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传国玉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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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花柳宫眉

元大都坐落在郁郁葱葱、枝繁叶茂的树木中,到处都是绿草如茵,春燕在空中盘旋飞翔,桂殿兰宫金碧辉煌,美景与财富在这里融为一体,在这一片景致之上,漫衍着清凉夏日的幽婉和恬静,充满了馥馥花香和湛湛碧空的光华。在外人看来,这似乎是人世间唯一没有悲伤和贫穷的地方。

大明殿后有一条宽阔的道,直通后宫延春阁,东、西有宫女侍婢居住的庑殿百余间,隅楼上的龙雕张牙舞爪,威严森森,后宫之主南必皇后就居住在延春阁建筑群内最为高大和绚美的坤德殿内。琼楼金阙柳宠花迷,春天这里的景色最为精致优美,楼台亭阁间满是奇花异卉,抬眼望去红瘦绿肥,微风轻拂,翠绿的垂柳宛若细细斜雨,丝丝缕缕。一条宽阔的大道上铺着五色缤纷的石砖,道两旁有雕饰着龙藻的玉栏,玉阶两边摆放着好看的盆景,一切宛如浑然天成。

出延春门,在景耀门外可见櫩庑林立,有一座宽敞华丽的大殿内,凤绡银屏,金璧交辉,这就是后宫右第三斡耳朵阔阔伦和伯要兀真两位皇后的居住的隆福宫。宫殿西边有一扇穷尽雕丽的圭门,里面曾经是翠檐碧瓦、涂金缀玉的御苑,忽必烈迁入大都皇城之后,这里一度是他藏媚贮娇,寻欢作乐的地方,不过自从察必皇后去世之后,这里变得萧疏冷清,几近荒芜,最里面的一座紫殿内,被忽必烈冷落的速哥答思皇后和七八个侍婢住在里面。而在紫殿不远处有一座假山,它的北面有两扇关闭的红门,门外就是奢华无比的荷叶殿,这是太子真金的斡耳朵,它的主人就是阔阔真王妃。

这一天阔阔伦皇后举行寿筵,这里充满了喜庆,宫女们进进出出地忙碌着,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

延春阁东暖殿是右第四斡耳朵,这是八八罕(元锦)、撒不忽(元琼)两位妃子的寝殿,亭台楼榭显得特别幽静、整洁和雅致,它的对面就是西暖殿,是奴罕皇后的寝殿。她们很早起来准备参加寿宴,八八罕在侍女们的精心伺候下梳妆打扮,她对着镜子一件一件地试衣裳。听说忽必烈龙体不适,由南必皇后和太子真金代表来参加宴会,撒不忽就坐不住了,开始匀红点翠,左支右使,只教侍女们忙个不停,一会儿教拿来妆奁,一会儿又教拿来钿匣,挑挑拣拣的半天,最后才将花粉、马奶、蜂乳等调制成的凝脂涂在脸上,左右侍女忙着为她抚揉,又端来一盘红白鲜嫩的生牛肉片敷在脸上,最后又用溽蒸的鹿巾蒙住皮肤,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才打扮停当。

八八罕和撒不忽妃子一起来到两位皇后的偏殿,阔阔伦和伯要兀真、奴罕皇后与她们俩亲切地说笑着,虽然这三位皇后已步入中年,但她们仍然穿着华美的服饰,皮肤看上去依然细腻,充满光泽,只是身材过于丰满,以至于显得非常匀圆,她们的一举一动都端庄肃穆,在这一群粉装玉琢的年轻姑娘中间,她们更像两位年长的家长。

“可敦娘娘驾到!”随着三声锣响,一个宦侍拖着清细的嗓音大声喊道。

隆福宫大殿内忙乱起来,阔阔伦和伯要兀真、奴罕皇后以及八八罕、撒不忽妃子急忙出迎,她们恭敬地站在玉阶下张望去,而侍女们都弯腰低头不敢正视。

一队华丽的仪仗簇拥着皇后的凤舆徐徐来到,一顶缀饰着翡翠玉珠和金丝镂花的八抬大轿停了下来,周围一片寂静,十八个贴身侍女转身,有的卷起凤花锦轿门帘子;有的铺着花纹艳丽的踏毯,一直铺道殿门的玉阶前,与阶上的红地毯对接;有的端着金盘、妆盒、玉奁等。侍女们搀扶着南必皇后缓缓下轿,踏上地毯,朝殿门走去,两个侍女紧跟在左右打起凤翣,真是珠围翠绕,雍容华贵。

走到殿门前的时候,众后、妃倾身,恭恭敬敬地齐声道:“恭祝可敦娘娘万福金安!”

