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杏的复仇
22076100000038

第38章 魂断蓝雀岭(2)

这正是胡国豪被害四天之后!第二天,南澳小学的那个赖仔就在操场草丛中捡到胡国豪的手提包。这绝非巧合。

小川和姚莉趁热打铁,驱车赶到半岛最南端的西冲。这里面朝南海,是个渔村小镇。不过西冲的海滩是有名的度假胜地。与大小梅沙相比,西冲海滨的海水更蓝更深,沙滩、草棚和椰树也更带有野趣。但是两位年轻警官询问了旅游中心所有的人,也没有发现钟涛或者丁岚来过的痕迹。

那丁岚的白色富康来这里干什么呢?

“也许是车开到小镇附近时,驾车者临时改变了主意……”

姚莉眺望远处的海平线,判断道。

“总得有原因吧!”小川说。

“原因……”姚莉想了想道,“一种可能是赤潮向北移了,这里的海水不行;另一种可能是作案人故意虚晃一枪,声东击西。”

“行呀!你进步挺快的!”

小川赞叹了一句,调转方向盘,向来路疾驰而去。车后扬起一片红尘。

两位警官杀了个回马枪,立马赶回南澳镇。

勘查南澳湾码头。港湾内停泊着约百条摩托游艇,在浪里摇晃,艇身一律刷成蓝色或绿色。看上去像是木艇,后问岸边的渔民才知道是玻璃钢制的。小川和姚莉站在岸边,观察了一下。靠岸的海水很脏,水面上漂浮着各种颜色的废塑料袋、纸屑,以及细树枝等杂物。海水也很混浊。估计钟涛不会在这里取海水,再说在这里取水也太打眼。

小川警官向一个穿花衫、戴斗笠的渔妇打听:

“老妈妈,租一艘游艇多少钱?”

“游的范围近些的,一百元。”

“远一些呢?”

“一百五。”

“那个地方是哪里?”

小川指着海对面一座长长的岛屿问。

“哦,那里是平洲,属于香港。游艇不能去!”

小川示意姚莉,拿出几张钟涛和丁岚的照片,递给渔妇。

“老妈妈,一个多月前这两个人来租过游艇吗?”

姚莉问。

渔妇仔细辨认了一下,摇头。

“有没有其他人见过?”

渔妇把照片递给旁边几个渔民。大家传阅后,都说没有见过。

小川和姚莉脸上露出失望。

“你们可以再问问边防嘛。”

渔妇指了指近处一座两层棕色建筑。

道谢后,两位警官找到边防大队的武警。一个穿绿军装、挂胸牌的小伙,脸比小川还圆,验明两人身份后,态度很客气地回答了询问。据他介绍,租游艇凭有效证件、打个招呼就行了。也就是说,凡是租游艇的人,值勤武警都要验证。这个海上边防站,除了他还有一个值勤武警。

小川和姚莉大喜。

圆脸小武警进屋里,叫来另一位年龄稍长的同伴。不料,两位武警认真辨认了钟涛和丁岚的照片,肯定答复没有来租过游艇。

小川和姚莉道过谢,回到车里,都有些沮丧。

没想到南澳之行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向崔队报告吧?”姚莉问小川。

“等等……”

小川想了想,拨通了聂风的手机。

“聂哥,你好!我是小川,和姚莉正在南澳镇调查。”

“哦,是吗!有什么进展?”

“确实有目击者看见了6月29日傍晚小学围墙外停过一辆白车,而且有个男人曾趴在墙上。”

“太好啦,祝贺你们!”聂风提高了音量。

“可是”,姚莉从小川手中一把夺过手机说,“钟涛取海水的地点我们一直没有找到。”

“你们查了哪些地点?”

“南澳港湾,还有最南面的西冲……”

“查过水头村吗?”

“水头村?没有。”姚莉愣了一下。

小川从她手里夺回手机,贴在耳畔,听到聂风浑厚的声音:

“那里是周正兴的老家,就在南澳镇以北五六公里。你们应该去查查!”

“明白了!”

五分钟之后,警车停到水头村海滨浴场前。水头村小镇距海边约一公里。

小川和姚莉从车里下来。刚落脚,小川就有一种预感,这个地方非常特别。

站在堤岸上望去,海湾里的水有几种颜色:近岸处是黄色(大浪淘沙),稍远处是绿色(像玻璃绿),再远些是深蓝色,而在水天相连处则近于黑色。海浪向岸边卷来,拍出层层巨浪。让人感到一种震撼的力量。

几只游艇在近海里穿梭,似怒海轻骑。

“周正兴的老家有点酷啊!”

姚莉情不自禁地说了句。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壮观的海景……”小川也叹道。

海滩上有不少游客在太阳伞下躺着小憩。也有勇敢者在海浪里扑腾游泳的。

两位警官找到浴场管理员,向他打听钟涛和丁岚是否来过。管理员找来两位救生员,其中一位从照片中认出了钟涛和丁岚。

“这对男女来游过泳。”他指认道。

“记得准吗?”

