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家根深蒂固的家族企业。所有高管都是杨总的亲戚,连前台都是杨总的远房表妹,这种公司你敢投吗?投完了怎么控制?当时杰哥是几天都没睡好,反复想方案。后来他把投资条款写得非常苛刻,要求他们必须从市场招聘财务总监,并且需要是咱们认可的。还有企业拿到咱们的钱后,用钱需经过咱们同意,等等吧,反正他能想到的他全写了。”
“都这么严格了,企业怎么还成这样啦?”我不解地问。
“管不住啊,合同是死的,人是活的。刚开始他们是聘用了新的财务总监,没过两天就说人家业务能力不行,把人家开了。咱们投的钱,他们半年就烧光了,说是买设备了,一套设备五百多万,你信吗?”小侯一拍桌子。
恰在这时,面条上桌,十分扎实的一大碗面,浓油赤酱,上面摆满了肥瘦相间的牛肉块若干。
“这么大一碗啊?”我看着面条有点害怕。
“快尝尝,”小侯边说边往自己的碗里加了几勺辣椒油,“你也加点,这个不辣,特香。”
我也放了一点儿辣椒油,汤中立刻泛起一片嫣红,先夹起牛肉吃了一口,肉炖得火候得当,绵软入味,奇香无比。又吃了口面条,面条吸收了浓郁的汤汁,入口回甘,嚼劲也刚刚好,不硬也不烂。我边吃边点头:“嗯,好吃。小侯你看企业不行,挑美食确实是行家。”
“你有完没完啊,我刚才说的是都白说了吗?我再说一遍,我没看上那企业。”
“我听懂了,你们当时挑了一堆毛病嘛,但最后不还是投了嘛。真看不上你投它干吗啊,还投了那么多钱。”我拿了个羊肉串吃了一口,也挺地道的,这家店真应该多来。
“你压根就没听懂。”小侯冲戒哥使了个眼色。
“你就直说吧,不然她肯定听不懂。菲儿,再给你加几块肉啊。”戒哥拿过牛肉又给我拨了几块。
“那我就明着跟你说了,这个项目是外人推荐给公司的,具体什么人我到现在都不清楚,耿总非逼着我们做。杰哥也不是一般人,论能力不比许晚晴差。他当时也是一百个不愿意,找了各种理由,那项目报告里,风险写了十多页。领导就是要投,就看上光伏是块肥肉了,非吃不可。我们费尽唇舌都没用。听明白了吗?”
“那会儿光伏是热,真怨不着他们。”戒哥也在一旁帮腔。
“谁能想到说不行就不行了呢。杰哥当时也说了,只要行业不出大事,这公司虽然有这么多问题,但也能扛住,发展好了兴许也能上市。现在,别说上市了,就等着破产吧。”
“不过他们那块地能值不少钱吧?咱们也不用担心收不回资金吧?”我吃了大半碗面条,感觉从胃到心都十分满足。
“你就是不懂啊,他那块地早就抵押给银行了。真破产了银行先清算,银行之外,他肯定还有其他外债。这些都算完了,才能轮到咱们。人家吃肉,到咱们估计连汤都不剩了。”戒哥边说边喝了口汤。
“啊?这钱就要不回来了啊?8000万啊!”我追问道。
“你急什么啊,又不是你的钱。投资有风险,没办法的事。你也可以去法院告他们的高管,说他们非法挪用资金了。但官司打多久不知道,咱们公司的名声也扫地了。所以啊,没办法的事儿,你知道哥在这个项目总结书上怎么写的吗?”
“项目总结书不就签个名字就行了吗?”
“对,正常情况签个名字就行了。”小侯将盘子里的肉扫荡一空,面条也吃得干干净净,才继续说,“但那会儿,我没签名,我在签名的地方写了 ‘问题很多,后果自负,如此行事,恕不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