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然忙碌着,我把宁晨送给我的紫水晶和那份美丽的回忆一起放进淡蓝色的玻璃盒子。
如果要把十七岁的情感比作烟花,那宁晨与我便是在水中绽放的烟花,朦胧、纯净、灿烂、浪漫,它恍若梦中一闪即逝的美丽。
秋之清晨,喜欢寂寞独行的我和往常心情烦闷时一样,从城市的灰色天空又来到这广场白色的阶梯上,回忆着很久以前那不孤独的日子。
“回忆有什么意思,不如想想现在。”
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吓了一跳,才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奇怪的男孩,一身发白的牛仔衣破破烂烂,哦,光着脚戴着牧羊人的牛皮帽子,黄铜色的脸衬着一双有点蓝光的眼睛,有点帅。我不理他。他拦住我:“你还没问我叫什么呢。”
我心想,我为什么要知道你是谁呢,得,既然他要玩西部牛仔,我不防来个顺水推舟,于是没好气地说:“那你就来个自我介绍吧。”他很认真地回答:“宁晨,安宁的宁,清晨的晨,男孩。”我被他滑稽的话语逗乐了,竟然噗哧笑出声来。他也灿烂地笑了,“知道吗?我们能在这里相遇,这本身就是缘分。”我的脸红了,转身跑到那撒满金色叶子的小路上。
回家后我觉得很失落。那双眼,那微笑,那声音,那种梦幻的蓝色,一直着了魔似的在我心中不停穿梭。
金色的叶子幽灵般地挣脱了上帝的禁锢,悠扬地舞着,我的灵魂也跟着舞着,旋转着。
几十个不眠的夜过去了,我的心早已平静。我不再去广场了,因为我找到了一个更适合发呆想心事的地方——位于城市中心的高高的过街天桥上,要知道,从这个角度看这个不夜城实在很美。
这夜是满月,看着这神秘的圆月,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安详与宁净。我闭上眼睛,感觉在飞,我听见了天籁之音,我轻抚着在黑夜中挣扎的丝丝光线……
突然,一脚踩空,我感到了失重。不好,我失足从天桥上跌下去了!眼前朦胧,我落泪了。在下跌的过程中,不知是不是幻觉,我看见月亮上跳下了一团淡蓝色的火焰,飞到了我的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我奇迹般地在天桥上从极度恐惧中苏醒了,我的眼角还有泪痕。那淡蓝色的火焰是什么?那是什么?是谁救了我?
深秋转眼便到了。风不是很冷,但很狂,吹乱我潮汐般的生活。也许不是风,而是对他的思念。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一句话:“穿这么少,会感冒的。”不知他什么时候来到我的身后,他依然是一身淡白色,光着脚丫。
我正想说话,他开口了:“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我?我叫白羽。”
“白羽……挺好听的。”
时间过得好快,一会儿便到了我家。
“小羽,以后我每天都送你回家好吗?”我的飞红了脸,可他却不见了。我终于懂得了,和他在一起,一小时只有一分钟,一但与他分开,一分钟就是一小时!这心理时间没有一块表能够计算得明白。
他履行了他的诺言,每天都来送我回家,依旧走在我的左边。
“宁晨,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不,我会来的,冰天雪地,世界末日,我也会来。”
时间停止了。
“宁晨,你很特别。”
“没错,我的确很特别。”
“你怎么一点也不懂谦虚?”
“哈……”
冥冥中,难得的默契把我们拉得更近了。
“小羽,你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我在照料这只小鸟,可它死了,好可怜。”
“是吗?我看看。不,它没死,看,它飞起来了。”
“这……怎么可能……它明明……怎么又……你有魔法?”
“啊!”
他微微一笑,加快了脚步。这个秋天出现了难得的好天气。
“小羽,看见这枯叶了吗?”
“嗯。每一片叶都有自己的生命,可它们都结束了。
“是秋,给了它最后的角色,小羽,这是规律,不可抗拒的。
枯叶寄托着每一回随风的飞扬,而这叶般的恋情是否也需轮回?
好冷,冬天总是这么冷,特别是每年的今天——12月25日,圣诞节。是的,这是我的Black Christmas,也是我母亲的祭日。十年前的那场车祸,无情地带走了我一切的希望,也扯碎了一位七岁女孩的心。才一年不到,父亲就带着后母办理了移民,去了加拿大,只是每月寄钱给跟着姨妈生活的我。每年的黑色圣诞节,我都只是一个人过,圣诞老人也从未光顾过我,什么合家团圆,根本不属于我。
想起心痛往事,心头一阵酸,我停下手中为宁晨编织的淡蓝色的围巾,走到窗子前,想吹吹风。没时间多想,此时窗外又是一片明亮,整个天空布满了绽开的烟花,它如水中的月亮,明明在眼前不远处却又好幻影,捉摸不定。烟花几朵一起凋零,几朵一起盛开,它的生命是瞬息,可它又如此的灿烂。
我爱烟花,它飘逸、清纯,像月亮的眸子,又像Angel洒下的钻石,我感受到了世界的博大与宽容,看着烟花渐渐融于无限的苍穹,我已不再那么恨我的父亲。在烟花消失前一刻,天空又闪出了一排淡蓝色的大字:“小羽,祝你快乐!”我又呆了,难道这烟花是为我而放……
门铃响了,我的心狂跳着,会是晨吗?我小心翼翼地开了门果然是他,我们沉默了,他突然说:“小羽,祝你快乐!”