南必皇后面含微笑,也不说话,只是朝她们轻轻颔首,她特别瞟了一眼八八罕和撒不忽妃子,当跨过门槛时,她又抬起翠袖掩口,微微一缩脖子偷笑起来。

当南必皇后端坐凤屏前的正席的时候,两个侍女打着凤翣雕像一般立在凤屏左右,更使她看起来威灵显赫。

“今儿个是阔阔伦可敦的大寿,依在体例里,俺来宫里将着贺来,么道多礼呵,姐妹们自在着些儿。”南必端坐,望着她们说,她的眼睛就像一块晶亮的翡翠,闪闪熠熠。

众后、妃来到席端弓身再拜,这才依次入侧席。

在这里,南必显得出奇的严肃,没有在八八罕和撒不忽的翰儿朵里自在,她是怕太过放纵有损第一皇后的威仪,所以席间非常安静,就连平素里最俏皮的撒不忽也被这种庄严的氛围所震慑,不言不笑,一本正经起来。

这种肃穆的气氛很快被前来祝寿的太子真金和太子妃阔阔真打破,他们大方地进入殿中,当他们站立在席端朝南必皇后行礼时,却看见所有的眼睛都在盯着他们,他们有些心慌意乱,匆匆在皇后右手旁的侧席坐下,在后宫粉黛中突然多了一个须眉男子,这使得席间的清冷气氛逐渐缓和开来,渐渐地有了欢笑和细语声。

在阔阔伦皇后身边,有一个俏丽的小姑娘,她是阔阔伦的外甥女安真迷失,只见她樱唇微启,睁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南必皇后,一脸浮想联翩的神情。一会儿,她又柔情无限地凝视着太子真金,好像爱慕至极,不过真金并没有注意到她,这让她看上去有些着急。

南必时而低头啜茗,时而暗中偷窥着撒不忽妃子。乘着人多,撒不忽也放松下来,不时地和真金眉来眼去,心照不宣。南必自从上次瞧见他们鬼鬼祟祟的,就一直觉得中有蹊跷,这下却让她看出了苗头,所以她会忍不住咬唇窃笑,只要发现有人看她,她马上会转过脸看向侍女,所以,她们并没有发现南必皇后的异常。

“可敦在皇上的大福萌里都安稳着,不拣是谁,要依着后宫的体例行着呵,每的勾当里要谨慎,这的每却倚着有圣旨么道,没体例的勾当休做者。”南必故意冷着脸突然说。这句话似乎刺激到了撒不忽,她的眸子闪烁着,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眼睛不安地瞅着南必,见南必低头啜茗,撒不忽瞥了真金一眼,然后低下头。而南必偷窥了她一眼,嘴角泛出一丝微笑。

南必也觉着自己在这里,她们就不自在,于是要提前离席,她叫宦官来,低声说了几句就要起驾回宫。宦官代表南必皇后将一个红色的册子递交给阔阔伦皇后,上面记录着皇后赐给她的寿辰礼物。凤驾很快离开,众后、妃起身,恭送南必,真金太子弓身长揖,目送皇后离开。

寿宴继续,这下众人就像脱去嚼子的马奔腾起来,席间欢笑声不止。

“安真迷失,还不快去拜见太子!”阔阔伦皇后拉着安真迷失的手说,显然这是她安排好的,当安真迷失得知她有机会成为太子妃的时候,她就想有朝一日也要像皇后一样过上高贵至尊的生活,尤其是今日一睹南必皇后的凤姿,更助长了她这种强烈的欲望。

安真迷失立即起身,来到真金面前。真金愣了一下,目光在她身上游移着,见她有几分清瘦,玉臂纤柔,身材修长,初显轮廓的胸脯说明她是一个含苞待放的少女,她那姣美的小脸上娇痴微露,十几根乌黑的小辫子长长地泻下来,垂在她纤细的腰际,充溢着无限柔情,她的美貌使他心荡神驰,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她眼里闪着火花,嫣然一笑。

阔阔伦皇后真切地察觉到了真金的神态,她满意地颔首,而后笑道:“太子,这是本宫的外甥女。”这时候,伯要兀真也热情地点着头,那种神情就像是已经肯定了这个未来的太子妃。

真金当然明白阔阔伦和伯要兀真皇后的意思,他的脸泛起了一抹潮红,目光停留在她那略带醉意的小巧的下巴上,她羞涩的揪着自己的一缕鞭子,娇媚地撅起柔软的小嘴,不由自主地轻摇着身子。

“好,好,有空就去东宫玩吧。”真金说着,带着欣赏的神态望着令他馋涎欲滴的安真迷失。

看到真金这副神情,阔阔真王妃匆忙低下头,而在左侧席位上的撒不忽妃子则目光微怒,挑战似的盯着真金,当他感觉到她的目光与她对视时,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于是在慌乱中低下头,他这个微小的举动使撒不忽的内心得到了空前的满足,至少她认为他还是非常在乎她的,她不由地高兴起来,于是就多喝了几杯。

