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多年前的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安佳喆竖起衣领快步穿过坑洼泥泞的街道。前方的道路被抗议的人群和无数难以为继的难民封闭了,几十名巡捕和几名特派员在极力的试图把人群向后驱赶。不过看起来一切是徒劳的,人群越聚越多,最终导致情绪变得失控,冲突一触即发。
安佳喆不时用手把头发上和眼镜上的雨水擦一下,脚步一刻不停的沿着街道两旁的步行街向前走。由于没有打伞,他的衣服和鞋子都很快湿透了,不过令他欣慰的是重要的研究资料已经用防水布包好,现在正在自己怀里,应该不会损坏。
其实他大可以等雨小一些,或者研究院下晚班时搭同事的车回家,但是他总是感觉在街对面或者来往的人群中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他跟自己说,这都是幻觉,也许是这份材料过于珍贵,以至于带来了不必要的紧张。最终他决定在路上行人还很多的时候尽快回家。
安佳喆尽量不去理会街上的示威者和难民,他从人群边上贴着墙壁挤出一条通道来。费了老大劲才离开事发地点。
最后在转角的地方他看到一家书报亭,他确定自己安全的走上了熟悉的街道,他终于放下心来。
“老安今天下班够早啊,平时都到九点多才下班呐。”书报亭的老板用塑料布盖住报纸和成捆的每日时讯杂志,小心的把东西往屋里搬。
“今晚你也收的够早的啊,桑托斯。”安佳喆隔着塑料布扫了一眼报纸和杂志的封面。
“是啊,下这么大的雨,完全没有生意,您来份报纸不?”报摊老板桑托斯指了指山脉报和自由报。
“好的,来一份自由报。”安佳喆站在屋檐下一面喘口气,一面甩甩手上的水。其实这么大的雨他不该要报纸,总会弄湿的,但是似乎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所以他还是小心的拿起一份报纸。
还是老样子,太空计划第14次接轨失败,最终不得不采用旧制的对接方法;达布尔准备去东方对燃油问题进行谈判;潮湿的天气将要持续5到8周,对于农作物来说简直是灾难,政府已经准备提前采用应急措施……还有好多,只要看标题就不需要看内容的消息。
安佳喆现在觉得心跳恢复了正常,也不再大口喘气了,他决定把报纸塞进衣服里跑回家。
“老安,你干什么,我这里有把伞,你可以拿去用,明天上班时候还给我就行。”桑托斯拍拍他的肩,微笑着说。这个热心的老板总是对人热情友善。
“那就多谢了。”
“稍等一下,我去后面帮你拿。”桑托斯转身进了储藏室里面。现在剩下安佳喆一个人站在檐下。他拿起报纸继续看,一张照片引起了他的注意,一个长相凶恶的中年人,和一个看起来不服管束的年轻人在一起,背后有几名督教官,显然这两个人犯了什么事儿被逮捕了。安佳喆往下看下面的小字。昨日16点,两名赛博教徒在西城组织非法集会被逮捕。
赛博教徒都是些激进分子,在安佳喆看来赛博教宣扬的人种优化理论简直就是邪教理论。以前他有一名很优秀的学生自称就是这个教派的信众,不消半年,完全变了个样。在他看来就像诗里讲的一样,“你的眼里满是疯狂。”其实自己做的事情何尝不是疯狂的?只不过自己是为了保护而不是毁灭。
这时安佳喆看到远处有两个人朝自己走过来,一身正装,但是走路的姿势像极了军人。安佳喆很不喜欢和军人接触,他们有一种执拗的无法改变的价值观,对于崇尚真理的学者来说军人简直顽固不化,让人懊恼。不过也许他们只是来买份报纸就走。也许是下班的国家公务员,或者银行职员,安佳喆想不到还有什么人会在忙碌了一天之后还能走的这么整齐划一,假如把这样的人放在队列中,他们会和一个人的时候表现的毫无二至。
但是安佳喆发现他们确实是朝自己来的,因为其中一个人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来给你伞,有点旧但是还是很好用的。”桑托斯走出来递给安佳喆,他生硬的接过来。“谢谢。”
“怎么了老兄?有什么问题么?”桑托斯顺着他的目光看到有两个人走过来。
两个人果然立在安佳喆面前,就一直淋着雨,似乎雨水不存在一样。
“安教授?我们得和你谈谈。”戴帽子的高大男人开口了,另一个金发男人则一声不响站在他侧后方。
“你们可以明天来我的办公室,现在我已经下班了,恐怕不便在处理工作上的事了。”安佳喆感觉到对方说话与其不容置疑,但是他还是想试试。
“恐怕这不由我们决定,当然也不由你决定。我们只想占用您几分钟。”不由分说,严谨的语言,这些人也许是安全局或者情报处的,但是他们找一个外国人有什么用?何况自己还是一个东方人。
“我的国家是中立的,我也没有必要参与这场战争,我是一个学者。”安佳喆希望做最后的努力,想要能摆脱这种局面。虽然他知道这想法有点天真。
“请您配合我们,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会来烦扰一个外籍人士。”身后的金发男人点了一下头。
