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一定是雪走。
我正要开门,又觉得不放心,问了一句:“谁,谁啊?”
“是我。”听到雪走略轻松地回答,我大松了一口气,连忙给他开门。
雪走长腿一迈跨了进来,关上门。
和上午不一样,现在的他,背了一个黑色的大背包过来。
进了门,他就把背包放在地上,在房间里看了一眼,指着我的床说:“你把床上的东西收拾一下,我要布置布置。”
我看了他的背包一眼,连忙点点头。把被子一层层卷起来,抱到房间里祁蕊的床上,又把枕头和抱枕都拿了进去。这张床是前一个租客留下来的,我们搬进来的时候,因为资金不充裕,也没有买新床。
看起来有些陈旧。
但雪走看起来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拉开黑色大背包的拉链,从里面拿出了一些东西。
分别是一个用黑色布块绑住的香炉,一把贡香,若干根白色的蜡烛,一块纯白色的大白布,还有一只青花色的瓷碗,几踏冥钱。
先是把那块大白布铺在了我的床上,又把香炉摆上去,点上香,插在香炉里,然后开始摆蜡烛,房间的四个角落各一支蜡烛,香炉正对面并排三支。
然后让我去找一个盆。
“什么盆?”
“铁的,用来装纸灰。不然等结束了,你不好打扫。”
我去找了一个平时洗菜的铁盆。
原本还算正常的房间,被雪走这一布置,立刻就显得有些诡异了。
如果再在香炉的后面再来一张黑的照片的相框,那就和灵堂是一模一样了。
一切都准备好以后,就差不多九点了。
雪走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又看了看我,笑道:“你别这么紧张。”
“我……”我尴尬地咽了咽口水,能不紧张吗?我现在手心里都是冷汗。一想到待会儿又要见到那只鬼,还得跟他说话,我这心里就发毛,腿就发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还差五分钟到九点半,我要请他来了。”雪走看了一眼时间,脸色有些苍白。从羽绒服的口袋里拿出一个红色的火柴盒,划着了,一根一根地去点蜡烛,蜡烛全部点燃了以后,让我过去,用小刀在我的十指上划了一刀,挤出来,滴了几滴进那只装了清水的青花瓷碗里,对我说,“等一会儿他来了,如果你们真的结过冥婚,这碗里的血水,会变成黑色。”
我紧张地点点头。
“我,我等一下,要说些什么?怎么说啊?”
雪走看了我一眼,声音很轻地响起来:“别的话不用说,你只用求他就可以了。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先不要管,好好求他。如果他同意了,一切好说,如果他不同意,再作其他打算。”
我点点头。
“别紧张。”
“我们这么做,不会激怒他吧?我会不会牵连到你?”我问。
雪走瞟了我一眼,露出一个欣慰又无奈地笑:“你现在想到我了?请我来的时候,怎么不怕连累我呢?”
我略感尴尬。
“放心吧,我已经做好了被牵连的准备。他也不至于会杀了我,我是一个道士,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
我听他这么说,才稍稍地放下了心。
滴完了血,雪走走到门口,伸手把灯关了。
关了灯以后,房间就暗了下来,只剩下烛火的光,一闪一闪。
雪走从背包里找出来一张黄纸,用一支红色的笔,写下了柏南修三个字,然后写下猝年XX年XX月XX日,用火柴点燃,烧尽。
黄纸刚刚烧完,一阵阴风刮过,吹得房间里的蜡烛闪了一下。桌面上的蜡烛的红色火焰“嗖”地一下,变成了惨绿色。
雪走抬腕看了一眼手机,秒钟走过最后一格,正好到九点半。
“咚,咚,咚……咚,咚,咚……”敲门声准时地响起。
听到这有规律的敲门声,我全身的寒毛一下子竖了起来,一把抓住了雪走的手腕,用嘴形说:“他来了……”
雪走沉下脸:“已经来了更好,利用招魂术,让他现形。你过来……”
他把我拉到香炉前面,让我跪下。
然后把一踏冥钱交给我,点燃了其中一张,让我烧冥纸。
我颤抖着手,听他的安排,一张一张地烧纸。
敲门声断断续续地响起,雪走又拿了一张黄符,就着冥钱上的火焰点燃,闭着眼睛,在嘴里默念了几句什么。
一阵强大的阴风刮过,将房间里的蜡烛全部吹灭了。
眼前一下子陷入了黑暗当中,只有鼻尖里可以闻到一股烧纸的味道。
我心里着慌,紧张得头发丝都竖了起来,心突突直跳,像是快要从嗓子眼里蹦了出来。
三秒钟,所有蜡烛又“噌”地亮了,红色的火焰变成了绿色的火苗闪耀,照得房间里所有摆设都呈现出一种鬼气森森的感觉。
我僵着手,发现火盆里的冥钱已经熄灭了。
“呼……”似乎有一股阴风贴着我的耳廊吹了一口气。
一滴冷汗,顺着我的额头经过太阳空,缓缓地流了下来,我手指都不敢动一下,更别说擦汗了。
感觉到一双冰凉的手,从身后缓缓地环到了我的腰上。
“我跟你说过,离这个道士远一点……”耳边的声音听起来虚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但那冰凉的手和胸膛又隔得如此的近。
我动了动嘴唇,“救命”两个字卡在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来。
就在这时,天花板上忽然亮起一道白光,正好照在我的身上。
环在我腰上的那双手,瞬间就消失了。
后背上贴着的冰凉胸膛也不见了。
“柏南修……”白光灭了以后,我听到雪走在叫他的名字,声音沉静没有波澜,“人鬼殊途,你就不要再徒增业报。”
没有回应,雪走的声音孤单的回荡在房间里。
我转过身,小心翼翼地四处看了看,却发现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了。
顿时急了:“他是不是走了?”
如果就这样走了,我还怎么跟他谈?
“没有。”雪走简单地回答,缓缓地往前走了两步。
我屏住呼吸,再次环视了一遍房间。可这房里除了摇曳的惨绿色烛光,就没有任何不正常的东西了。
雪走说那只鬼没有走,那他在那儿?
“噗”地一声,雪走点然了一根火柴。
这火柴燃起的火焰与那些蜡烛不相同,它是红色的。
雪走对着我扬了扬下巴,我顺着他的目光,看着对面的那道墙。
这才发现,蜡烛绿色的光芒没有照出人的影子来,但火柴的光芒却照出了影子。我和雪走是两个人,墙上却出现了三个影子。
其中一个影子,明显是一个高大男人的身形。
我吓得呼吸一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候,雪走手中的火柴熄灭了,房间里又恢复成了鬼气森森的绿色。
太害怕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雪走向我使了两次眼色,我才终于反应过来,紧张地开口:“柏,柏……”
神经绷得太紧,一下子连那只鬼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
叫柏什么来着……
越是着急,脑子里就越是空。
我张了半天嘴,最后放弃了叫他的名字:“我知道你在这里,也知道你听得到,柏先生……我们人鬼殊途,求你放过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