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场景我觉得特别吓人，那时候我上大学，宿舍还是上下铺，我睡上铺。有一次三更半夜的时候，我一睁眼突然发现我下铺的女生站在我床旁边，直勾勾地盯着我，也不说话。当时差点把我吓死。我早上起来问她是怎么回事，她说她完全不知道，还觉得我是在做梦。从那以后我根本不敢住校了，甚至都不敢和那个女生说话，怕万一哪句话说错了激发她某个神经，半夜拿把菜刀砍了谁的头怎么办啊？”
“她应该是梦游吧，梦游确实是挺可怕的。我在美国有个同学，说有段时间每天早上都发现他们家的厨房被祸害得乱七八糟。冰箱里的东西全被翻出来，每个都咬一口。他觉得肯定是浣熊干的，他爸还在厨房安了摄像头。结果第二天调出记录来一看，是他妈妈晚上梦游，像动物一样啃东西吃。他爸就把摄像头拆了，也一直没敢告诉他妈。”
“……别说了，我晚上会害怕的。”我借机把头埋进他怀里。
“你怕什么啊，有我呢。”他笑笑，又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脑袋，“快点起来吧，开始了，演员都上来了。”
中间演到一半的时候，林风说：“你还看得下去吗？我可快撑不住了。”
其实我也有同感。特别是当整个剧场暗下来，唯一一束光打在即将独白的演员身上，其余演员全部保持黑灯前的姿势静止不动的时候，我体会到了他说的那种没有代入感的尴尬。
谢幕的时候，小柯登台亮相，简单介绍了演员后，不出所料地亲自演唱了一首《因为爱情》。其实就这一首歌，我就认为值回票价了。小柯的演绎确实超过之前的所有版本，歌曲听起来更有情感，当然也可能是现在的我正沉浸在爱情的幸福之中，拥有更多感悟。
散场时，街边的餐厅和咖啡馆依然人声鼎沸，我们手拉着手，像来时一样不疾不徐地走着。
“我喜欢的话剧，是那种看完之后会让你思考很久的。我看过一部孟京辉的《蝴蝶变形记》，看完之后整晚都没睡着，一直在思考里面的问题。但是今天这部，就属于看完了就完了的。你有没有一种感觉？”我问道。
“什么感觉？”
“就是这么无聊的话剧，但是跟我一起看，就一点儿都不觉得无聊了？”
“没有，话剧还是挺无聊的。但是你不无聊，你总有很多奇怪的想法，和你聊天能多开发我一部分的脑细胞。你知道西方人对一个人的评价高是说这个人很special，你对我来说就非常的special。”
“你也是，真的，我从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你很特别。可能因为你叫林风吧，多有江湖气的名字，就好像是个侠客。对了，我刚才还想问呢，你同学父母后来怎么样了？就是他妈梦游的那个。”
“他妈的病一直也没治好，两口子就那么凑合过吧。我见过他爸，人特好，老头笑呵呵的可热情了。他爸后来想了个办法，在冰箱上装了个锁，钥匙他晚上就藏起来，他妈就不能再吃冰箱里的东西了。”
“他爸可真小气，这么点吃的也计较啊。”
“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啊，就在乎吃的。他爸是怕他妈吃到生的食物，吃坏肚子。”
“哦。”我恍然大悟。
“少年夫妻老来伴，就是这样吧。总说年轻人爱得天雷地火的，其实这种相濡以沫、看似平淡的感情才是真正的爱情吧。无论贫穷疾病，都不能阻挡。那个韩国片叫什么来着，《脑海中的橡皮擦》，还有一个日本的，《明日的记忆》，讲的都是跟痴呆差不多的，短期记忆什么的，得病的主人公都不是老人。讲帕金森的有那个，安妮·海瑟薇演的，年纪轻轻手抖得端不起咖啡，想想真惨啊！”
“还有《初恋五十次》，哎，如果有一天我们中有一个人得了这种病，另一个人能坚持下去吗？我最怕我老了得老年痴呆，你说那些病人天天不关煤气不锁门，出门就迷路，大半夜地去厨房点煤气做饭，和梦游有什么区别呢？连白天都在梦游，再也没有醒来的时候了。我要是有一天得了这些病，你就给我安乐死吧。没有意识的生活对我也没有意义。”我觉得两个人突然聊起这些好像有点伤感。
“如果我得了这种病，或者我成了植物人，你会让我安乐死吗？”林风反问道。
“不会，我哪舍得啊。就算你死了，我也要把你冻在冰柜里，这样每天还都能看见。万一有一天医学发达了，说不定我还能把你复活呢。”
“你好变态啊。放心，我尽量死你后面。你听过那个日本获奖的微小说吗？一个少年得了绝症，在他姐姐和妻子的恳求下，上帝给了他第二次生命，但代价是他重生以后只能记住两个人，这两个人是谁他可以自己选择。结果他重生后一睁眼，看到面前的两个女人就放声大哭。他说，我是谁啊？他记住了这两个女人，却把自己忘了。复活这件事本身就是有违人伦的，真的复活了，万一我爱上了别人，你不更得心痛欲绝吗？何必给自己徒增烦恼。”
“你好会讲故事啊。林风，你是不是有过很多女朋友啊？你给很多人讲过这些故事吧？”我有些难过地想，以他的条件，后宫三千确实不在话下。
“这些我没跟别人讲过。你知道的，我不爱说话，跟一般人说不上几句，哪能说到这些啊。你是我的第一个粉丝。”
“真的吗？”我睁大眼睛凝视着他。
“真的，我和你在一起特别开心。”他也深情地凝视着我，“今晚的月色真美。”
“你知道这句话不能乱说吧。”
“我知道，所以我只跟你一个人说。”
“我可以吻你吗？”我看着他的眼睛，情不自禁地问。
“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