青春易逝,终究竟要堕入黑暗中,失去爱情希望的老迈之人是很孤独和可怜的。后、妃们很多,而皇上却只有一个,对于她们来说,皇上是没有爱情的,她们成为后、妃的唯一责任就是生皇子,然后照顾皇子学习和生活,直到他们成人还要为储君争得你死我活。看着阔阔伦和伯要兀真两位皇后,撒不忽就觉得眼前的情景使她内心固有的想法完全变了样,她亲眼看到这两位皇后已青春不在,就如那夕阳就快要跌入黑暗,在那无边无际的深渊中失去了昔日的光辉。

她开始感觉到自己的处境也是这样,她像一轮皎洁而凄冷的月亮一样,孤苦伶仃地走着自己的人生之路,到终了还是要走向老迈的黑暗,就和她们一样堕入没有爱情和希望的深渊之中,这时候她又想起了察必皇后,那个令她羡慕的女人,她一直都是皇上的宠爱的女人,直到爱情幸福陪伴她离开这个世界,她无疑是幸运的。而现在,又来了南必皇后,这位美丽的小娇娘又占据了皇上的整个心灵,就这么自然地、无情地夺走了她所憧憬的爱情的希望。

她的内心在抗议和呐喊,作为美人,她也希望得到美人应该拥有的权利,她渴望能够得到爱情欲望的满足。她有些迷迷糊糊了,她从阔阔伦和伯要兀真皇后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命运,有一天终会坠入那没有被人爱,没有爱情希望的可怕的晚年。撒不忽无精打采,她甚至有点慌乱了,她呆呆地望着她们,思绪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驰骋起来。

“不能,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撒不忽喃喃道。

“你怎么了?看你今天魂不守舍的,是不是鬼上身了?”八八罕妃子似乎看出了妹妹的异常,善意地提醒道,“少喝些酒,醉了成何体统。”

“没有,姐姐,你不要乱讲……”撒不忽慢慢地摇着酒杯,红着脸白了她一眼。

寿宴结束,阔阔伦和伯要兀真皇后留下阔阔真王妃叙话,撒不忽见状,知道阔阔伦的意图,她有点生气,她离开隆福宫,却径直朝圭门出去,走了几步就感觉头晕目眩,她知道自己有些醉了,就扶着玉栏站了一会儿。她抬头的时候看见后院不远处有一座假山,她又来到假山后面,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这时候她没发现真金也跟了过来。

静了一会儿,她感觉稍微好些了,正要转身离开时,却隐约听到有胡琴声传来,音律甚是悲凉,只听有人吟唱:

西湖秋风更骤雨,寥寥人迹走逃去。曾经锦绣玉宇,皇城嬖女,今惜别伤心。又一宵遗忧梦,悒悒愁上恨人离。

【喜迁莺】那一生愁苦,老去更为逋亡哭。骚忧,怎将泪长弹驻目。离弦愁人似蜑雨,如斯人心伤处。奈无个飞鸿过家,恨我家破更痛楚。

【出队子】沥酒念姑苏,霞帐伶仃孤苦。见一年花木沾霜露,恁凭凄怆满腹寒酷,任痴坐凤阁沉秋暮。

【幺】绛阙青春无,枫桥怨思迟暮。哪有把一世雕筵固闳富,寥寥凤楼诉清苦,孤女终生归期无。

【刮地风】但叫她丽色秀拔颜如玉,就这里独身孤处。禁阙残寒乍还梦里,琵琶梅树。不曾有婵媛缥玉,看春花媚间烟迷。此恨迸流每似凝雾愁絮,是南风轻轻诉。依他笑去挽玉奴,任幔前香酒怜丽姝,恻然仕女凄悷。

【四门子】霁月外玉燕飞翔去,遥看朔云凝雾。愁人镜前,消魂梦断,一城写尽几重荣枯。如今深宫,几时锦簇,台榭下萋蔷桂露。

【古水仙子】说、说、说,此间叙,她、她、她,急弦拨弄伤情日暮。迟、迟、迟,阮琴香处秋波盼,俺、俺、俺,绡帕擦脸泪渍无,快、快、快,曾梦来泣如雨,那、那、那,常见娇媚深夜愁,思、思、思,憔悴了着明眸腰细。他、他、他,把酒笑迎琼楼痴女,叹、叹、叹,就那个梦里皇都。

【尾声】怎知梅雨非曾哭,借酒浇肠听寒杵,怕人清醒儿空且无。

撒不忽听这歌声凄苦,不免悲伤起来,她抬起头眺望,见歌声正是从不远处的一座紫殿传出的,她就不由地朝紫殿走去,走过一条小径便被一堵高墙拦住了,面前是一扇加了铜锁的红色木门。

撒不忽驻足沉思片刻,转身便走,她刚抬头就看到真金直挺在面前,她吓了一跳,酒也醒了大半,她轻轻拍着胸口,脸色都白了。

“元琼,你想进去看看吗?”真金扫了一眼她,然后望着紫殿角楼问道。

“你怎么来这里?”撒不忽顾盼一下,神情紧张地问道,她长长的睫毛眨巴了几下,白玉般的颊上泛起红潮。

“我正要问你呢,你怎么来这里?”真金依然盯着紫殿,他目光深邃,语重心沉地说,“这里庭院深深,已经没人来过了。”

