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火辣阴森的正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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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迷途(1)

引子

那一段时间妻子不理我,为我在外面喝酒不回家的事。糟糕的日子,烦透了,连文思都枯竭了,一个字也写不出,灵感像一只被人拐走的猫,唤也唤不回。正闷闷不乐着,好友华根从扬州打来电话,老弟呀,你的文章也算小有名气了,整天舞文弄墨的,你能不能写写老兄我呀?

“写你?”我疑惑地问,“你有什么好写的?”

“写我的心情,不,写我的情感,不,我被人利用情感敲诈了呀!”

“你是说你被诈骗了?你那么一个精明人会吗?”

“老弟,就算被骗吧,我真的被骗了。被那个东北女人骗得很惨呢!”

“东北女人?你不会是说小孟妹子吧……”

华根和小孟的相识是在一个过去叫澡堂子,现如今美其名曰休闲中心的休闲大厅里。那天华根陪两个生意上的客户去那里“水包皮”——汪曾祺先生笔下的扬州人清早“皮包水(喝早茶)”,晚上“水包皮(泡澡)”——那晚给华根敲背的小姐华根并没有特别在意,至少在大厅里仿佛电源不足的灯光下,他没觉出这位穿得不多的女子如何的抢眼。不过,看到她穿的统一工作服——中式小肚兜儿里露出的肚脐眼儿煞是迷人时,华根还是不失时机地开了句略带诗意的玩笑,说小姐的肚皮白又细,肚皮上的眼睛更美丽,看一眼就让我难忘记。按摩的时候,那双手像水一样温柔,尤其是轻轻拍打华根大腿的时候,有一种不动声色的呵护与关爱。她轻轻地摩挲华根的肩膀,使一些些劲道,用一点点力量,推、拿、捏、搓、揉,恰到好处,多管齐下,她甚至还在华根的胸脯上不时来一下蜻蜓点水,华根眯着双眼舒服得飘飘欲仙。和朋友离去时,华根在她小肚兜里塞了一张大钞,她让了一下,同时双方也多看了几眼。

他再次回到大厅里找她竟是那样难,终于找着了,那时她正给另一位浴客敲背。

“请跟我出来一下好吗?”华根对她说。

“咋的了,这么会儿就放不下我了?”她调皮地半开着玩笑。

“不是,是我的钱给错了。”

“给错了?是给多了还是嫌给少了?”

“小姐,真对不起。那是一张假币。喏,我特地跑来给你换一张。”

假币是什么?假币是令人厌恶的一张骗人的废纸。但在我朋友华根这里,用他的话说这假币摇身一变成了牵线红娘、月下老人,一张骗人的假币把华根和小孟传奇般地连在了一起。

缘分始于假币,后来华根说,难道有一种不祥的预兆?

小孟来自遥远的东北,鹤岗矿区一个僻远的乡下是她的家。那年她十七岁,初中毕业的她憧憬着未来与希望,爱笑、爱唱、爱说的姑娘,走到哪里都引来一串火辣辣的目光。家中打家具,请来了一位安徽小木匠,小木匠是个长相不丑的年轻人。说来也怪,这个小匠人在谁家都是又说又笑的,偏偏到了肤色雪白聪明美丽的小孟家,他就整天缄默不语了。

小孟娘纳闷,就问:“小师傅呀,听说你在别人家喜讲喜笑的,可为何到我家几天了总是闷声不语呢,该不是招待不周吧?”

“阿姨,您家的招待挺好的呀。”小木匠说。

“挺好的为何你整天闷不作声呢?”

“其实我挺爱开玩笑的,可一到了您家我就害怕得不敢说笑了。”说这话时,小木匠的眼睛在寻找着美丽的小孟。

“这是为什么?”小孟娘问。

“我这人出口毛糙糙的,生怕一出口就招了您的骂。”

“你这孩子不是说瞎话嘛!好好的老身为何要骂你呢?但讲无妨,保证不骂!”

“这可是您说的!”小木匠微笑着,“阿姨,您家的闺女为何生得那样的白?”

“嗨,这死丫头片子成天荫在屋子里,进门一盆水,出门一把伞,连上街买瓶醋都拿扇子遮着脸,她怎能不白呢?”

“您是说多洗澡和不晒太阳就一定会白么?”

“那可不!”

“但有的东西,自打生下来就晒不着太阳,每天也少不了要洗它,却为何还是黑不溜秋,甚至是越来越黑呢?比如我身上……”

“你这个死色鬼头儿!你妈妈的头儿,快给我住嘴!”

“阿姨,您可是说过不骂的呀!”

“你小小年纪竟是下流坯子,能不骂吗?”

