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高道李真果
22004000000004

第4章 命运的玄机(2)

“我快死了!官人!我死也要把孩子生下来……”妻子见到他,抓住他的手,虚脱而有气无力地说。

“娘子,稳婆来了,很快就好。坚持住!”李永超安慰妻子。

稳婆吩咐丫鬟准备接生,转身对李永超说:“大人,请到厅堂,夫人交给我。”

顿时,整个大宅院的老老少少忙开了,烧水的、干活的,紧张地忙碌着,丫鬟端着一盆盆开水进进出出。

李永超出了内房,在门外焦急地等候着。他听见一声比一声更凄厉的喊叫,心痛得无法呼吸,在门口来回踱步。他担心着临产的妻子和腹中孩子的安危,一颗心悬了起来。

突然,他猛咳了一声,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他心里一惊。

“大慈大悲观音菩萨,送子娘娘,保佑母子平安!”他按住疼痛的胸口,默默祈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太阳西坠,黄昏降临,李氏仍然没有生下孩子。李永超紧张万分,又无能为力。

过了一会儿,稳婆走出来,惶恐地对李永超道:“大人,夫人恐怕难产,我,我,没有办法。”

“什么?你说什么?”一阵巨大的恐惧袭上李永超的胸口,他一把揪住稳婆的衣襟,咆哮道,“你要救不了他母子,我要了你的老命!”

稳婆吓得瑟瑟发抖。

这时,大门外传来一个清扬的声音:“天机造化谁知晓?天降小子下凡了。”

李永超一阵惊疑,听出是那疯癫老道的声音。他怎么还在这里?或许这疯癫老道有办法?他飞快地迎了出去。

“老道,我家娘子难产,望救母子一命!”李永超朝老道拱手道。

老道不置可否地嬉笑着,大步进入院子。他停住,听了听里面痛不欲生的喊叫,似乎心里有数。这时,一阵风吹来,院子里的一株柞木随风摇曳。他衣袖一挥,仿佛带起一股疾风,一枝柞木从树上掉落下来。

李永超见此,心里一惊,这老道功夫深不可测!

老道将手上树枝交给李永超,然后从怀里掏出一颗黑色的药丸。

“你先将此枝煎汤,和着这颗太虚降生灵丹,让你家娘子即刻喝下便好。”老道说。

“这……”李永超半信半疑。

老道哈哈大笑:“信则灵,不信则不灵。”说着,他又吟唱起来,“天机造化谁知晓?天降小子下凡了。”

老道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扬长而去。

李永超听着房内传来的喊叫声,焦急万分,也顾不了许多。他把树枝交给下人,拿到厨房煎汤。

奇妙的是,李氏喝下柞木汁,又吃了那颗丹丸后,剧烈的疼痛竟迅速减轻。

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一阵洪亮稚嫩的啼声飘出房顶,打破了这个村庄的宁静。一个小子呱呱坠地。

厢房外,李永超闻听婴儿的哭啼声,跌坐在地。

“大人,生了!”稳婆在里面惊喜地喊道。

李永超醒过神来,从地上一跃而起,箭步冲进那垂着青花布帘的内房。

稳婆将大红棉被包裹的婴儿交给他。孩子看见他,立刻停止了啼哭,睁开一双深陷的、黑而明亮的大眼睛望着他。

望着还未足月便提前出世的儿子,这个大汉子激动得热泪盈眶。

经历阵痛之后,躺在床上的李氏已精疲力竭。见丈夫抱着孩子,她情不自禁流下了幸福的泪水。

李永超仔细端详儿子。这孩子骨骼清奇,前额宽广饱满,隐隐然有大器之相;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像深邃的星空闪着晶亮的光。他微仰着头,不哭不闹,神色宁静而又安详。

李永超暗暗惊叹小儿如此面相:“我儿将来必定不凡!”

他越看越爱,喜上眉梢。

“恭喜大人,恭喜夫人,喜得贵子。这孩子提前三个月出世,竟如此健壮、机灵,真是天人哪!”稳婆在旁边恭维道。

这话让李永超想起老道唱的歌,“天机造化谁知晓?天降小子下凡了。”暗道:莫非我儿的降临是上天安排的?

这时,一声惊雷响起,天色迅疾暗了下来。紧接着,一道闪电划过,瓢泼大雨下了起来。白日还见紫气缭绕、阳光灿烂,到傍晚竟风云突变,电闪雷鸣,暴雨如注。异常的天气、孩子的出生、神秘的老道,种种迹象,令李永超心头亦喜亦忧。

天地玄黄,白云苍狗,大自然瞬息万变,难道预示我儿命运难测?李永超心头的担忧加深了。

“官人,快给儿子取个名吧!”李氏在床上低声道。

妻子的话提醒了李永超。他想起那位古怪的疯癫老道,若非道人用神奇的柞木汁与丹丸施救,恐怕母子性命难保。那老道是个世外真人,我李家的恩人!

沉思片刻,他抱着孩子坐到床边,对妻子说:“儿子就叫李真果,幸得真人相救,方有善果。如何?”