“那是个什么殿,什么人住在里面,听这琴声瘆人怪道的。”撒不忽蹙眉,脸上的红晕消失了,露出忧郁的神色。

“御苑紫殿,也算是速哥答思皇后的翰儿朵,不过我父皇不待见她了,紫殿已经变成了冷宫。”真金语重心长地说。

“速哥答思皇后?我怎么没听说过她。”撒不忽睁大眼睛,一脸惊愕。

“你当然没听过她,因为她一直在这御苑里。”真金瞟了她一眼接着说,“她和你一样,也是个汉人,速哥答思是我父皇为她亲赐的名字。”

“哦?还有这样的事,未曾听皇上说起过,既然是皇后,沦落至此却又是为何?”撒不忽斜睨他问道。

“我只知道她是宋廷宰相陆秀夫的女儿陆宸梅,临安陷落之后她跟随陆秀夫逃往厓山,陆秀夫背着小皇帝跳海之前,曾令其妻女先投海殉节,陆宸梅投海之后,竟然没死,三天之后被董文炳救了上来,却发现她背着的包裹里藏着传国玉玺,听说期间有士兵看到海上夜间有奇光灿烂,并有龙出没,董文炳相信这是海龙救了陆宸梅,是因为传国玺之故,于是董文炳就将她送到大都,父皇大悦,说这是天赐良缘,于是将她纳为后妃,赐名为速哥答思。”真金说着不由地叹了一声,“唉!只可惜啊,这个陆宸梅却不知趣啊,自从来到御苑后就从没见她有过笑容,所以才被父皇冷冷,一至于此。”

“怎么会这样……”她抬起一双被泪水浸湿而变得模糊的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就走。

“元琼,你要去哪里?”真金急忙追上问道。

“我要去看看她。”她转身说,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儿。

“我带你去,怕你找不到进去的路。”真金忽然拉起她的手就走,她慌忙挣脱他的手。

“你别这样,我看你就和你父皇一样!”她撇着嘴嘟哝道,“若是被人看见了,我的下场怕还不如陆宸梅呢。”

真金并不生气,只是尴尬地笑了笑,然后说:“你说错了,无论从政见方面还是从处世方面,我还真和父皇不一样,父皇他早就对我有怨言了!”撒不忽低头一言不发,一路默默地跟他来到荷叶殿。

“你看,从这后门过去,就能到紫殿了。”真金指着一扇红门说。

“怎么?这不是你的宫殿和紫殿是通着的?”撒不忽疑惑地盯着他,他摇摇头笑笑。

“那是御苑,我从来都没去过,也许父皇将东宫安排在这里他才放心吧。”真金说着就朝一个长廊走去,这里通向紫殿的那扇红门。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快到长廊口的时候,见七八个侍婢抱着一堆堆丝织从一个偏殿里出来,撒不忽停了下来,好奇地走过去。

“怎么?你想进去看看?”真金站在殿门口笑问。撒不忽点点头,然后跟他进去。

“真想不到你贵为太子,怎么你的寝宫竟如此简陋。”撒不忽四顾着殿内问道,然后来到一架纺车前,她疑惑地看着纺车喃喃道,“怎么这里还有织机?”她轻盈地转身问道。

“这是我母后的遗物,她生前一直用它来纺织。”真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说,“如今阔阔真有时候也用它来织些衣物,我身上的衣服就是她做的。”

撒不忽想起了察必皇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大皇后她不在了,我常常想念她。”

“母后不希望我做皇帝,但我却希望能做个好皇帝,时时刻刻都不敢忘却母后对我的淳淳教诲。”真金盯着她说。

她呆呆地望着他。他也凝视着她,他似乎听见了均匀的轻轻的呼吸声,色彩绚丽的衣裙在她纤细的腰身上勾勒出起伏有致的轮廓,一对银色镶着蓝宝石的耳坠吊在耳朵上,飘柔的秀发垂落在香肩上,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股淡淡的香味沁入心脾,他不由地联想着她裙裾上的柔丝花边和锦缎光润的内衣,还有她那丝绸般嫩滑的皮肤,他只想把它从她那纤柔的身体上剥下来。

也许察觉出他怪异的眼神,她闪着半掩在双眸上长长的睫毛,惊倏的目光盯着他似乎已经骚动不安的身体,她连忙将目光移开低声说:“我该走了,去见见速哥答思皇后。”

真金挡在她面前突然就喃喃道:“元琼,你长得真像我母后,难怪父皇他会喜欢你。”

她先是一愣,而后掩口一笑,醉眼朦胧,娇嗔道:“鬼道什么,这话要被你父皇听到了,你这太子就别做了!”

