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孔子是个好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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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孔门教人做君子(1)

1.学做君子儒

子谓子夏曰:“女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论语·雍也》)

孔子对学生子夏说:“你要做一个君子型的知识分子,不要做一个小人型的知识分子。”这也就道明了孔子教育学生的目的是教人做君子,而不仅仅是传授知识。

我们今天也经常用君子和小人这两个概念,称赞德行好的人为君子,批评德行差的人叫小人。其实,说某人是小人,基本就是骂人。但在孔子时代,称某人是君子,一般不是指这个人道德高尚;叫某人为小人,别人也没有被辱骂的感觉。孔子时代,君子本是指统治阶层,是国家的管理者,相当于今天我们所说的领导干部。我们今天的领导干部分为科级、处级、局级、部级等,孔子时代,君子分为士、大夫、诸侯、天子等。不过,那个时代,只有君子才能当国家管理者。也就是说,你要想当官,你最低得是士人出身。当然,在孔子时代,这种严格的出身制度已经在逐渐衰落。

历史上有些概念会出现转义——原来指这个意思,后来变成了那个意思。也就是从孔子开始,君子这个词出现了转义,本来专指社会地位的词,又被赋予了道德涵义,把有道德层次的人叫做君子。在这种转义的过程中,孔子和孔门起了重要作用。在《论语》中,孔子对君子、小人的概念做了道德引申,时常在道德意义上使用。有时君子的概念是指从政者,小人是指平民;但更多的时候君子就是指道德高尚的人,小人是指道德卑劣者。也有时候,君子是指有德的从政者,小人是指无德的平民。

孔子为什么对子夏说这句话呢?我们这里先根据《孔子家语·七十二弟子解》来对子夏这个孔门学生做一点儿介绍:他的大名叫卜商,字叫做子夏,是卫国人。跟孔子读书的时候年龄不太大,比孔子小44岁。在学习上,对于《诗》很熟悉,精通诗义,以擅长古籍文献而闻名。子夏为人性格不像现在东北人那样宏阔豪放,有点像南方学者,喜欢谈论精微的问题。

子夏有一次回到老家卫国,发现读史志的人念道:“晋师伐秦,三豕渡河。”这话什么意思?晋国的军队去打秦国,三只猪过河。真是有点幽默,驴唇不对马嘴。可是人家史志上就这么写的,念的人也就这样念了。子夏研究问题精细得很,认为这显然有问题,而且他确认是写错了。子夏说:“这是不对的,‘三豕’应该是‘己亥’。”读史志的人就去请教晋国史官,史官果然回答是“己亥”。

古代是很重视历史的,这是一个比较重要的史实问题,被子夏一听就发现了问题,给更正过来了。因为这么一件事,卫国人都把子夏当圣人。孔子去世后,子夏在河西一带教学,连魏文侯都拜他为老师,向他咨询国家治理之道。子夏后来成大才了,担任王侯的老师,这也算是做学问做到很高成就的了。但是子夏有个毛病就是爱抠小学问,孔子担心子夏陷入钻研小道理甚至技艺而不可自拔,担心他的格局太小,所以才跟子夏讲要做君子儒。

孔子教学生做君子,是成就大人之学,不是教一般的某个方面的谋生技巧。孔子办的学校相当于现代的综合性大学,出来之后要走向各个领域的领导岗位。而学习某一项专门的技术,这些小民之技孔子是不教的。我们来看一个关于孔门教授君子之学而不教授谋生技巧的经典案例。

樊迟请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

请学为圃。曰:“吾不如老圃。”

樊迟出,子曰:“小人哉,樊须也!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论语·子路》)

樊迟向孔子请教怎么种庄稼。孔子说:“我不如老农。”

樊迟又请教怎么种菜。孔子说:“我不如菜农。”

樊迟退出后,孔子说:“樊迟真是个当老百姓的料。身居上位的人只要重视礼,老百姓就不敢不敬畏;只要重视诚信,老百姓就不敢不用真心实情来对待。要是做到这样,四面八方的老百姓就会背着自己的小孩来投奔,哪里用得着自己去种庄稼呢?”

