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上有家海底捞,我请你们吃饭吧。大家问了一上午都挺辛苦的吧。”刚出门,杜总就朝着远处一指。
“好哦,我最爱吃海底捞了。”我开心地答道。
“爱吃就好,你们都多吃点,吃饱了咱们好继续工作。”杜总爽朗地说。
大家步行至海底捞,杜总把iPad点菜器递给我,爽快地说:“想吃什么自己点啊,别客气。”
点好菜,杜总又取了几样免费凉菜放到桌上:“咱们开吃吧。说说你们对这个项目的印象都怎么样啊?虽然是我的项目,但大家有什么意见都可以说,不要藏着掖着的,没关系。我这个人喜欢听批评,批评多了才能进步嘛。”
“我觉得这高总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自己有背景能接到好项目,咱们什么时候去调研一下这些项目。他每年的设备销售也占了他一半的利润呢。这个也得好好看。他说80%都是自产自销了,那这利润高岂不是很奇怪嘛。其他20%到底都卖给谁了?我其实有点想不明白,如果按他说的,他们的光端机价格又贵又没名气,谁会买他这东西?菲儿,这玩意儿技术上差别大吗?”旦旦边吃边问。
“成熟产品,技术上能有多大差别啊。而且光端机、信号交换器这些东西本来技术含量就不高。”我忽然看到杜总此时的笑容已有些僵硬,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过了,“当然,他们的产品肯定还是有自己的优势的。高总不是说了嘛,特别稳定,可能对稳定性要求高的地方会选用他们的产品吧。咱们什么时候去工厂看看。”
“技术上我倒不担心,我最担心的还是财务问题。今天那个田经理的话明显是告诉咱们,他们的审计报告有问题,企业真实的盈利能力并不好。”阿豪又夹了一块牛蛙,这一份牛蛙基本都被阿豪干掉了,“咱们尽快找个会计师事务所尽调吧,咱们能看到的账估计也是已经调过的,不准。”
“好,你们就带着这些问题,好好看看企业给咱们的资料。”杜总恢复了笑容,“咱们下次来再找他们问问。你们多吃点,够吗?不够我再加两盘肉啊,你们一定要吃饱啊。菲儿,技术上你一定要把好关啊。”
这技术好不好,我如何看得出来啊。我把赛新给的样品翻来覆去地看,没看出个所以然。烦闷之中忽然灵光一现,对啊,我怎么忘了去问罗叔叔了。罗叔叔是我爸的好友,退休后自己做了个公司,做一些计算机系统集成的工程,和赛新的业务很接近。想到这儿,我赶紧打了电话。
“菲儿啊,你在哪儿上班呢?”罗叔叔很亲切地问。
“我做投资呢,正好看个做光纤接入的企业,想问问您。”
“不会是last mile(最后一公里)吧。”
“就是做最后一公里的,也生产一些光纤接入设备,您看这行怎么样啊?”
“光通信的发展高峰期,其实已经过去了,现在唯一还能挣钱的就是做最后一公里接入的这些企业,所以竞争非常激烈,光北京做这块的公司就得有几十家。你们看的企业叫什么?我也认识不少这圈里的人。”
“赛新,您知道吗?”
“老高啊,”听口气罗叔叔和高总很熟,“他在圈儿里非常有名,我们都叫他老骗子。”
“啊?为啥叫他老骗子啊?这听起来可不是个好名字。”
“能吹呗,会忽悠,以前忽悠过一笔美国投资,找了个替罪羊就把钱卷走了。那都好几年前的事了吧,你们还敢投资他啊?”
我想起高总那张正直威严的脸,实在看不出来是个骗子:“那企业的技术怎么样啊?他说他们接工程主要是因为他资质好,技术过硬。”
“这行技术不都那样嘛,你也是学计算机的,应该明白,硬件设备,国产品牌最好就是华为嘛,别的都那么回事。而且这行接工程也不是靠拼这些的,资质哪家没有啊。现在系统集成一级资质都满天飞了,没人看这些。我这公司也是一级资质。”
“那高总是跟运营商关系比较硬吗?”
“他能有我关系硬吗?他才在这行混过几天啊。”罗叔叔轻蔑地说。
“那这些工程都怎么来的啊?”我纳闷了。
“系统集成这行就讲究个转包。比如我关系硬,接个活儿,我自己又不想干,就把活儿转给一个我认为也能把活儿干好的公司,项目款我抽走10%。这家公司可能也不想自己干,再抽一部分钱,把这活儿转给别人。层层转包,最后真正施工的公司拿到的钱其实已经很少了,利润非常低。所以真正干活儿的企业,项目是不缺的,但挣不了几个钱。老高他们还从我这儿接过项目呢。”
“哦,这样啊,我明白了。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高总的公司业务不错,活多得都干不完,但利润其实没多少。”
我把罗叔叔的话一五一十地反馈给了项目组。
“让菲儿加入就是正确,能找到业内的人真是太好了。”杜总听完阴郁了一阵,随后勉强挤出了句话。
“这个说法说得通,而且也解释了会计师之前说的问题。”阿豪眉头紧锁,“那么之前海外投资的那笔钱,可能和高总说的并不一样,是吧?”
“我听我叔叔那意思,是高总他们自己把钱卷走了。”
“都是竞争对手,说的话也不能都相信。”杜总赶忙解释,“当年要是高总把钱贪了,法院不会判他们没事的,那可是美国法院判的啊。而且,你看高总现在还打算还人家投资机构的钱,可见不是能做出那种事的人。我倒是觉得,咱们从你叔叔那儿得到的最大收获,就是他认可了赛新的技术没问题,业务看起来也是真实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