他一声不响地将她揽入怀中,双手不听使唤似地抚着她柔软的纤腰,他抱起她就放到里间的香榻上,将唇贴到她丝一般柔润光洁的脸颊上,她花容失色,连忙挣扎着。

“真金……你听我说,你不能这样,你别……”她羞得满脸通红,惊愕地喊叫起来,一双大眼直瞪瞪地望进他深深的眼窝,急忙伸出缀着镂花白边的袖口擦了擦被他弄湿的脸颊。

“为什么?”他喃喃着,根本不理会她的挣扎,手指头很轻松地挑开她的银丝纽结,吃吃地笑道,“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

她顿时觉得浑身筋酥骨软,蜷在他怀里,半推半就地说:“真金,你快放开我,你这样会害了我们的……”

“即使现在让我去死,我也绝不后悔。”他轻喘着,一只手不自觉地伸进她白色天鹅绒胸衣下的乳房,她不由地轻吟起来。她是第一次听到一个男人对她表露爱情,她就像一位情窦初开的少女那样经不起诱惑,是这么让她难以抗拒,这时候她丝毫没有勇气让他停止表白,她渴望这种爱意浓浓的甜言蜜语,她闭着眼睛舒展着身子,当她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一股汗味和清香交融在一起的气味之后,便觉得自己享受到最大的幸福和快乐。

“我可是皇后,你真坏……”她低声呢喃着,一双朦胧的眼睛热辣辣的,玉颊上泛起一抹红晕,娇痴地望着他,然后嗤嗤地笑道,“你们胡人怎么不计伦常,竟这么野蛮……”

他激情难抑,而她两颊绯红,此时此刻,他似乎已经忘了她是他父皇的后妃,而她也忘了自己是忽必烈的皇妃,她感觉自己正走向一片温暖如春、鲜花盛开的园子。如果这是一种堕落的话,那么她认为自己是堕入天堂了。

“元琼,我是太子,有一天我会成为皇上。”他温柔地对她耳语,“我会给你重新赐个名儿,让你成为后宫里唯一的皇后。”

她不再惶惑不安地回避他那种充满淫恣的目光,她娇媚的脸涨得通红,一只耳朵热辣辣的,激动得不能自已,似乎想要点什么,但她又不知那是什么。她陶醉在这浓情蜜意之中,不过她的意识还是非常清楚的,虽然她内心中也有恐惧,但眼下她已被这种实实在在的欢愉和幸福完全淹没了。

“鬼道呢,那个安真迷失呢?”她娇嗔道,“只怕明儿她就要成了你的王妃了。”

正当他要脱去她的衣裳的时候,突然咯吱一声,殿门大开,他大吃一惊翻下榻来,看到南必皇后惊恐地望着他们,阔阔真王妃和十几个侍婢低头跪在地上。撒不忽也翻起身,粉脸通红,双手慌乱地扣着扭结。

“可敦娘娘,你怎么……”真金满头大汗,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阔阔真怒道,“你几时回来的?可敦娘娘驾到,你怎么未出迎?!”

“回王爷,妾身要报来着,只是可敦娘娘令妾身勿通报,这就进来了……”阔阔真满脸通红,低声说道。

南必皇后早就料到如此,她瞥了一眼埋着头的撒不忽,然后踱着步子轻声道:“太子休怪者,俺来寻撒不忽妃子,么道先来了也,叫他每闭着口。”

真金尴尬低头,一言不发,他意识到自己闯下大祸了,于是背过身去。

“你每打小根底里茶饭一处,不拣什么说呵俺每明白也者,知道这般行的也有,俺不觉罪过着。”南必笑道。真金和撒不忽这才将心放下一半,相视一下又低头不语。

南必又对跪在地上的阔阔真王妃和众侍婢说:“快去吧,这的勾当俺都知道了,么道,不拣是谁,外头休说者,那人行罪着,俺要根底里治罪。”

“是!可敦娘娘!”侍婢们叩头,齐声说道。

阔阔真领着侍婢们出去了。虽说阔阔真王妃心中不满,但面对皇后和皇妃,她也只能忍气吞声,并不是惧怕真金,而是她对这位太子几乎是百依百顺。她也担心侍婢们将这件宫廷丑事传了出去,于是在厢房里,她又将太子宫里上下的侍婢们都召集起来,严厉地警告一顿。尽管这样,但消息还是传入了皇廷,他们根本就没想到,忽必烈早就在太子宫安插了眼线,充当眼线的侍婢是与众侍婢一起入宫的,想查出来具体是谁泄密,这比登天还难。

经过这次风波,撒不忽早就将去探望速哥答思皇后的事忘到脑后了,她与南必一同坐着轿子,跟着皇后的仪仗去延春阁,从表面上看她似乎恢复过来了,不过她还是闷闷不乐。到东暖殿胡同的时候,南必令凤鸾停下来。

“快到了,谁行指着来。”南必转过身问她去哪里。

“我还是要回殿里里去了。”撒不忽说着,依然低着头,满脸绯红。下轿之后,南必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后才起驾。

南必皇后回到坤德殿,见忽必烈一脸奰怒地坐在椅子上,穿着龙靴的一只脚放在另一只脚上,搭在一张精美的春凳上。他看上去衰老了许多,脸上也出现星星点点的斑疹,皮肤的颜色就像死人那般苍白,眉毛和头发都有点花白了。

