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旦旦开车,带着我们去了昌平。工厂地址并不好找,我们绕了不少弯路才在人迹罕至的工业区中找到这家破旧的厂房。新乡路20号和赛新厂房只有一墙之隔,是一间空无一人的小厂房,门上还贴上了封条。
“你看,我的猜测是对的吧。”我们一直走到厂房门口,阿豪才拿出手机给高总打了电话。
“啊?你们去工厂怎么不提前和我打招呼啊,自己就去了。”电话那头传来高总非常不满的抗议,验证了我们的突然袭击是正确选择。
“怕麻烦高总啊,我们就是走个流程,随便看一下就好,您不用安排。”阿豪客气地回答,但语气柔中带刚,“我们现在已经到工厂门口了,您能不能叫个人出来接我们一下。”
“那你们等一会儿啊,我找个人接待你们。现在是生产的淡季,好多工人不在,本来也没什么可看的。”
“我们真的就是随便看一眼,例行公事,看完就走,您别想多了。”阿豪解释道。
我们在门口站了很久,却迟迟没人出来迎接。天气热得难受,阿豪又给高总打了电话。高总干脆不接,我们只得走回车里等着。
“这又是唱的哪出啊?”我不耐烦地问。
“估计临时招演员呢,得给咱们表演嘛。”旦旦倒是玩心十足,“耐心点,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等了半晌,终于出来个贼眉鼠眼的人招呼我们,来人自称是这里的车间主任。车间主任带我们走进厂房,沿途不忘解释:“最近是生产淡季,天气太热,工厂的空调也不好使,好多工人都请假回家休息去了。反正现在的备货数量也不多,留几个人就够了。”
我认真地数了一下,从进入厂房到离开,我一共遇见了十五个工人,流水线上有十三个,还有两个坐在电脑前玩扫雷。按高总的说法,这两位是公司的研发人员,负责设计设备里面的内嵌程序。流水线上的工人也没有正经干活儿的意思,把产品上的几个组件拆下来,再重新拼装回去,还时不时地偷瞄我们几眼。
“咱们这个电路板是外采的吧?”我看着一堆零部件问道。
“外采?”车间主任显然是没听过这个词。
“就是从别的厂家买的,咱们这是跟哪家买的啊?”我继续发问。
“这个啊,我还真不太清楚,你回公司问高总吧。”
“那其他元器件都用的是哪家的啊?”
“哪家的都有,我这儿主要是负责组装的,具体的你还是得问高总。”
“咱们厂子里一共有多少员工啊?”旦旦问。
“一百多人吧。”车间主任说话时眼睛一直看着地上。
“那工作是怎么分配的呢?”
“嗯,”车间主任想了一下说道,“负责程序设计的有十几个,剩下的都在流水线。我们主要部件都是买好的,我们就负责组装和贴牌。”
“咱们一年能生产多少产品?”阿豪问。
“这个啊,不一定,每年都不一样,没有具体的数儿,一般看订单。订单来了我们就加班加点地做,没订单就闲着,就像现在这样。”车间主任的眼睛仍然盯着地面。
“明白了,他们那些上下游的关联企业就是纯走账的。他们这架势,一年也生产不了几台设备。”回去的路上,阿豪悻悻地说。
“刚才那些员工一看就是临时从附近村里找来的,连那个车间主任都不像是正经员工。我看他们干活的,根本就不是在那组装呢,就是摆了个架势。那些零部件我也看了,基本都是可以淘汰的产品了。我看他们公司介绍有一百六十人呢,办公室里没有,厂子里也没有,人到底都在哪儿呢?”我好奇地问。
“项目工程那边可能有点人,但不会有一百六十人这么多,估计是找了一堆人的身份证充数的,看来真是个老骗子。这项目咱们可以宣布结束了吧?”旦旦发表感言。
“我看可以,咱们等杜总回来跟他汇报一下,看他怎么说吧。”阿豪谨慎地说。
“我好饿啊,你们都不饿嘛,已经下午两点,还没吃上午饭。”我抱怨道。
“咱们去吃顿好的,然后开个票让杜总报销。”旦旦建议。
“算了吧,项目做不成哪还好意思让他报销啊。你们想吃什么?我请你们吃吧。”既然是阿豪请客,我和旦旦自然手下留情,选定了价格亲民的“绿茶”。
杜总刚一回到公司,我们就推着他进了会议室。我本以为杜总听完汇报会气绝身亡,没想到他却十分淡定,仿佛一切了然于心,又摇起了大羽扇:“辛苦大家了,我晚上请你们吃自助餐,慰劳你们一下。菲儿,你去订个位,就亚运村的金钱豹吧。”
杜总的表现真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想不到他人这么好。我兴高采烈地去订了位子。这两年金钱豹早已褪去了高大上的光环,人满为患,一副杯盘狼藉的混乱场面。大家各自拿了堆成小山似的食物,坐定开吃。
“这个你们得多吃点,吃得越多,我越合适。”杜总脸上洋溢着憨厚的笑容。
“谢谢杜总又请我们吃饭,这次项目没帮上忙真是对不住了。下次再有项目,您一定叫上我。”吃了杜总这么多顿大餐,我难免有些嘴短,心里也有几分歉意。
“怎么会,菲儿,你可是帮了大忙的,技术方面全靠你。当然,阿豪和旦旦也都表现得非常好。来,为我们这次的愉快合作,干一杯!”杜总跟我们一一碰杯,红酒一饮而尽。
“那这项目咱们之后就不做了吧?”阿豪小心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