打家具的进程不快不慢,连日里,小木匠色狼般的目光时常在小孟身上打转。有一天,小孟在灶间往灶膛里添着柴烧饭,她弟弟在一旁把玩着一块白白的木头玩意儿。这玩意儿是小木匠精心制作的,圆圆的、溜溜的、打磨得光光的,一个暧昧的物件。弟弟是家中唯一的男孩,是家中的惯宝宝,父母面前他从来要什么给什么。弟弟拿着玩意儿在姐姐面前晃,不无炫耀,不无邪行:“姐姐,姐姐,我有叉操!姐姐姐姐,我有叉操!”姐姐顿时羞红了脸,骂了一声叫弟弟死远点。弟弟死乞白赖,故伎重演,这一回,姐姐实在是受不了了,便一把夺过来,没好气地将玩意儿扔进了灶里,弟弟哇哇大哭。娘闻声而来,“你这个小贱逼,你拿了你弟弟什么宝贝儿,让他放赖打滚的?”姐姐不语。弟弟手指锅洞子,娘将姐姐揪出灶间,拿火钳在灶火里飞快地掏,掏出的玩意儿烧得变了色。娘把玩意儿扔给弟弟,说拿去吧,什么破宝贝儿。弟弟接在手上,一看玩意儿变了样,便跺脚哭喊不止:“我不要!我不要嘛!我不要娘的黑玩意儿,我要姐姐的白玩意儿!”

很鬼很鬼,很色很色的小木匠在一旁狡黠地笑,不怀好意地笑。不久后的一天中午,小孟独自在家午睡,毫无防备的她被小木匠强暴了。

那天,华根来淮安进货,让我给他开个房间,我把宾馆的钥匙递到他手里的时候,华根和小孟正如胶似漆地贴在一起。这是我头一回见到小孟,小孟说不上有多漂亮,但也绝对与丑无缘:不高不矮的身材加上如雪的肤色,加上那一款米白色休闲套装,再加上那洋溢着的一脸淡淡的微笑,我不得不从心里认为我朋友的情妇的确温雅迷人。见我的目光有些惊艳地看她,她向华根打趣道:“怎么样华根,本姑娘魅力不小吧,瞧把你作家朋友的眼睛都看直了!”华根只是笑,小孟便在他的脸上来了个甜甜的热吻。我说:“行了行了,搞得人想入非非的。”看着他俩幸福的样子,我歆羡加嫉妒,有点像一只吃不着葡萄的酸狐狸。晚上,小孟一曲味道纯正的俄罗斯民歌《红莓花儿开》,再次让我领略了她迷人的风采。我说:“华根呀,你小子结结实实地艳福不浅呀。这样的女人被你搞到了手,作为男人你真是没有白活一世。”

憨厚而幸福的华根幸福而憨厚地笑。

六月里,华根约我到扬州玩,说要让扬州的灵山秀水激发他朋友的创作灵感。“细雨霏霏江草霁,六朝如梦鸟空啼,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我胡乱地吟。华根说穿帮穿帮了,这应该说的是南京,我说管他呢,先借它抒发一下吧,“就像……就像什么?”华根问。我说就像先借朋友的情人饱一饱眼福。雾雨迷蒙的上午,华根和小孟陪着我从瘦西湖到大名寺、平山堂,一路游玩,好不欢畅。来到平山堂,驻足在平山堂高高的院落里,华根介绍说,从此处极目所望,目光越过奔腾的大江,正好与镇江的金山持平,平山堂因此得名。欧阳修手书的一幅遒劲古朴的匾额让我们注目流连。一位头戴红色旅游帽的导游正卖力而风趣地指着“风流宛在”四个大字大声地讲解:“请大家仔细看,这幅著名的欧书匾额略带玄机,这个‘风流’的‘流’字上明显地少了一点,而‘宛在’的‘在’字上又明显地多了一点,请大家想一想这是为什么?”导游的提问让游客们摇头晃脑。导游接着说,“‘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这是人们对今天的‘风流’人物们的精彩表述,亲爱的游客朋友,古人欧阳修是在对今天的我们说,‘风流’要少一点,‘实在’要多一点啦!你们说对吗?”“对!”游人们齐声一乐。小孟说:“华根,欧老夫子指着你的鼻子说你呢!”

的确,对华根来说,小孟是彩旗飘飘,华根嫂子是红旗不倒,华根嫂子我通常叫根嫂子,根嫂子真的对此一无所知吗?要是知道了丈夫和小孟的关系,她将会怎样呢?

晚上,我应约去华根和小孟“小窝”——一处租在西站附近的一室一厅,路过超市门口,华根让我买点儿童食品,我调侃说:“你们这么快就有小家伙了?”华根摇头,说:“小孟的两个孩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