南必觉察到气氛不对,她婉转地瞥他一眼说:“皇上……”

“你来了。朕今天不舒服,你来陪陪朕吧。”忽必烈闭着眼睛说,他说话的声音很慢,每个字都说得很重,并且一边说,一边皱一皱眉头,他那凝着褶纹的和有些凸起的额头上的皮肤显得越发皱了。

南必很乖地坐在他跟前的一张椅子上不安地望着他。他轻轻地拍了拍手,就有四个侍女掀起珠帘走了进来,其中两个侍女端着一大块潜着葡萄干、核桃仁和糖果的玫瑰色的凝乳,接着她们将凝乳仔细地切成碎片,放在两只精美的小金盘里,摆在他们前面的一张圆桌上。南必习惯性地拿起一支银签挑起一片慢慢地放进他的嘴里,他含着凝乳片,嘴巴闭得紧紧的嚅动着,腮帮子上的肉顶得凸了起来,他闭着眼睛沉吟了一声,脸上溢出非常享受的表情。

她又挑一块移到他嘴边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轻轻地摇着头,然后将他另一只粗糙的手放在她娇嫩的手上。

“阔阔伦的寿宴怎么样?朕送给她的礼物,她还高兴吗?”忽必烈眯着眼睛问道。

“高兴呵!皇上的福荫里,殿里唤得乐人来,交唱着,她心里乐着,筵席有。”南必抬起大眼睛瞟了他一眼笑道。

“来来来,坐在朕这边来。”忽必烈牵着她的手,她放下银签子轻盈地移了过来,坐在他腿上。他凝望着她,摸着她姣美的脸颊。

“皇上却不乐着,怎生?”她把脸靠在他宽厚的肩上,娇滴滴地说,努力装出快活的神情。虽然她心事重重,但在这种时候,她不敢惹他不高兴。

“皇后,朕听说你去太子宫了,太子他在做什么?”忽必烈摸着她柔软的耳垂轻声问道。

南必一愣,忽闪着长睫毛,微微一笑说:“去那的了,见阔阔真来着,怎生?”她冷静地看着他。

“你有事瞒着朕,分明是撒不忽妃子也在太子宫里!”忽必烈突然暴躁起来,他一把将她推开,由于落脚不稳,她跌倒在地上,脸上有一抹红晕,眼里含着泪花。

南必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知道了。她心慌起来,慢慢地坐起来,扶着春凳泪汪汪地凝视着他。

“可恶至极!宫廷里竟然发生这种丑事!朕绝不轻饶他们!”忽必烈瞪着眼睛,他苍白的脸突然变得通红,就像一只红彤彤的番茄。

“么道说呵,皇上怒息着。”南必嘤嘤泣道,“赦了他每吧!跟脚里一同长大的,说着笑着打怎么景?犯体例的勾当惩么道未有过。”

“那又怎样?她是皇妃,总也要顾着体面,与太子单独在一起成何体统?叫外人嚼舌头,朕的这脸上好看么?”忽必烈微怒道,“你是后宫皇后,却还这么宠着他们,将来这后宫里但有什么罪恶的事来,看你怎么办!”

“么道呵,但有犯体例的勾当,俺每根底奏您,不拣什么说呵,俺明白也者。”南必扶着他的腿,睁大一双秋水澄澄的眼睛泣道。他低头看着她那张柔情似水的脸,严峻的面孔变得温和起来,那双冷漠的眼睛暖和了。

“好了,好了,看你这样朕这心里头就疼。”他温柔地说道,扶她起来揽入怀里,接着笑道,“你跟着朕说汉儿话,听你这般笨口笨舌的,也是可爱。”

“俺就知道,皇上心疼俺有,么道,后宫里的诸勾当里,俺怎敢瞒着皇上那甚么。”南必撒娇道,意态媚绝,将头埋进他的怀里。

又到了万物萧条的冬天。

元大都皇城大明殿偏殿,偏殿有四面闪闪发光的窗子,穷尽雕丽的天花板上有一层很厚的镀金,在两根巨大的红柱子后面摆放着画框和烛台,还有几把太师椅,椅子上铺着乳白色的锦套,可以看出,几乎没有人在椅子上坐过。忽必烈斜倚在覆盖着一层金花红皮的软榻上,软榻的背面很高,中间还摆放这一张晶莹的琉璃几案,镶嵌在墙壁中的一面铜镜发出朦胧的微光隐隐约约照在软榻和几案上。