樊迟本来叫樊须。因为姓樊名须,字子迟,所以也叫樊迟。他比孔子小36岁,农民出身,在没有拜孔子为师之前,已经在孔子的学生中任鲁国季氏家臣的冉求的手下任职。樊迟这个人有勇有谋,齐国军队攻打鲁国的时候,曾经跟随冉求作战,并且提出过很重要的建议,致使鲁国军队大获全胜。这个学生人其实很聪明,但是有一次好像没动脑子,或者是因为当过农民对种植太着迷了,可能也是觉得孔子是万能的吧,居然去问孔子怎么种庄稼种菜。孔子可是大学问家啊,你问学问可以,哪能去问他这样的问题呢?而且先问种庄稼,人家不回答,你就别问了,接着还问种菜,这不是脑子出问题了吗?遇到这样的学生,哪个老师不生气?不过孔子当面好像还没表现出不高兴,只是他走之后向同学们发了一番感叹。

这个小故事里,孔子清楚地阐明了为什么不教平民之学的原因,他办学的目的,是想让自己的弟子都能成为领导者,成为民风教化者。

子曰:“君子谋道不谋食。耕也,馁在其中矣;学也,禄在其中矣。君子忧道不忧贫。”(《论语·卫灵公》)

孔子说:“君子谋求道,而不是谋求穿衣吃饭。耕种,有时也会吃不饱;学习,国家给的工资就在里面。君子要处心积虑地想着道能不能得到推行,而不是担心吃不上饭。”孔子这话说得更明确了,耕地是老百姓干的事,孔子教学生就是教他们怎么成为领导者,成为管理国家的人才,做君子应该做的事。

过去有人批评孔子轻视体力劳动者。其实这种批评没有道理。如果我们现在有大学生去问北大校长如何种庄稼种菜,校长说这不像北大培养的人才,那么就是看不起农民吗?问题是这不是你要培养的人。人家孔子看到了在礼坏乐崩的社会里,培养优秀的从政人才才是挽救国家社会之道,因此他给自己办的学校做了明确定位,结果来了个学生问他怎么干农活,孔老师能不郁闷吗?他没气得说不出来话就是很有修养了。

2.孔子教什么

子曰:“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论语·阳货》)

孔子说:“同学们,为什么不学《诗》呢?《诗》可以激发人的情感,可以观照社会生活,可以促进人们团结,可以表达哀怨、不满。近到可以明白如何侍奉父母,远到可以明白如何侍奉君主,还可以认识一些鸟兽草木的名字。”这里说的“兴”,指诗歌能引起读者精神的感动与奋发,就比如我们读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时就撩发起亲近伴侣的情感。这里说的“观”,是指诗歌可使人观察社会生活、政治风俗的盛衰得失。因为《诗》的风格可以反映一个地区人的精神风貌。这里的“群”是个动词,指诗歌可以在特定的人群中引起思想交融,相互感染,从而使人能够更好地在一起相处。我们有时候单位搞联欢会要唱歌,为的是营造氛围,促进团结。孔子删定的《诗》也是可以唱的,就可以达到“群”的功效。这里的“怨”,指诗歌既可以表达自己复杂的个人情感,还可以对不良政治状况表达不满,来促进情感交流和政治清明。

孔子从一部《诗》经里,看到能起到这样一系列作用,可以看出他在教育上不是简单地灌输道理,急功近利,而是很注意诗和音乐等等这种潜移默化的作用,润物细无声。

孔子教人做君子,就是要教人成为一个道德高尚的人,一个才能出众的人,一个能引领世风的人。最好能从政,实行仁政,恢复礼乐文明,用周礼治理国家。我们都知道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即礼仪、音乐、射箭、驾马、文学、算术。这六艺是古代从政者必须修习的内容,相当于当时公务员考试的六门课程。这六艺又被称为“小六艺”,因为孔门除了研习小六艺外,还研习另外六艺,也叫“大六艺”,或者叫“孔门六艺”。“孔门六艺”就是孔子开私学的儒学六经,即《易》《书》《诗》《礼》《乐》《春秋》。“小六艺”是培养君子的人格和技能,而“大六艺”是培养君子的仁爱情怀和安邦治国、心怀天下的精神。我们来看看孔子在《论语·季氏》里对学《诗》和学《礼》的一些论述。

陈亢问于伯鱼曰:“子亦有异闻乎?”

对曰:“未也。尝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诗》乎?’对曰:‘未也。’‘不学《诗》,无以言。’鲤退而学《诗》。他日,又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礼乎?’对曰:‘未也。’‘不学礼,无以立。’鲤退而学礼。闻斯二者。”

陈亢退而喜曰:“问一得三:闻《诗》,闻礼,又闻君子之远其子也。”(《论语·季氏》)

有一次,孔子的一个粉丝陈亢问孔子的儿子伯鱼:“你在孔夫子那里有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教诲啊?”

