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警犬出击·义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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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绑架居仁堂宗爷的事,发生在阿斗离开大药谷之后的一个多月。

这天,宗爷让大河陪着去吉桥镇访客,访客完了,看看天色尚早,两人就前往大药谷去看看李老中。不料,一帮匪徒刚巧在吉桥镇上活动,认出长须老者正是县城有名的居仁堂主人,尾随着进了大药谷。匪徒们发现大药谷是个人迹罕至的荒僻去处,就把这当作了大好机会,把宗爷和大河一起劫持。匪徒们动手的地点就在九间房,老中性子刚烈,提根棍棒和匪徒交起手来。老中年轻时练过武功,一根棍子抡得圆转,但毕竟年岁大了,并非绑匪对手,几个回合之后便负伤被擒。绑匪为的是钱,并不轻易伤害人命,又怕老中报信,就把老人锁进了房后面的大铁笼子里,然后架着宗爷和大河抄小径越山而去。

绑匪离开后,老中在铁笼子里向谷下大声呼唤黑豆。黑豆并不在山谷里,它去了山梁那边的沼泽地伏击黄鼬。老中并不责怪黑豆,反而为黑豆庆幸——如果绑架时黑豆在场,绑匪很可能会杀了黑豆。

黑豆回来时,闻到驳杂的陌生人气味,发现老中昏睡在虎笼中,知道家里发生大事了,在虎笼边大吠——主人,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老中并未流血,是受了内伤,昏昏沉沉之间听到黑豆吠叫,悚然醒来,示意黑豆快到崖下把虎笼的钥匙找回来。阿斗走后,笼子上的锁钥就放在笼子旁边的一个石洞里,绑匪锁上虎笼后把钥匙扔到了崖下。

黑豆赶紧奔到崖下去找钥匙。

狗不仅希望主人喜爱它们、照顾它们,还希望主人需要它们、与它们同甘共苦。家里发生大事,自己浑然不觉,黑豆的内心有一种失职的惶恐。它是一边哭泣一边在山谷中寻找钥匙的。狗的哭泣不一定流泪,有可能只是一种低沉的呜咽。这种呜咽发自内心深处,哀恸,悲怆,是一种情感的战栗,听着让人肝肠寸断。

钥匙偏偏落在一个石缝里,黑豆怎么抓也够不着。黑豆停止了哭泣,拼命抓扒石块根部的山泥。这里的山泥以石屑的成分居多,经苔藓植物的参与,产生许多僵硬的团粒,十分板结,扒拉开并不容易。爪子在流血了,黑豆不顾,还是不停地挠啊,扒啊,抠啊……

石块终于松动了,黑豆的一只爪子,能触到石缝里的钥匙了,但还是捞不起来。黑豆换了正在流血的爪子去抓,竟然一下子就成功了。钥匙不是夹起来的,是用血粘上来的。

黑豆衔了钥匙,一路狂奔回到虎笼。山谷里的许多石头上都印上了黑豆的血爪印,看上去就像一朵一朵殷红的梅花。

笼子打开,老中去屋里的墙上摘了那支老火铳,往铳膛里垫上火药和铁砂。做这些事的同时,老中还让黑豆仔细嗅一条汗巾。这条汗巾是一个匪徒在和老中对抗时遗下的。

狗喜欢闻“有味道”的东西,比如鞋子袜子之类,这汗巾也不错。这种东西上留有浓郁的人的气味,是“嗅味寻人”最好的气味标本。

老中想好了,他要借助黑豆的能力追踪这帮匪徒,暗中认定他们的落脚地,然后报官营救。大白天的,搬运人质并不容易,绑匪一般不会把人质弄到很远的地方去,常常会就近落脚,等待赎票。根据匪徒们对话时无意泄露的信息,老中认定这伙绑匪就是邻县的“十七兄弟帮”,匪首就是老奸巨猾的巫三哥。“十七兄弟帮”臭名远扬,开出的人质赎金常常是难以接受的天价,不弄得你倾家荡产不罢休。居仁堂世代仁德,救助过无数穷苦病家,老中决不能让绑匪毁了居仁堂。

老中让黑豆再一次嗅闻汗巾,问:“黑豆,记住了吗?”

黑豆低吠一声,表示已经记住了气味。

老中扛起火铳:“黑豆,跟踪!”跟踪要及时,如果下山去叫人,气味散开,就没法跟踪了。

黑豆跑到虎笼那儿转来转去嗅闻,不久就逮住了用汗巾的那个匪徒的气味线。在这一片驳杂的气味之中,黑豆还分辨出了一个它认识的人气味——大河的气味。当然,这时候,黑豆应当把大河的气味忽略,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汗巾味上来。黑豆能做到这一点。

离九间房不远,味迹线就折上了一条偏僻的小径。伴随着这条味迹的还有许多的人气味,其中包括大河的气味。小径在杂树林子里逶迤而行,总的趋势是在向山梁上去。

一开始攀登,老中就觉得心慌气闷,两腿沉重得迈不开步,走一段路就得扶着树干喘一会儿。他甚至不敢在山石上坐一坐,怕一坐下就再也站不起来。

黑豆注意到了老主人苍白的脸色和淋漓的冷汗,看到主人扶树喘息,它就会回到老中身边关切地看着老主人的脸低声小吠。它是在安慰老中呢——别急,我会和你一起走的。

快到山梁顶时,老中坚持不下去了——暂时隐忍的严重内伤爆发了。老中先是扶着树干动不了步,而后慢慢顺着树干往下滑,跌坐在树下,倚靠着树干闭眼大喘。他觉得心跳得厉害,胸闷得难以呼吸,知道不行了,向跑在前头的黑豆招手。