因为激动,小川的声音都变了。

“不会错,那男的水性特别好!还潜了水。女的就坐在沙滩上,好像没有下水。”

“你还记得是哪一天吗?”

“哪一天记不得了,有一个来月吧……时间是中午。”

“你发现两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姚莉问。

“没有什么特别的呀……”救生员回忆道,“哦,想起来了,两人离开海滩时男的手里提了一个塑料桶。”

“啊,塑料桶!是什么颜色?”

“白色。这种桶很普通哦。”

救生员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帮了警方大忙。

武局和崔队得到两位年轻警官的报告后,大为振奋。

专案组所有的成员都预感到胜利在望。

武局在案情会上说:“离破案看起来只有一步之遥了,我和大家一样地兴奋。可是我们不要忘了,最后定案靠的是证据。只有铁证如山,才能万无一失。”

崔队:“武局说的是,就算咱们明明知道手提包是钟涛扔进围墙的,但他完全可以抵赖。那女孩既没有看清车牌,也没有人当场拍到那个趴墙人的照片嘛。水头村的那个救生员是非常重要的人证,现在缺的是直接物证。”

“塑料桶里残留海水微藻碎片的检样,送到公安部刑事科技中心,也没有检测出来。据说国内尚无先例。”武局叹道。

“武局”,机灵的郑勇警官出了个点子,“我建议,向美籍华人刑侦专家李昌钰求援!”

武局眼睛一亮。

“是个办法!刑侦技术也可以国际合作嘛……”

“还有一点,我们始终没有搞清楚,钟涛的作案动机究竟是什么?”他说。

小川说:“聂记者的调查结果,是系列复仇杀人案……”

“‘西部太阳’这么肯定?”崔队质疑道,“破案不能仅凭推理。还需要证据。”

武局问小川:“小聂现在在哪里?”

“在云南。”

3

聂风在返回昆明时,利用等机票的空当时间,再去档案馆查到有关的知青资料。

接待的还是那位短发眼镜。她看了聂风的介绍信和记者证,拿过一张单子,叫聂风填写。

姓名、学历、职务、联络方式、查阅内容、查阅目的,均需填明。

待聂风填写好,短发眼镜和身旁的花衬衫同伴说着什么,满口云南话,听不懂。花衬衫递给聂风一个簿子,上有红字铅印的“云南档案馆调查单”,分全宗号、卷号、年代、案卷标题、归类等。在花衬衫的指导下,聂风从总目里,终于找到《云南省革命委员会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工作办公室案卷目录》。

翻开目录,是钢笔填写的“全宗简要情况说明”,包括内容、移交时间、经受人、接手人等。接下一页,即为“卷宗目录索引”。从卷案号1开始,均为蓝色钢笔填写。

聂风在档案馆里泡了足足四个小时。从尘封的知青档案和简报中,意外找到了骇人听闻的记录。这就是老傅在大青树下提起总理亲自过问的“河口事件”。

事实上,河口县十八团披露的劣迹只是冰山一角。由中央派出的联合调查组发现,建设兵团普遍存在迫害、奸污知青的类似问题。涉嫌犯罪的兵团干部许多曾经是战斗英雄,在部队中立过功,受过奖。但他们到了建设兵团后,成为分散在大山野岭的团、营、连等各个独立王国的统治者,由于缺乏法律监督和对绝对权力的制约,他们变成了为所欲为、独霸一方的“土皇帝”。

“笑面酋”胡子浩就是独霸蓝江的“土皇帝”哦!

在那个扭曲的时代、特殊的环境里,在“接受再教育”的红色口号麻醉下,失去亲人和法治保护的女知青们像羔羊一样落入虎口。她们最终难逃成为这些集权者肆无忌惮发泄兽欲的猎物。

虽然犯罪人员只是军队干部中的少数。大多数兵团干部都是秉公守法、忠诚优秀的。但这一小撮败类却是兵团肌体上的毒瘤,不清除危害极大,也不足以平民愤。

正义之剑终于高高祭起。最终,许多滥用权力的人被审判。有的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有的被判无期徒刑,关进监狱。

聂风在阅读档案资料时,发现一份《情况报告》中披露:蓝江有个连长逃往缅甸,下落不明。

这个连长,说的应该就是胡子浩!

聂风合上档案,陷入沉思。

胡子浩虽然侥幸躲过了军事法庭的惩处,最终也没有逃脱天网的惩罚。

他们曾经都是人民解放军英勇的指挥官,身穿绿军装,戴着红领章,叱咤战场,屡立军功。但是到了云南边陲的知青营地,他们却变成了为所欲为的“土皇帝”“笑面酋”,最后沦为迫害、污辱知青的历史罪人。这是为什么?难道仅仅是他们个人的道德堕落和生活作风问题吗?……

胡子浩并不是一个单纯的流氓。作为一充满着野性和魄力的部队基层指挥员,在绿色军营里、在战场上,他也曾经辉煌过。祖辈三代贫农,父母早年去世,十七岁参军,十九岁入党,打过仗,立过功。他在蓝雀岭二连的那些邪恶的“艳遇”,是他个人兽性的发泄,也是彼时的特殊环境和历史背景提供的机会,人性丑恶的一面才得以疯狂的恶性膨胀。从某种意义上讲,悲剧双方都是受害者。悲剧的根源是那个扭曲的时代!