“好吧,请两位来家里说。就在前面不远。”安佳喆放弃了。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怀里的研究材料。
两个男人用一种缓慢但是恰好保持安全距离的步伐跟着安佳喆,以免发生什么意外。
而他其实也没有什么需要策划的意外。他明白战时是非常时期,如果自己表现的不够清白,可能会被送上法庭,甚至可能会被死刑处决。假如自己有攻击性或者想要逃跑的举动的话。
安佳喆配合的开了门。三个人把门厅踩的湿漉漉的。安佳喆趁着换衣服的机会把材料和衣服雨伞一起扔进了换洗篮里。这样至少稍微能放心一点。
两个不速之客并没有脱掉大衣,而是简单的拍了拍身上的雨水就站在屋子里四下里观察。
屋子里面显然很狭小也很乱,到处都是图纸和宗教书籍,还有很多稿纸和两台打字机。安佳喆勉强找到两把椅子给他们,然后自己背靠在写字台上。
“两位有什么具体的事情么?”安佳喆的疑问就是,他们是怎么找上自己的。自己的研究和战争一点关系也没有,自己是一位哲学家,是神学研究者,当然也有不便说明的其他身份。但是自己绝对和战争没有半点关系。“据我所知,我的研究项目对于战争没有半点帮助。我不明白我能帮你们做什么。”安佳喆把自己的疑问抛给对方。
那个金发的男人说话了,“教授,我自我介绍一下,鄙人利施泰因,我们目前都在国家未来构建委员会工作。”这个男人的声音非常的稳重,即使坐在椅子上依然坐得笔直。
“我没有听说过这个部门,虽然我和政府接触不多,但是从未听过这样的部门。”安佳喆更加一头雾水,甚至从名字都无法猜测这是一个什么部门,还是说完全是他们杜撰出来的,为了某种见不得人的目的,那么他们如此训练有素沉着冷静,极有可能是雇佣兵或者间谍。安佳喆更紧张了,生性多疑的他从小就被各种事情搞得紧张兮兮。
“我来给你简单的介绍一下,当南部王国宣布停战之后,我们会建立全新的共和国,到那时战争部门会逐个解除权限并且把权限和人力资源交还给军部和政府。
我们的存在就是两个任务,让战争尽快结束,让战后可能会遇到的困难降到最低。”利施泰因身体略微向前倾了一些。
“这么说移民和学者都变成国家的威胁了?”安佳喆本来不想挑衅,但是他总是改不掉这个坏毛病,部分时候的叛逆。
“不不不,我们欢迎各个种族和地区的移民,并且希望所有的学者都能留下来,为战后的国家复兴做出贡献。”利施泰因没有被他这种孩子气的挑衅激怒,对方显然受过严格训练,完全不受情绪影响。
“那?”安佳喆搞不懂了。
“实话实说,我们需要你的研究成果与国家共享。”
安佳喆觉得不妙了,但是他还是想在蒙混一下,他总是不愿放弃,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能在各种宗教理论研究中都有一席之地,以他年轻的资历,他却可以直接与教皇和啊尔塔木德面谈。“我的研究成果都在研究院和大学的中央计算机里保存着。你们可以直接去申请,我可以给你们写一份推荐信。”安佳喆最后的努力。
“我们不关心以前的神,我们关心的是未来的神。”利施泰因随手翻看着桌上的材料。
安佳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看到那位高大的客人站在们和自己之间,假如自己有什么异常举动他可能就会动手制止甚至掏出手枪。
“我们需要你帮我们找到一个人,我们会相应的为你提供研究的便利,还会替你保密。战后你会被授予爵士称号和战斗英雄的奖章。”
“什么样的人?”安佳喆用手扶住桌子,以便自己不会颤抖。
“安塞多纳。”利施泰因说这句话的时候显得极其自信甚至自负,安佳喆听到这个名字简直不能相信。
“反抗军的首领?”安佳喆显得非常不解,“他们不是已经从东岸撤军了么?而且他们是签了停战协议的。”
“对,因为签了协议所以没有人会怀疑到我们,他们会认为是敌对方谋杀了他,我们不但可以让他们互相仇恨,还能在战后少一个竞争者。战争会提前结束,对所有人都是好事情。”利施泰因的眼睛里充满了冷酷。
“但是我要怎么帮你。”
“用你的能力啊,用你们独有的能力。”利施泰因这句话说的很慢很低,但是在安佳喆听来却像晴天霹雳。他都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
“别伤害任何人,我会想办法的。”安佳喆真的害怕他们,这帮身处战争旋窝的战争机器,什么都干的出来。
“我们不会伤害任何人,但是你需要尽快行动。”对方掏出一张名片,“请不要做对国家有害的事情,这样可以确保更多人的安全。”
利施泰因站起身,大个子开了门,“回见,你可以随时打电话联系我,我需要你3天之内给我回复。”
人走了,安佳喆坐倒在椅子上,该怎么办,事情变得有点严重了。
他需要和其他几个人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