黑豆赶紧回头跑,跑到主人身边,低吠,紧张地看着主人的嘴——它必须听清楚主人的吩咐,没有主人的吩咐,它不知道怎么办了。

老中没能讲出话,喷出一口血来,身体一歪倒在地上。他抱住老火铳,努力睁开眼,看了一会儿才看清了黑豆,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就是发不出声音来。

黑豆趴在地上,一会儿汪汪呼唤,一会儿舔老中的额头。

任凭黑豆怎么做,老中再没有反应。

黑豆吓坏了,站起身来大声吠叫。它在呼唤老中,也是在发出呼救的信号,同时也在表达内心的恐惧和迷茫。

叫喊一通之后,黑豆镇定下来,拼命想一个问题:现在怎么办?

黑豆认定最重要的已经不是追踪,而是呼救。跑回九间房去叫人吗?没用,二林子离家外出,这时的大药谷一个人也没有了。除了老主人和二林子,还能找谁呢?只有一个人——大河。大河在哪里?在阿斗那儿!去阿斗那里?等等,大河的味迹不就在这山路上吗?没错!快循着大河的味迹去找他!

这个强烈的念头一出现,黑豆就暂时把汗巾的味迹线搁置了。它很快在驳杂的气味中挑选出了大河的气味,然后蠕动着潮湿的鼻子,紧紧地捉住了大河的味迹。

大河的味迹引导着黑豆继续往山梁上去。

黑豆这样做是错误的。但我们能要求一条狗弄明白人类社会的“绑架”之类肮脏的词汇吗?黑豆是一条勇敢、聪明、有责任心、有心计的好狗,我们不可以更多要求它了。

黑豆在飞奔,在飞奔……

黑豆在奔向一个更大的危险,奔向一个更大的灾难。

这条飞奔着、喘息着的忠心耿耿的狗,使我们百感交集,使我们感到一阵一阵地心疼。

黑豆奔上山顶。山梁的这一面山坡比较平缓,树木稀疏,青青的草坡上有些突然拱起来的大山石。小径被草地化解掉,在形式上不复存在,但对黑豆来说,这是不成问题的——大河的味迹还在,而且愈加细密起来。

大河的味迹逶迤向下,把黑豆引到了山脚下的一条小河边。这里也是一个山谷,一个比大药谷更加荒僻幽深的山谷。

河岸边泊着一条乌篷船,缆绳拴在浅滩上的一根竹篙上。这条覆满黑色竹笆片的船,看上去神秘而阴险。这正是“十七兄弟帮”的船!

宗爷在船上,四肢被缚,口堵破布,不能动弹,不能说话。大河已被另一条船送走,匪帮让他给居仁堂送“牒”取赎金。若是三天不把赎金送到指定地点,他们必定撕票。这条船在等待送大河的那条船回来。

黑豆追索着大河的气味,很快向乌篷船接近。沿河的草地上有几只吃草的野兔子,见来了一条黑狗,赶紧四散逃开。

在乌篷船上窥探的匪徒看来,黑狗到山谷里来为的是捕野兔子。

从船舱探出头来的鬈发汉子说:“呀,这条小公狗可真壮实哎!小汤包,小汤包……”

船舱的另一头探出来一个脸色苍白个头小小的人,说:“明白了,我这里有网哩。”

大河的气味线在河边中断。黑豆断定大河就在这条船上,就汪汪汪呼喊起来。

鬈发大汉和白脸小个子分别出现在船头和船尾。

大汉对黑豆喊:“狗狗,来,过来,我这里有好吃的……”

黑豆突然认定:这汉子的体味和汗巾的气味是一样的!主人要追踪的正是这个家伙!

没等黑豆想一想自己该怎么办,半空中突然落下来一片巨大的黑云。

黑色的渔网是白脸小个子小汤包撒开的。黑豆的注意力全在船头方向,没提防来自船尾的暗算,被渔网罩个正着。

鬈发大汉和小汤包跳下船来,把黑豆裹在渔网中。

黑豆在腥臭的黑网中狂吠挣扎,越挣扎,渔网越把它缠得紧。

大汉喊:“小汤包,拿家伙!”

小汤包伸手从船上拿了一把雪亮的匕首扔给大汉:“四歪,你来下手。”

叫四歪的大汉握着匕首弯下腰,在网中黑豆的身上挑选下刀的地方。

这时船头上出现一个光头汉子。

四歪说:“三哥,这是童子犬,给你……”他把“壮阳”两个字缩了回去,他想起这两个字是不能对他的头儿说的。

这光头正是“十七兄弟帮”的首领巫三哥。

在渔网中老虎般冲撞的黑狗引起巫三哥的兴趣——这黑狗可真是凶猛呢!

巫三哥说:“四歪,等等,我再看一眼。”

巫三哥跳下船来,仔细打量着暴跳狂吠的黑豆,说:“这狗像头老虎,是条好狗,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