是感动?是乐极生悲?我孩子似的哭了,我把十年没决堤过的泪水都哭了出来,他则像哄孩子似的扶着我的肩,轻轻地对我说:“小羽,乖,别哭,好吗?”可我的眼睛好像故意和他作对,泪还是不停地溢出来。他的爱使我沸腾,又使我宁静。在沸腾中,他是火;在宁静中,他是微风。
时间不早了,我送他下了楼,他对我说:“下个满月晚上九点,请来天桥好吗?我有事要告诉你。”“什么事?”我急切地问。他没有回答,只是淡淡一笑:“一定来好吗?”望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心中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详之感,可又说不出哪儿不对。
正好九点。他已经等在那儿了,依然是一身淡白色,依然光着脚丫。他没发现我来。我走上前,把为他织的淡蓝色围巾轻轻地给他围上。他转过身,轻轻地笑了,拿出一条紫色水晶坠子的项链,亲手为我戴上说:“喜欢吗?它是有魔力的,它像我一样爱你。”
我吓了一跳。我不知道他做什么的,也不知他住在哪儿,但我清楚的明白,世界上只有一个他。他笑着说:“小羽,没遇见你之前,我只是一个跋涉在沙漠里寻找爱情的使者,但蓦然发现了一支血红的玫瑰和一眼清泉,这玫瑰便是你,这清泉便是你珍贵的爱。”今夜的圆月是如此皎洁,像宁晨的双眸间闪动的绿色萤光,找不到一丝尘埃,那飘的银辉,薄如蝉翼,正温柔地洒在我们身上。
我和晨面朝着圆月轻轻坐下。
“小羽,我给你讲个故事听吧。从前风爱上云,云恋着风,可有一天,风消失了,走远了,云还在天上……”我的泪水轻轻滴落在我冰凉的手背上。
“小羽,看见那永不凋谢的月亮了吗?那是我的家乡,我的祖祖辈辈都生活在那里,那里的一切都很美好,只是找不到真正的爱情。我们就是你们所说的狼人。”
我的心好乱。不错,遇见他以后,在我身边发生了好多奇怪的事情。可我怎么也没想到过,他会是狼人!
狼人!爱上了一个迷人的狼人!我打断他说:“晨,我不听,我不要听,不管你是什么,让我们在一起好吗?”他把头愣愣转了过去用颤动的声音说道:“我在十二点整,便要消失了,我不能在这里呆太久,我没有在这个人类的世界里找到真爱,我的内心无法承受。”我听见了自己狂跳的脉搏,我哽咽了。看着他那泛着绿色萤光的双眸,我的心像被什么撕碎一样,很痛,很痛。
“小羽,让我化作覆盖你的天空吧!”
我的泪不这地涌出来。十二点快到了。时间啊,求你停下来吧!
他全身散发着那梦幻般的蓝色萤光。转眼,他化成了一匹淡蓝色的狼,眼中闪着那点点的绿光,他落泪了:“沙漠的玫瑰,要知道,握住你的手,我不会一无所有!”突然他飞向了天空,化作一朵淡蓝色的绚丽烟花。
独处时我不再孤单,因为天空中有他的目光注视着我,有他的脉搏与我一起跳动。
晨,我永远都在等待着那支火柴,那朵烟花。
51、抱抱我吗?
我从小就忌丑如仇,小学三年级,班主任分配一个丑女孩与我同桌,我上第一堂课就用钢笔在课桌上划清了界线,为这事,丑女孩告状给班主任,班主任告状给我妈,我妈就揍了我一顿。说我人小鬼大。
我咬着牙没有掉一滴眼泪,我不会为一个丑女孩掉眼泪的。
长到初中的时候,喜欢上班里的花儿:雨婷。厚着脸皮写了一个学期的小纸条。终于,在期末的时候,将我的小手拉上了她的小手。
一天,雨婷十分羞涩地问我:“你看到没有?”
我说:“看到什么?”
雨婷红着脸非要我猜。
我说:“真的不知道,看什么?”
“口红呀。”她终于自己招了,“我偷偷地用了我姐的口红,抹了一点点,怎么样?好看吧?”
我睁大眼睛去看:“好象是有哦。”心想,口红原来就是这样的。
“说嘛,好不好看?”