太子真金、中书省左丞相卢世荣、右丞相安童与和礼霍孙、御史大夫玉昔帖木儿站在一边,他们的头垂得很低,殿内出奇的安静,似乎都能听到他们彼此微弱的呼吸声。

“朕对征倭国一事还是放不下,倭国不屑与我中国通好,屡次侵犯我征东行省金州,嚣张至极,朕决意再次伐之!”忽必烈目光呆滞地说。

“圣上,征东行中书省左丞相阿塔海和右丞相彻里帖木儿均报,造舰、筹粮、练兵等诸事皆已齐备,就等圣上旨意了。”卢世荣面带笑容奏道。

“说说看,朕想知道此番征倭国的具体军备情况。”忽必烈瞥了他一眼,呷一口茶慢慢说。

“圣上,马儿年二月已造一千艘战舰,七月高丽造一百五十艘战舰,九月泉州、扬州和平滦造大小战舰三千艘,羊儿年和猴儿年又征胶、莱各州漕船和江南各地海船六百艘,今年令女真造舰二百艘皆已造竣,臣粗略统计了一下,现共有战舰四千三百五十艘,海船六百艘。”卢世荣见龙颜大悦,于是兴高采烈地接着说,“彻里帖木儿率军日夜操练,日益成熟,请圣上下旨!”

“好!朕就等这一天了!”忽必烈一拍几案兴奋地说。

“圣上,卢大人所言不实!”安童闻言,拱手奏道。

“哦?卿何出此言?”忽必烈一愣,刚才还堆着笑容的脸马上阴沉下来。

“据臣所知,军备并未完成,各地仍在责令大肆造船舰,贻误农时以致民怨四起,滥行砍伐以致林尽山秃,多地有人不堪重负聚众起义,长此以往,国将大乱,请圣上明察!”安童掷地有声地说。

“有这等事?”忽必烈将信将疑地问道,他看到卢世荣低下头,于是又将目光转向太子真金和别的大臣。

“丞相所言句句属实,请圣上明鉴!”和礼霍孙附和道。

“确实如此,臣亦知此事!圣上明鉴!”玉昔帖木儿也附和道。

忽必烈面色冷峻,低头慢慢地说:“岂能因战而贻误农时,令各地暂缓造船,征倭国之事来日再议!”

“圣上英明!”安童马上接道,忽必烈白了他一眼,又将脸转向卢世荣。

“朕令你建造的太子宫如何了?”忽必烈问道。

“回禀圣上,东宫香殿已竣工,臣已令工匠凿石建池,不日将会完成,太子便可乔迁新宫了。”卢世荣说着,脸上又堆上了笑容。

“放肆!”真金突然怒道,他瞪着卢世荣说,“今民穷财匮,你却大兴土木挥金如土,岂不闻古有酒池肉林?你这样做欲将我置于何地?”

“太子……”卢世荣勉强笑道,“臣这是奉旨而为的,何况皇恩浩荡,国富民强,你岂能说……”他突然瞥见忽必烈愠怒的脸色,于是欲言又止。

“住嘴!你欲讨好我,岂敢说这是我父皇的旨意!”真金瞪着卢世荣怒道,“这天上会下金子吗?你休要粉饰太平,你岂能将民膏民脂用在这些无用的地方?!”

“太子!”忽必烈瞪着真金说,“朕看你是越来越放肆了!前时你曾当着朕的面拳殴阿合马,今日又怒斥朕丞相,你这毛病怎么还不改?!朕看你是该去新宫里住了!在那里你能学什么好?”

真金低着头不敢再说话,安童和诸臣也低头不语。

“尔等都退下吧!朕看见你们就心烦!”忽必烈生气地挥了挥手。

暮色苍茫,皇城就像一头沉睡在黑暗苍穹下的狮子,清粼的夜空挂着一弯月亮,凄丽而凝冷,晚风习习,轻轻地摇曳着森萧的树梢。

当两个内廷的侍女将一枚饰有龙纹的玉牌挂在东暖殿撒不忽的寝室门的帘勾上之后,在另一间暖阁的八八罕妃子连忙关门闭窗,拉下了厚厚的锦帘,她知道这是皇上要幸顾撒不忽了。撒不忽迟疑一下,准备皇上的进幸,她郁郁不乐地在侍女的侍奉下走进镶嵌着白底花纹的瓷盆里洗浴,此时的她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忽必烈的到来。洗浴完毕,她对着镜子束身,不断地试穿着衣裳,她的侍女也不停地在殿门外张望,随时都将殿外的情况报告给她。

殿内的壁炉烧得通红,烛台上的火苗颤动着,一张圆桌子上摆着干果、甜食和软糕。撒不忽坐在一张雕龙的象牙圆凳上,圆凳和壁炉之间隔着一面嵌着翠玉竹的屏风,她脸上挂着忧郁的神色,紧蹙的双眉更让她显得妩媚动人,壁炉口中透出的红光在墙上投下她那娉娉袅袅、风风韵韵的倩影。

忽必烈进来了,撒不忽强颜笑了笑,她欠了欠身子不安地说:“臣妾,臣妾恭迎皇上。”她的声音有些不自觉地颤抖。

“朕忽然想起你来了,过来瞧瞧你。”他低沉地说了一句,语气很慢。撒不忽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恼怒,因为他的话给使她内心感到一种奇怪而惬意的温暖。