李氏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赞许地点了点头。

“娘子,你受苦了。”李永超握着妻子的手,深情地道。

李氏摇摇头:“孩子平安出世,我就心安了,再苦都值了。我们要感谢真人相救。”

“小子,听到娘亲说的话了吗?”李永超对孩子道。

李永超怀抱中的小真果,睁着大眼睛,好奇地望着这个他将叫作“父亲”的男人,似乎在问:“我是谁?”

“你是我李永超的儿子呀!”

“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爹爹无法回答你。等你将来长大了,就知道了。”

此刻,屋外正下着暴雨。伴随一声惊雷,一道雪亮的电光刺破了暗沉的天空。

第二节 启蒙

四年后,一个下雪天,很寒冷的天气。

大宅院里,李永超在雪地上像往日一样练着风云斩邪剑。这是当年好习武的曾祖父创制的一套剑法,极具变化又刚猛凌厉,如风云突变,把四周之敌扫荡殆尽。

李永超是一位剑痴,无论春夏寒暑,每日晨昏必练这套家传剑法。也正因为他剑术精湛,被清廷安岳县衙选为乡团练。此刻,他挥舞长剑,挟着一股疾风,一招“梅花落”,树上的梅花与空中的雪花,漫天飞舞,尽皆落地。

四岁的小真果倚着门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父亲的一招一式,看得痴了,呆了。小小的他走到雪地上,捡起一根从树上折断的梅枝当剑,跟在父亲身后比画起来。

李永超发现儿子在学他练剑,竟有板有眼。他又惊又喜,停了下来。但他很快克制住内心的欣喜,皱了皱眉头,板着脸孔对真果说:“小子,快回屋念书去!”

“不,我要跟爹爹学剑!”真果仰起小脸央求道,那双深陷的大眼睛流露出固执的神情。

儿子想学武,李永超何尝不愿?祖上传下来的李家剑法,自当后继有人。他不愿到了自己这一代便失传了,愧对祖辈。何况这小子倒是块习武的好料,将来必成大器。而且这股子倔劲跟我儿时一模一样!李永超打量着真果,心中又爱又喜。

但想到黑暗的社会现实,又让他不免心灰意冷。自鸦片战争之后,清朝政府腐败无能,被迫与外国侵略者签订一系列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山河流血。帝国主义横行,战乱不断,经济凋敝,地方官府骄奢淫逸,欺压百姓。便是这个小小的安岳县,农村土地被地主阶级兼并严重,失去耕地的农民,不得不背井离乡,民怨沸腾。他怎么愿意自己的儿子像他一样,为如此腐败没落的政府效力?

想到这里,他狠下心来,宁可李家剑法失传,也不让儿子习武。李家祖辈出过武状元,也出过文状元。他要让儿子读书,将来做一个正直清廉的好官,为百姓做事。

“不行,爹不能教你!”李永超板着一副脸孔说。

“为什么?”真果望着爹爹不解地问。

李永超看着儿子,心里叹了口气。儿子太小,怎么能跟他讲清楚呢?

“记住,读书才是正道,你要给老子好好读书!”

“爹爹!我要读书,也要练武。我要能文能武,给爹娘争气!”真果扯着父亲的衣袖,一副倔强的表情。

儿子小小年纪,竟能说出这一番话,有如此孝心和抱负,这让李永超惊喜万分,内心对真果产生了无限的疼爱。他几乎就要答应儿子的要求了。

这时,李氏从屋里出来,看见雪地上的父子俩正在争执什么,便冲过去。

“果儿,快回屋去!这么冷的下雪天,别冻坏了!”李氏心疼地拍打真果身上的雪花。

“娘,我要跟爹爹练武!”

“听娘的话,回屋里念书,娘和爹都只想你长大做个读书人。”李氏耐心地劝说。

“不,我要像爹爹一样,当一个天下无敌的剑侠!”真果毫不退让。

“你真不听娘的话了?回去!”李氏生气地说,一把抱起儿子就往屋里走。作为母亲,她不愿自己的儿子成为习武之人,打打杀杀,让人担心。

“我不要!不要!”真果双足乱蹬,拼着吃奶的劲,挣脱娘的怀抱,朝李永超奔过去。

“爹爹,教教我!”真果抱住爹爹的腿,抬起小脸央求道。

啪的一声,李氏狠狠地在真果屁股上打了一下,又气又疼地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跟娘回屋去!”

