,县政府一个看门人说,刚刚不久,一个日本人往这边跑,看到县政府大门,就想往里钻。看门人眼疾手快,拿着棍子拦住他,不准他进去。那人伸手想夺棍子,看门人见势不妙,扔掉棍子,把大门关上。日本人捡起棍子,朝大门乱打一气,看到身后一群学生追来,就拿着棍子跑了。
看门人遇到的这个日本人,是渡边洸三郎。刘世清问明渡边洸三郎逃跑的方向后,一路追了下去。途中遇到几个学生,学生们也在寻找渡边洸三郎。学生们体力好,几下就把刘世清甩在了后面。刘世清身上有伤,感觉体力不支,看到路边转角有个石凳,就上前坐下喘口气。
刚坐下不久,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刘世清转头一看,朦胧的夜色中,一个男子手持一条棍子鬼鬼祟祟地走了过来。刘世清警觉起来,站起身来大声喝道:“什么人?站住!”那男子正是渡边洸三郎。渡边洸三郎见有人挡道,也不多说,举起棍子就打。
刘世清来不及躲闪,被棍子打翻在地。他想拔枪,但渡边洸三郎随即扑了上来,骑在刘世清身上,举起拳头朝他的脑袋打来。刘世清只得放弃拔枪的念头,两手朝渡边洸三郎乱抓一通。无意中,他抓住渡边洸三郎的衣领,手上一用劲,将渡边洸三郎从身上拉扯了下来。
渡边洸三郎爬起来,刘世清也迅即起身,与他对峙起来。刘世清想到此前和黄文泽的约定,还是想把枪拔出来。渡边洸三郎看到刘世清的动作,明白他的意图,马上扑过来,一只手卡住刘世清的脖子,另一只手去抢枪。刘世清用手去按枪,争夺中,手枪被抛在一边,两人谁也没抢到。
渡边洸三郎卡住刘世清脖子的手不放,一把将刘世清推到墙上。刘世清的后脑勺结结实实地撞在墙上,登时鲜血直流。渡边洸三郎根本不管刘世清已无反抗之力,另一只手雨点般打向刘世清的脑袋。没几下,刘世清就浑身瘫软了下去。渡边洸三郎打红了眼,又朝刘世清胸口猛打下去,刘世清口中不断冒出鲜血,翻着白眼,很快没了气息。
渡边洸三郎正准备松手,不提防自己脑袋上挨了重重一棍。他大叫一声,转过身来,看到几个学生正围着自己。渡边洸三郎挨的这一棍有些重,整个人恍惚了起来。他踉踉跄跄朝前走了两步,又有一棍砸向渡边洸三郎后背。
渡边洸三郎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很快没了声息。
一个学生走到刘世清跟前,发现刘世清已经断气,连忙跳开叫道:“这个人被日本人打死了!”一个学生说道:“我们赶紧离开,要不然别人会以为是我们打死的。”学生们拖起渡边洸三郎的尸体,扔在路边的阴沟里。
黄文泽没有像刘世清那样在大街上寻找,他推测,日本人肯定会往小街小巷躲藏。他钻进小巷,仔细搜寻起来。由于大川饭店发生流血冲突,不少市民都早早把门关上,生怕招来祸端。黄文泽走在小巷里,小巷空无一人,在朦胧的夜色里,显得格外冷清。
前面是一个狭长的小巷,没有什么人家,就两道围墙。黄文泽想穿过小巷,到小巷尽头再作寻找。走了一阵,黄文泽忽然听到前面上方传来瓦片破裂的声音。他立即警觉起来,瓦片破裂,一定是有人踩着了,不可能是猫之类轻盈的动物所为。
黄文泽停下脚步,悄悄来到墙下,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将身子往上一蹿,两手攀住墙头,探身看去。只见离自己不到一米远处,一个高个子男子手持棍子正警惕地看着自己。黄文泽顿时明白,眼前这人,正是深川经二,于是大喝一声:“深川,滚下来!”
深川经二冷笑一声,挥着棍子朝黄文泽的脑袋抡过来。黄文泽将身子往下一沉,两手仍攀在墙头上,棍子从他的头上扫过。黄文泽等棍子刚过去,两手一用劲,斜着身子跃上墙头。不等深川经二把棍子收回来,黄文泽借着跃上墙头的力道,一个扫堂腿朝深川经二下盘攻去。
深川经二身手果然了得,见到黄文泽一气呵成的攻击,顺势将棍子戳在墙头,身子腾空跳起,重心移向棍子,在空中伸出一条长腿,踢向黄文泽。黄文泽一个反手,抓向深川经二踢来的脚踝。深川经二无法躲闪,脚踝被黄文泽抓住,就伸出另一只脚,踩向黄文泽的胸口。
黄文泽如果不松手,深川经二全身的力量必然会踩在他的胸口上。练武之人都清楚,打斗过程中,双方的力量都非常大,超过自身体重的数倍,如果不及时躲闪,势必会遭受重创。
黄文泽审时度势,当下之机,保全自己最为重要。只有不受伤,还可以在接下来的打斗中占据上风。如果受伤,接下来的打斗就会吃大亏。刚刚交上手,黄文泽就已看出来,这个深川经二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
但黄文泽松手后,也不会就此罢休,得继续给深川经二一个反击。黄文泽把手松开,往后倒退一步,同时屈胸,另一只手击向深川经二踩下来的那只脚,大喝一声:“下去吧!”深川经二的身子像一只断线的风筝一般,落下墙头。
深川经二往下落的时候,没有撒开手里的棍子,而是用棍子拄在地面,缓冲了下落的力量,轻轻落地。黄文泽在墙头看到深川经二轻盈落地,禁不住暗自喝彩,这样的身手,果然厉害。
深川经二落地后,立即起身,手持棍子,跳了起来,朝墙头的黄文泽下盘扫过来。刚才两人在墙头的打斗中,墙头的砖块有些松动,黄文泽用脚挑起一块砖头,朝深川经二踢去。深川经二的棍子攻击到半途,见砖头袭来,只得掉转棍子,将砖头格开。砖头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深川经二把砖头格开后,两手持棍,将棍子斜靠着墙头,急速地朝黄文泽脚下扫了过来。黄文泽往后连退数步,不防脚下踏空,从墙头跌落下来。在重心失控、身子下跌的瞬间,黄文泽用左手攀住墙头,这才没有直接摔在地上。
黄文泽还没有站稳,深川经二整个人挟裹着棍子扑到了跟前。黄文泽如果要强行站稳,就来不及做出防御的架势,必然被深川经二打个正着。但如果不站稳,身子就会倒在地上,深川经二的攻击正好得逞。两相选择中,黄文泽果断地就着身子倾斜下去的姿势,来了个大冒险,伸开两脚,一个剪刀腿,夹向深川经二的下盘。
深川经二没料到黄文泽会来这么一招,两脚被黄文泽剪在一起,失去重心,斜斜地扑倒在地上。黄文泽把深川经二剪倒,自己也跟着倒在了地上。黄文泽看到深川经二自始至终都没有把棍子丢掉,刚才过招中也发现了他使棍的手法很像是在使剑。联想到日本武士一贯善于使剑的风格,黄文泽断定,深川经二是个剑道高手。那么,要想打败深川经二,就得打掉他的武器,让他和自己进行拳脚上的比拼。盘破门武功,擅长的就是拳脚功夫。以己之长,攻彼之短,才会有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