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桑拿房,许晚晴正跟一个长相貌似屠夫的人寒暄。我心中一凛,这不会就是老板吧?
许晚晴看我回来赶紧介绍:“这是千百万的融资负责人。”说完冲我狠狠眨了一下眼睛。
许晚晴问了一些企业业务方面的问题。这位融资负责人很尽职地做到了一问三不知,二问仍不知。许晚晴聊得有些尴尬,不耐烦地说:“要不您给我们找个懂技术管项目的人,我们聊聊吧。”
“技术人员今天都去客户企业现场做项目施工了,今天都不在。”屠夫摇了摇硕大的脑袋。
“那张总什么时候能回来啊?今天也有点晚了,张总要是赶不回来,我们要不另约时间吧。”许晚晴终于待不下去了。
“我打个电话问问。”屠夫当着我们的面拿起电话,“喂,张总,您就快到了是吧,哦,好好,马上到,还差两个路口。”放下电话,屠夫解释道,“张总马上就到,最多十几分钟。”
我的心在咆哮,两小时前就说十几分钟了,现在又十几分钟,你们蒙老子没戴表啊。我怒视着屠夫,不屑地问道:“您来这儿多久了,怎么企业的情况这么不了解啊。”
“我上个礼拜来上班的,就是负责给企业融资,企业的业务我不管。”屠夫傲慢地说。
果然,又是漫长的等待。我看完朋友圈看微博,看完微博看新闻,张总终于迎着晚霞回来了。张总进门完全没有表示他迟到或者说迟迟不到的歉意,只是豪气地吩咐手下:“给客人拿个王老吉,解解暑嘛。什么,王老吉没有啦,那倒杯冰水嘛。也没有冰块了?那拿杯自来水嘛,怎么能让客人干坐着呢。”
张总四十出头,肥头大耳的,说话是地道的鸟语:“许总这里很热啦,谋意思啦。”简单寒暄之后,张总饶有兴趣地介绍起自己的生平,“我以前干过很多行业的啦。你知道,我们广东人头脑活,什么赚钱就做什么。我最早是在东莞开酒店的,东莞你们懂哈。挣了点钱,之后卖过手机,主要是把手机倒卖到阿拉伯国家,那时候很挣钱的。后来做过光伏,也做过芯片行业,当然都不是做研发生产,还是以倒卖为主啦。EMC算起来也做了好几年啦。这几年形势好啦,主要精力就放在EMC上面啦。”
嚯,我心说我这做投资的看过的企业,还没您这做过的实业多呢。
“那咱们公司的核心优势是什么啊?”许晚晴边淌汗边问。
“我们的优势就是技术过硬啦,服务周到嘛。”
“咱们有自己的技术吗?我看资料,好像核心产品都是外采的啊。”
“对,产品是外采的,技术是我们自己的啦。你看看,这是我和能源董事长的合影,他都认可我们的技术啦。”张总边说边把手机递给我们看。
我看着照片,照片的场景是一个会议中心,能源董事长的表情很不情愿,显然是被人硬拉来照相的。其实这位董事长是许晚晴科大的学长,前两天刚和我们一起吃过饭。照片这种东西实在不值得一吹啊。
张总又让手下拿来企业历年获得的奖励资质。在贝科项目之后,我视奖状如粪土。
“那企业有没有今年的年中财报啊,我想看看。”许晚晴还是一本正经地在聊,她的涵养永远值得我学习。
“有的啊,上个月刚刚做好的啦。”张总叫人拿来一份报表,递给许晚晴。
许晚晴认真检查着年报,忽然停住,问张总:“咱们公司多少员工?”
“上社保的一共一百多人,还有一些是临时雇佣的,一共一百五十多人啦。”
许晚晴给我使了个眼色,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停在员工工资一栏仔细一看。去年全年员工工资支出只有一百多万,按张总说的一百多人计算,又是一家盛产万元户的企业。即便按北京市最低工资标准计算,这个数儿也不够啊。
“咱们今年的回款情况怎么样啊?”许晚晴继续问道。
“我们合作的企业效益都很好啦。你看看,这些都是民营里最好的钢铁企业,没有亏损,比国企钢厂效益还好。我们的回款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啦。”张总信誓旦旦地说。
我拉长脸,摇了摇头,许晚晴会意。
“我们今年也不缺钱啊,就是你们季总非说融资对企业有好处啦,说得我很心动,才想和你们聊聊的。我们这儿现金流现在很好的。”张总继续说,“我们今年还有一笔银行贷款,马上就要到账啦。银行不需要我们出任何的抵押,就是看好我们的业务啦,给了我们2000万的信用贷款。你们看看,协议我们都签好了。”
我心说,有2000万你干吗不买空调啊,我都快要热死在这儿了。
许晚晴仍是面带微笑地周旋了半天:“这样吧,张总,我们回去和领导研究一下再给您答复吧。”
“你们可要尽快给我答复啊,我还有其他投资机构再谈啦。”张总起身送我们出门,“你们今天可来得真是不巧啊,天气又热,我们的空调又没装好。下次来,这里就有空调啦。”
终于走出了大楼,我犹如从地狱中重生。浑身上下的衣服全都湿透,连头发都如同洗了一样。“这罪遭的啊。”我抱怨道。
许晚晴对我一脸歉意:“对不起啊,让你陪我受苦了。老季肯定是故意的,这家企业他要都看不清楚,他就不用混了。”
我长叹一口气:“你们的仇有这么大吗?这是想要咱们的命吗?”
“我也觉得不至于啊,他太幼稚了。走吧,请你吃顿好的,咱们都补补。我也都快虚脱了。”
“我要吃冰淇淋,我中暑啦!”我一摸自己的头,异常的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