聂风还想到一个人,就是那个因救钟杏而遭胡子浩强暴的夏雨虹。

不知如今她在哪里?

当时被玷污的女知青究竟有多少,很难准确统计。实际上有许多受害人因种种原因隐瞒了受辱的真实情况。按中国传统的伦理道德,失去贞操的女孩,无论什么原因,都会遭受社会的歧视和巨大的心理压力。

夏雨虹也许一直活在痛苦中——没有嫁人;也许活在噩梦里——那蓝色火焰总在眼前闪烁;或是活在平静之中——隐隐的阴影里?

4

钟涛给夏雨虹的E-mail。

虹虹:

我刚从云南回来。路过成都探亲时,顺便去看了我们的班主任“欧几里得”。是她告诉我你的电邮地址的。听说你回成都时打听过当年的人和事。谢谢你还牵挂着黑娃——我这个不争气的混账朋友……

往事不堪回首。二十八年前的那场大火和橡胶林的噩梦,毁了我们的爱和幸福。可是中国有句古话: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笑面酋那个恶魔,终于遭到了“天谴”!

你还记得指导员——那个贪吃糖的红狐狸吗?这个为虎作伥的帮凶给女儿打电话的时候,我送了两粒漂亮的酒心巧克力给他,也伴“虎”而去了。

……

详情说来话长。

盼望我们能有见面的机会。我会亲口告诉你一切。

黑娃

这二十多年来,钟涛从来没有放弃寻找笑面酋的踪迹。

胡子浩逃往缅甸后,下落不明。后来有人在中缅边境见到过他,样子很风光。

二十年后,胡子浩摇身一变成了知名企业家。名字改成了胡国豪,没有人知道他的详细经历。据说他逃到缅甸后,贩卖过杜仲、当归,后来参与走私海洛因赚了大钱。大约这是他的“第一桶金”。后来暗中回国,在北海、海南闯荡,主要搞房地产。洪亦明转业后到海南,成了胡子浩的搭档。他们敢于冒险,敢于竞争。赶上第一趟车,发了财。到后来许多人被海南的房地产泡沫吞噬时,两人已经到深圳发展。再后来钱赚多了,洪亦明独立门户,自己当起老总来。几年之后,胡国豪成了一位成功的企业家,统领一个房地产集团。

钟涛一次从一位朋友处偶然获知,在海南曾遇见胡子浩。已成了房地产老总。但名字不叫胡子浩,而是叫胡国豪。他的公司就叫“海南国豪房地产有限公司”。

钟涛专程追到海口,没有找到胡子浩。当时海南的房地产遭遇了巨大的泡沫,据有关方面统计,大约有几千个亿的资金被套住。好多房地产公司都破产了。几经周折,钟涛打听到“海南国豪有限公司”已经注销。胡子浩不知去向。但有人说,他可能去深圳发展了。钟涛后来索性到深圳一家朋友的公司帮忙。并像猎狗一样寻觅着胡子浩的踪迹。

深圳这个新兴城市给人太多的机会。能人和野心家都很容易出名。

胡国豪在一次接受采访上电视时,被钟涛偶然发现。

采访的地方像是胡国豪的办公室,布置很豪华。

镜头扫过大班台上的一座非洲木雕鳄鱼,张着嘴,栩栩如生。

钟涛觉得胡国豪的面孔太像胡子浩了:宽脸虎鼻,皮肤粗糙黢黑,还有那对鼹鼠般的小眼睛,虽然比当年发胖了些,但这张蹂躏了多少知青姐妹的“笑面酋”的脸,就是化成灰钟涛也认识!唯一让人拿不准的,由于人物出的是中景,胡国豪的下颚上看不见那条刀疤。

当漂亮的女主持询问胡国豪对生态住宅有什么看法时,镜头缓缓推进。钟涛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上的胡国豪特写镜头。

“哈哈!‘生态住宅’是房地产的发展趋势,也是咱们地豪追求的目标嘛。”

胡国豪答得有点得意扬扬。他的脸正对着镜头方向,下巴左边部位看不清楚。

后来,摄像机的方位变了,胡国豪的左脸亮了出来。在下腭的边缘,终于现出一条粉红色疤痕,约四五公分长。也许是近三十年岁月磨洗的结果,或许是做过整容,那条刀疤的痕迹很淡。如果不是特别留意,几乎不会引人注意。但是这条疤痕的位置和形状,却是确凿无误的。

钟涛感觉全身震颤。是他!就是他!

他立刻拨通电话:“小岚,我是钟涛!你赶快打开电视,看经济频道……对,你看见了吗?那是谁?”

“啊,有点像胡子浩哦!”

“千真万确,就是他!笑面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