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行雨步,临观异同
早起,开邮箱。
邮箱里有一本书。一本尚未正式出版的书。下载。阅读。
冬天,天亮得迟,加上成都冬天的雾霭,还有城中依稀灯火,还是犹在半夜的感觉。在灯下读这些涉猎广泛的文章,情感流动,思绪弥散,心里就渐渐明亮起来。直到天真的放出了亮光。把这些文章放下,去做白天的事情。想好了,明天再早起,再来读着这些文字,并且等待天亮。
如此这般,过了三个早上。
读文章,就是读人:经历,学问,情感,思想。我不认识这本书的作者崔先生,但文字的魔力就在这里,从这些文字中,一个不认识的人渐渐地变得熟悉起来。
看见一个行走的人。一个行走中总是在观察,在记录,在思考的人。今天的社会,定在一地一时,不须行走的人已经很少很少了。每一个人总是在行走之中。但行走中那些经过的,看见的,都那么容易地消逝在身后。被忽略,被遗忘。行走中的人,要么,从这里到那里,目的明确,只要到达,只要得到,并不留意过程。身在路上,却不知晓心的安放。崔先生职业记者,有行走的方便,但在职业的写作之外,还处处留心,把这么多行走中的所遇所感,认真描摹。并对所描摹的对象,无论是人,是事,还是物,都有深入的体察。比如开篇就写的山药蛋,既写出这种作物在晋蒙一带与老百姓生活密切的关联,更有对于这种作物从安第斯山中启程,而欧洲,而中国,而晋蒙的漫长历程的追溯。想起读过一本关于马铃薯的书,记得那个外国作者说过大意如下的话:在写这种最终走遍世界,养活众生的植物的时候,不论是把场景放在大的历史背景下,还是普通人的生活中,都能反映出社会运作的另一种真实的层面。现在,我读这篇文章,所收获到的,就包含了这样的认知与体察。又比如写希腊,从顾拜旦这位奥运会的缔造者说起,很自然就转移到对于古希腊文明的缅怀与古希腊文明价值的从容的分析与言说。
不由得想起曹操诗中的两个词。一个叫“云行雨步”,一个叫“临观异同”。这首诗也是写在路上,东征乌桓的路上。但他不写自己作为一代豪杰四方征讨的事功,而写“东临碣石,以观沧海”的人生感慨。“云行雨步”,不是真的就腾云驾雾了,而是带着情感与思索地行走。而这样的行走,正是为了“临观异同”。我想,崔先生的这些行走中的文字正有这样的效果。
读这些文字,还让我看到一个沉静的读书人。
一个读得宽,读得杂,读得深的读书人。一个读后有所思,有所得的读书人。
一个愿意把所思所得与人分享的读书人。
即便是那些看起来随手摘录的文字,也会让人了然会心。我读到关于傅斯年,关于李济这些民国学人的逸事时,哑然失笑的同时也怦然心动。我自己也愿意效仿前辈,多读些书。这些年也读了些佛学方面的材料,读过慧能继承禅宗衣钵的故事,读过鸠摩罗什翻译的佛经,也曾去过古凉州武威和禅宗五祖寺追慕先贤,却不能像崔先生,写下像《佛门神僧》和《参禅悟道》这样翔实诚挚的文字。其考据与思索的正是禅门中一直追问的问题:“如何是佛祖西来意?”
总之,这本文集题材涉猎之广,钩沉之深,都远超我阅读前的想象。所以,更多的篇章中所关涉的学问与思考却是我无力置喙的了。
最后要申明的是,崔先生比我年长,更比我阅历深广,让我来做这篇序文,显然是很不合适的。
但崔先生的文稿,是一位亦师亦兄的人所推荐,又不能不从命。于是,只能作为一个先读到这些文字的普通读者,写了一点读后感在这里,请读者原谅。
于2015年12月19日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