他有些颤抖起来,侧着脸向一边看去,她看到他两道浓眉紧锁,就像两张弓似的架在他那双冷峻的眼睛上。身边的宦官将他的貂绒披风褪下挂在殿内的衣架上,然后恭敬地退出。

他猛地一转身,突然扬起手来重重地打了她一耳光,她的长发四散开来,遮住了火辣辣的脸颊。

“贱妇!你这个贱妇!”忽必烈怒斥道,不停地踱着步子。就在这时候,八八罕妃子的寝室内的烛光突然熄灭,她躲在黑暗中,惊恐地侧耳聆听着室外的动静。

“这种蔑伦悖理的事你也做得出来!你是不是看朕老了就来欺朕了!”忽必烈怒火冲天。

“皇上,你就杀了臣妾吧!臣妾不活了!”撒不忽撩过长发,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地哀泣。

“你是不是想害太子?!”他情绪激动地厉声问道。

“臣妾不敢……”撒不忽爬在地上泣道,“臣妾岂敢害太子!”她看到他的不信任的眼光,又高声补充了一句。

“起来!”他大吼一声。撒不忽战战兢兢地起来,她的身子软绵绵的,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脱!脱了!”他瞪着眼睛厉声说。

她皱着眉头,撇着嘴以一种不解的、茫然的目光望着他。

“快脱!!”他又大吼一声,“如果你稍有不从的话,朕就立刻仗毙你!”

她纤柔的身子突然一阵痉挛似的抖动了一下,她满脸绯红,惊恐地望着他,她的脸颊上有一块青紫,在皮肤上涂着的淡淡的白霜中更加明显,她嘴角也破了,上面有一点点血迹。她抽泣着,一件一件脱下她的衣服,直到裙子如丝般地垂落在她小巧的脚踝旁,她一丝不挂地站在烛光下,清冷的空气和内心的恐惧使她哆嗦不已,白皙的小腿边堆着她漂亮的裙子。他虎着脸,当他的目光落到她娇小圆润的乳房上时,变得有些黯然。

他一声不响地搂住她的纤腰,将她抱起来扔在香榻上,她抿紧的嘴唇也松开了,精致的鼻尖上缀满了汗珠,她不由地轻吟一声。

“你这个贱妇!”他骂骂咧咧,他的手抚过她的酥胸,接着又抚过她那天鹅绒般白嫩光滑的肌肤,他好像要急于征服她,更像要对她进行一种残酷的报复。

“皇上,你不要这样……”她浑身颤抖着低声哭了起来,她简直不敢相信会发生这种事,以往在他怀里温顺的像一只玉兔的她开始有了抵触情绪。

“贱妇!是不是还想着太子?!”他抚摸着她的白洁的小腹说。这使她喉咙里堵着一口气似乎喘不过来,她急促地呼吸着,感觉自己就要惊骇而死了。

“皇上,臣妾没有,臣妾没有做过对不起皇上的事!”她终于忍不住尖叫一声。

“闭嘴!与太子私通,当朕不知?朕虽然在深宫内,可朕眼不瞎耳不聋!”他狠狠瞪她一眼,毫不留情地撕扯着她的玉软花柔。当他脱去自己的衣服,并怒气冲天地进入她的时候,她开始推搡他,她既不愿迎接他的目光也不愿接受他的碰撞,他用力地压住她的玉臂,注视着她润丽的脸上泛起的狂乱的表情。

“我不要!”她摇头哽咽道,她觉得这是对她的尊严的一种侮辱。

他沉醉在欢愉中,猛烈地攻击着她,她忽然觉得他这种难以抗拒的、强烈的快感使她非常害怕。作为她的女人,虽然不是第一次侍寝,但她也感到羞愤不堪,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具丧失生命的行尸,听凭他的摆布,更奇怪的是,她竟然此时才感觉到自己的尊严、廉耻、信仰和贞洁全都完蛋了。

他终于松了一口气,满足地从她娇弱的身躯上翻了下来,而她就像一块冰可怜兮兮地躺在榻上,她感觉自己就像躺在一座冰冷的坟墓里一样,她的躯体已经腐烂,并即将化成一团粉末,她扯过绒单遮住玉体,蜷缩到温软的被子下面。

他一声不响地穿好衣服,就要离开的样子,她明白她必须也要穿好衣服恭送他,这就像一道严格的程序,在他还是王爷时,她身为禁邸的嫔妾一直到她成为皇妃,她都遵循了好几年了。

她哭哭啼啼地穿好衣裙移下香榻,跪在榻前深深地叩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认真,她含着热泪,目光呆滞地说:“臣妾恭送皇上。”

他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就说了一句冰冷的话:“撒不忽妃子听旨,你违禁颠酒,迫诱太子,乱黩后宫,今废去皇妃之位贬为庶人,翌日发往御苑为奴!”

“奴家遵旨……”撒不忽泣道,她浑身颤抖,忽必烈刚出殿,她就昏厥于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