“好看。”我说。其实,我觉得那颜色怪怪的,也许是她抹得太淡了。许多年之后,雨婷告诉我,那是她第一次化妆,只是为了让我看看,化了妆的女孩是个什么样子。当然,许多年之后,我们也都长大了,因为长大,所以就自然而然地分手。就象花蕾盛开之后,每个花瓣都会自然分开一样。
非常有趣的是,后来,我的职业,便是让女人更美丽起来。大学修的专业是服装设计。当时,系里好多美女。半数以上的美女,美得让人骨头发酥。记得系里有两个女生,让我难忘。
一个是高一届的女生。终日微笑示人。齐肩的直发,常常穿一件淡蓝色的外套和黑色的薄呢裙。有时候,套一件画了牛鬼蛇神的大号T恤,恰好就垂在圆韵的臀部。晃晃荡荡的。那年那月,还不知道“sex”这个词。但感觉就是那么回事。
一日,班里一男生向一女生说起,不小心流了口水。女生很鄙夷地说:“有那么夸张吗?她就穿那几身好看。程咬金三板斧。”
“那你也耍一板斧,试试。”男生说完就逃。
女生气得抓了画笔在后面直追,非要在他背上画个“王八蛋”不可。
另一个难忘的女生是我们班的。我叫她“宝宝”,因为她白而且丰满,跟谁说话都撒娇,人气指数特旺。
每次下午放学,看到她背着书包匆匆离开教室,然后我也会跟出去看着她蹬着自行车离开学校大门,直到她的影子慢慢消失。因为来自农村,我的普通话不标准,有一次眼巴巴地瞅着她往外走,我情急之下傻傻地喊:“宝宝!宝宝!”大家听着我对着她喊“抱抱”,于是眼球都转向了我这边。
“宝宝”突然拧过身子瞪着眼睛对我说:“你说什么?抱抱?!”声音很大,我想我是到了该找个洞钻进去的时候了。
我急忙解释:“不是这个意思,我在叫你。”
“叫我?叫我就要抱抱我吗?!”她的眼圈湿了,很委屈的样子。
我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脸都憋得通红,像个猪肺子。
我们班有九大美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嗜好:睡懒觉。
有一天,仅有的九个男生都到齐了,而女生一个没到。老师急了。指着我,因为我坐最外面。说:“你,去叫她们。”
我一听,立马就呼吸急促,二话没说,拔腿就往女生宿舍跑。敲了门,开开一条小缝,是“宝宝”,头发乱乱的,睡眼蓬松,吓我一跳。后来,上了课。“宝宝”传给我一张纸条,又吓我一跳,上面画着一把刀,写着一行字:“我要杀了你。”
中午,我毕恭毕敬地给她打了盒饭,这是我们班的江湖规矩,小心翼翼地问她:“你干嘛要杀了我?”
“早晨,你看见什么了?”她朝我翻眼皮。
“就看见你了。”
“看见我什么了?”
“看见你没洗脸。”我说。我没敢说,看见她脸上的雀斑和没扣严实的睡衣。
她嘟着嘴,不说话,突然吧嗒掉下两颗眼泪。
“别这样,就我看过。”我说,忙递给她我一个星期没洗的手帕。
一九九二年的秋天,还没有tenpo纸巾,摁鼻涕和抹眼泪一律用的是手帕。
“将来,还会有人看见你早晨没洗脸的,你也要杀了他吗?”
她抹了眼泪,将我的手帕甩在地下说:“懒得理你,这个学期的中饭,你都管了,否则,哼!……”
然后,又交给我一张画着“打倒四人帮”的漫画。
就这样,我给她打了一个学期的中饭,当然也有晚饭。
到第二个学期。突然,有一天,没看见她的饭盒。
我心想,是不是,又有一个人也看见了她没有洗脸了。
其实,我还是蛮喜欢她脸上布在眼角周围的雀斑的。多好玩,飞着那么多的蝴蝶。
上个月,回家,有个同学聚会,张三叫李四,李四叫麻子,从小学到高中,居然串联了上百人最,长的有二十几年没有见面,于是,有陌生的面孔和不记得名字的美人。
我早知道会遇见美人,所以就没有带女友去。
酒肆间,吹牛的吹牛,跳舞的跳舞,唱歌的唱歌,挖鼻孔的挖鼻孔,不亦乐乎。
我瞧见一个体态优雅衣饰考究的女子,蛮有点花样年华的姿韵。
便邀她跳舞,手臂之间尽是香味。
她笑着说:“你变化不大。”听毕一惊。
我可不认识她,但又觉得有点熟。
拼了命在脑子里搜索关键词。
“你忘了?大学一年级的时候,你看到我没洗脸来着,哈哈哈……”她大笑,露出两排保养得很好的牙齿。
嘿!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呀!我惊喜地吐出一句话:“啊,是宝宝!”……
“啊?抱抱?!”不知道是谁喊出了声,音乐似乎嘎然而止,所有的人都被点了穴似地一动不动,百十双眼睛齐刷刷地扫向我这里,我顿觉尴尬万分,急忙撂下拥在怀里的“宝宝”,低着头不敢看大家。
“哈哈哈……”她又大笑起来,那清脆甜美的笑声犹如悦耳的音乐回荡在周围。
“你笑什么?”我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瞧你!哼!我们接着跳吧!”
说着,她拉起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