孔鲤说:“没有啊。有一次,孔子独立站在堂上,我快步从屋子中间走过去,他叫住我问:‘学《诗》了吗?’我回答说:‘没有。’他说:‘不学《诗》,说话就不得体。’我回去后就学《诗》。又有一天,他又站在堂上,我快步走过屋子中间时又被他叫住:‘学《礼》了吗?’我回答说:‘没有。’他说:‘不学礼,就不懂得怎么安身立命。’我回去后就学《礼》。我就听到过这两件事。”

陈亢回去高兴地说:“我提了一个问题,得到了三方面的收获,知道了学《诗》、学《礼》的道理,还知道了君子不偏爱自己儿子的道理。”

从这段有趣的对话中,我们不仅可以看出孔子对学生是倾囊相授的,并没有给自己的儿子吃小灶,而且更可以看出,孔子对于学习《诗》《礼》的重视。

孔子不是整天给学生灌输,而是因材施教,对于不同学生的同一问题往往给出不同的回答,而且是在学生对问题思考的基础上加以点拨。所以如果孔门子弟不清楚孔门的教育方法,就容易弄不明白,认为孔子教学生是有所保留的。

子曰:“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丘也。”(《论语·述而》)

孔子说:“你们这些学生认为我的教学有所隐瞒吗?我对你们是毫无隐瞒、毫无保留的。我没什么知识是不对你们公开的,这就是你们老师孔丘啊。”这里,孔子就向他的学生坦诚,自己是没有留一手的。

孔门教育的内容对于中国教育的发展,甚至整个社会的发展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孔门教育重视修身立德、重视国家治理与社会教化,这些很有利于社会的稳定发展。然而,后来我们的社会把孔门的教育当作了唯一的模式,把孔门的教育目标当作了学校培养人才的唯一方向,不重视技能教育,不重视严谨的科学思维等等,也导致了教育偏差。

3.孔子为什么避谈鬼神

子不语怪、力、乱、神。(《论语·述而》)

孔子对这类东西向来就是不去讨论,不说它们。你就有没有鬼神这类问题问孔子,人家孔子不和你谈这些,这是他对待这些问题的基本态度。

我们知道,儒家是讲究祭祀的,祭祀就是祭拜已经死去的人。既然孔子主张祭拜已经死去的人,孔子是不是也就相信鬼神呢?

季路问事鬼神。

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

曰:“敢问死。”

曰:“未知生,焉知死?”(《论语·先进》)

知道孔子不喜欢谈鬼神,一般学生是不太提这个话茬儿的,但是子路不管这个。子路有一天,就问了这个问题。子路问:“怎么侍奉鬼神呢?”孔子说:“活人还没能服侍好,怎么就去服侍鬼神呢?”子路又问:“我想再斗胆问问,死是怎么回事?”孔子又说:“生的道理还没弄明白,怎么能弄懂死呢?”看来孔子这次又采取了避而不答的策略。

孔子为什么要回避这个问题呢?是孔子对这个问题没有思考过,还是说孔子对鬼神半信半疑?鬼神的问题,不仅子路问过,子贡也问过。

子贡问于孔子曰:“死者有知乎?将无知乎?”

子曰:“吾欲言死之无知,将恐孝子顺孙妨生以送死;吾欲言死之无知,将恐不孝之子弃其亲而不葬。赐欲知死者有知与无知,非今之急,后自知之。”(《孔子家语·致思》)

子贡有一次问孔子:“人死之后,是有知觉呢,还是没知觉呢?”孔子说:“我想说死人有知觉,却担心孝顺子孙伤害自己的生命去追随死者;我想说死人没有知觉,又担心不孝子孙遗弃亲人而不埋葬。子贡啊,你想知道人死后有没有知觉,这不是现在要着急解决的问题,以后你自然会知道。”这里,孔子谈论了不管是说人死后有没有知觉,也就是承认有没有鬼神,对现实的社会都是没有好处的。孔子给子贡的答案,跟给子路的是一致的:回避。不过,在子贡这里孔子讲了不谈的社会效果的原因。

其实,还有一个孔门弟子问过鬼神的事,这次孔子给出了明确的回答。宰我这个学生口才好,善于问问题,而且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孔子可能是基于宰我的这个特性给出了明确的回答。《孔子家语·哀公问政》里记载:

宰我:“我听说过鬼神这两个名词,却不知道它们是指什么,想请教一下老师您。”

孔子:“人一生下来就有气有魄,气是人生命力充盈的表现;魄是鬼充盈的表现。人有生就有死,死后入土就叫做鬼;魂魄升到天上就是神。把鬼神合起来祭祀,这就是极致的教化。……教导人们追怀祖宗,不敢忘本。人们信服了这种鬼神祭祀,能够很快地听从教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