真果第一次被娘打,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眼泪流下来。

“我不走!我要学剑!”真果紧紧抱着爹爹,仿佛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李永超拿他没辙,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小子,你要学剑,可以。但你必须通过两关。”

“好。”

“第一关,在雪地上跪三天。”

“你疯了!官人,你要把儿子冻死吗?”李氏吃惊地责怪道。

李永超朝娘子递了一个眼色,暗示她不要担心。他心里有数,校场里的那些兵都经受不住这冰天雪地,何况仅四岁的小真果?莫说三天,跪一个时辰都受不了。儿子绝对会乖乖投降的。

“爹爹,我答应您。”真果仰起冻得通红的小脸,大声地说,那双大眼睛充满了自信和坚定。

好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李永超打心里喜爱儿子的倔强劲。

“第二关,这个……”他一时想不出来,又转念一想,反正儿子过不了第一关。

“小子,先过第一关再说罢。”

“遵命!”真果小大人一般地拱手道。他话音刚落,小小的双腿已跪在了雪地上。

李氏见状心疼不已,转过身去,朝向丈夫,反倒替真果哀求道:“官人,您就答应孩子练武吧,别让他跪了!他会冻坏的!”

李永超一语不发,转身朝屋子大步走去,头也不回。他何尝不心疼孩子?只是,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必须让孩子懂得言而有信的做人之道。言出必行,这也是对孩子的教育。

李氏只好跟在丈夫的身后,进屋去了。当她关上房门的瞬间,忍不住朝真果望去,孩子一动不动跪在雪地上,漫天的雪花狂乱地落在小小的肩头,她不忍心看,关上门,心疼地掉下眼泪。

整个村庄被白雪覆盖,远处积雪的山峰在阳光下闪着银光,仿佛给山上的安岳石窟戴上了银色的光环。天很冷,吹着北风。李家院子的墙头、房顶堆积着厚厚的白雪,被风一吹,纷纷扬扬的雪片扑向跪在雪地上的真果脸上、身上,他像个小雪人。

已经是第二天了。虽然母亲给真果披上了厚厚的斗篷,但他冻得仿佛全身麻木了,一动不动。小脸蛋由红变紫,然后没有一丝血色,如一张白纸。只是他那双大眼睛却更加明亮而有神。他的面前放着一蒸笼尚散发着热气的饭菜,是母亲为他做的。可是,他一点也没有动它。

屋里的李永超一直默默关注着雪地上的真果,他和娘子整夜都没有入睡,担心着儿子。他完全没有想到,小真果竟然在雪地坚持到两天,便是成年人也难以挺住,他打心里赞叹儿子有如此惊人的意志力。

孩子,你还能坚持住吗?他站在窗前,望着雪地上的小小身影,在心里说。

“官人,叫孩子起来吧!两天没有睡觉,又冻又饿,谁能承受得了?会出事的!我们就一个儿子!”李氏眼里噙着泪水恳求道。

李永超几乎要动摇了。但他清楚,对于小真果来说,这是人生的第一关。如果这一关过不去,他将来如何顶天立地?

“不行!”他冷冷道。

“你不心疼,我心疼!”李氏埋怨着丈夫,就要冲进院子。

“站住!你给我回来!”

见丈夫如此冷峻威严,李氏心里吓了一跳,只好罢了。

李永超狠下心,一定要等到第三天。

第三天一早,李永超打开门,太阳从东边的山头出来,照进了院子。雪在阳光下悄悄融化。此刻的小真果已经冻僵了,似乎快要倒下去了。他跪着的双腿下湿了一摊,是融化的冰冷的雪水。

李永超朝儿子走过去,心里既充满自责,又十分心疼,但更多的是对儿子坚强意志的赞赏。

“小子,你过关了。”李永超站在跪雪地的真果面前,不动声色地说。

“爹爹!”小真果努力张开冻得发紫的嘴唇,发出微弱的声音。

他正要站起身,可是,小小的身躯摇摇欲坠,晕了过去。李永超眼疾手快地抱住儿子,将他抱回屋里。

李氏已烧好了热水,在丈夫的帮助下,把儿子轻轻放在盛满热水的木桶里。

屋里生着炉火,燃烧的火焰映照着真果的脸庞,白纸般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他在暖暖的热温中苏醒过来。

“娘,真果过关了吗?”望着坐在身旁一脸焦灼的母亲,他第一句话就问。

李氏点点头,抚摸着他的额头,怜爱地说:“我的果儿真了不起。”

站在一旁的李永超故意干咳了两声,表情严肃地说:“小子,你还有第二关。”

“官人还要叫孩子过关?他在雪地上跪了三天三夜,好不容易熬过来了!请大人教他学剑吧!”李氏替孩子求情道。

这三天三夜,孩子是在饮雪充饥中度过的,对于四岁的小真果是一个巨大的考验。既然孩子挺过这一关,就继续磨炼他。李永超想。

“第二关是什么?真果一定通过爹爹的考试!”真果稚嫩的童音打断了李永超的思绪。

“这个……”李永超真还没有想好,现在还有什么能难住儿子呢?他犹豫着。

“爹爹,如果我能背诵老子爷爷的《道德经》,您答应真果学剑吗?”真果突然从木桶里站起身,大声地说。

“什,什么?你会背诵《道德经》?”李永超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他从来没有教儿子念过《道德经》,只教了《三字经》《弟子规》《千字文》等简单的启蒙书。《道德经》的语言深奥玄妙,便是成人也难以理解,何况是还没有进私塾的四岁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