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有人进入,大笑声便已传来,酒桌上的酒觥被震翻,酒水四溅,来人好深的功力!
姚兴一怔,不由大笑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乾归,难道此时才想起来接驾么?”
杜渐大惊,原来来人正是乞伏部之首,西秦国主,乞伏乾归!
乾归人未进,声音却也传来:“皇上别来无恙否?微臣见驾来迟,还望皇上恕罪。”虽然两国正在交兵,但名义上,后秦仍然是西秦的宗主国,乾归依然是姚兴的臣子。
姚兴回头瞪了杜渐一眼,道:“臭小子,还不给朕爬起来!”
杜渐和雨荞,还有罗敦等忙起身,正要拜下,姚兴一挥手,低声道:“事急从权,不必多礼。”众人起身,姚兴从怀中掏出一柄飞刀,上雕蟠龙,对罗敦说道:“罗敦,你速持此刀,前往候辰东姚硕德营中,让他立即拔营而起,前来候辰!”
“微臣领命。”
杜渐心中却无比骇然,因为这把刀和自己手上的那对龙凤双刀,外表竞一模一样!
如果这些是姚兴所为,那一切似乎都能解释的通,可杜渐总觉得,还是哪里有点问题。可是任杜渐绞尽脑汁,仍然不能从头到尾理顺。
姚兴仿佛看穿了杜渐心事一般,微笑道:“沐将军不必多虑,他日朕自当告知详情,乾归瞬息便至,自然由朕应付,至于炽磐,在场的大概只有你能接的下来了。”
杜渐敛容,恭声道:“末将遵旨。”
姚兴点点头,门外已经传来急促的步伐声,就像臣子急着去拜见君主那样,姚兴冷笑一声,道:“他来了。”
进来的是一个没有任何特色的中年人和一个白净面孔,颇有几分书生气的青年,另10余名侍从,想必就是乾归,炽磐和他们的亲卫了。
乾归一进门,立即和炽磐等人下跪叩首,道:“微臣乾归携不肖子炽磐等叩见皇上金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即将生死相搏,却仍然不忘表面文章,想必这就是政客的必修吧,杜渐算是又上了一课。
姚兴满面春风,含笑道:“爱卿何必拘礼如是,快快请起。”说罢跨步欲扶。
乾归忙道:“贱体岂敢劳皇上万金之躯。乾归有罪,不敢起身。”
姚兴显得很意外,奇道:“爱卿镇守西垂10余载,西土百姓安居乐业,何罪之有?”
“罪臣上愧对皇恩,下有负百姓,罪不可赎,还请皇上治罪。”
“这…”姚兴显得很为难,道:“爱卿不妨说说看,好让朕斟酌。”
“不遵天命,其罪一也;不行朕旨,其罪二也;不恤百姓,其罪三也;袭取贡品,其罪四也;广布眼线,其罪五也;结交皇子,其罪六也……”
乾归一条一条说下去,这,正是当时姚兴亲笔手书的檄文。这,无异于是对姚兴的公然挑衅!
姚兴依然面带微笑,道:“爱卿真乃忠贞之士也,何苦尽揽他人攻讦于己”
“皇上,乾归甘愿认罪,还请皇上成全,还天下一个公道!”
姚兴皱眉,显得很为难,道:“这,爱卿乃朕之肱骨,朕心何忍。”
炽磐抢道:“皇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皇上切不可因私废公啊!”
“可是,乾归乃是尔父…”
“古之圣贤有大义灭亲之义举,今炽磐愿效之!”
乾归接道:“罪臣有此深明大义之子,心稍安也,愿皇上成全。”
姚兴依然显得犹疑不绝,杜渐此时自然不便说话,姑且看二人的太极能打到什么时候。
末了,姚兴像是作出了重大决定似的,道:“爱卿一片忠贞,朕不可不查”
乾归炽磐及随从急道:“多谢皇上成全。”
“既如此,朕也不得不略施惩戒了,乾归,你既有此诚心,不知你自认为,该当何惩?”姚兴把球又踢了回去。
乾归显然没有料到,略微一顿,一咬牙,道:“乾归自请一死,以谢天下!”
姚兴依然不疾不徐,道:“爱卿何须如此?朕又岂能做自断臂膀之昏君,爱卿此举,岂不是陷朕于不义?”
乾归叩首不止,道:“微臣不敢,然微臣确实罪不容诛,还望皇上明察。”
姚兴微笑道:“既如此,朕似乎该全爱卿之烈名了。然朕依然下不了手,去诛跟随朕多年的忠臣。”想了想,问:“沐析,你有何高见?”
杜渐忙拱手道:“末将偏稗之人,何敢绝上卿千乘之体?”
“朕授你特权!”姚兴的口气不容置疑!
“末将遵旨,末将以为,乞伏大人之诚,不可不表,然皇上之明,亦不能不顾”
“哦?那,可有两全其美之法?”
“禀皇上,若如是,皇上不妨法外开恩,赐乞伏大人--留全尸!”
姚兴拊掌大笑道:“此法甚好,朕不必胆杀贤之名,犹可正法纪之清,沐析,朕要重重赏你!”
“末将不敢。”
姚兴笑罢,肃容对乾归道:“爱卿,你以为此法如何?”
乾归叩首道:“沐将军金玉良言,两全其美,乾归不敢不允。”
“如此甚好。”姚兴颔首道。
“只是,”就像二人对视一样,乾归终于眨眼了,道:“皇上,罪臣尚有话说。”
“爱卿但讲无妨。”
“罪臣一死,可以正本清源,可以彰显国威,罪臣义不容辞,但微臣自忖,皇上周围奸佞云集,罪臣实不忍皇上日日钩心斗角,时时提防小人。”
姚兴叹道:“爱卿之忠贞,虽比干子胥,不过如此也,爱卿有何高见。”
“回皇上的话,要是罪臣在地下,依然能时时伺候皇上,那就不怕皇上被群小包围了。”说罢,跪在地上的10余人,挺剑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