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晴朗的天空阴沉起来,一阵北风倏地在天际飘起,雪花随着风降落下来。
冰海女神先是一愣,随即跺脚,怒声向天喝问:“雪山老怪,你跑到这儿来捣什么乱!”
啸夜也感觉到了这不同寻常的变化,此刻听见冰海神女的叫声,才知道原来是雪山巨神赶了过来。
他向天高声问道:“雪山巨神,难道你来是要助啸夜一臂之力吗?”
天空中传来一声如闷雷般的回答:“我就是来助你脱困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神女抢着问道。
巨神道:“你不喜欢情义,我喜欢!能在你这里不失去本心的汉子,难道不该让我帮帮吗?”说着,他便鼓起一阵飓风。
“你在冰上坐稳,我这就送你渡海!”雪山巨神哈哈笑着说道。
啸夜忙暗运掌力,将半个手掌插入厚厚的冰里,坐了下来。
只见那风从天际飚起,开始浩浩荡荡,继而苍苍莽莽,吹动万年不摇的浮冰和冰山剧烈地相互碰撞着。啸夜坐在冰上,虽是极力要坐稳,可还是禁不住跟着不断晃动的浮冰左摇右晃着。
“咣!”他身下的浮冰和一座冰山撞在一起,他听见浮冰下方隐隐传来“咔咔”的断裂声。
“巨神住风!”他大喊道。
巨神“嗯?”了一声,让风慢慢停下来。“怎么了,让我送你过去啊!”
啸夜此时已不是坐在冰上,而是侧卧在冰上。更要命的是,那断裂的地方正在他腰的地方,而且冰层已经断裂,他腰部以下的冰正在缓缓浮走。现在,他只是用那只插入冰中的手将自己挂在另外半块冰上,很是吃力。
“你这样,不是送我渡海,是要送我性命!”他费力地抬起头说道,“你不如……把冰山冰块都聚成一条线,让我自己过去!”
巨神开始一愣,继而抱歉地笑道:“哈哈哈,对,对!我这样刮风,你会被掀下海里的!”
“慢着!”开始被飓风弄得没缓过神来的冰海神女阻止道:“你不能在我的地方撒野,雪山老怪!”
雪山巨神却嗤之以鼻:“你那套东西对我不管用!我又没影子。再说,你也不能因为你自己,就把这个世界的男人都看得龌龊无情啊!你说,若是当年你遇到像这样的男人,你还会把自己的心抛弃掉吗?”
“你……!”冰海神女咬牙切齿道:“要你多管闲事!”
“别人的事我不管,他的事我管定了!”雪山巨神也失去了耐心,但他现在只想快些帮啸夜渡过冰海。
“啸夜,你看,前方我已经给你布好道路了,你去吧!”巨神说道。他是趁着和神女斗嘴的时候将冰山冰块联接起来的,说起来,他也不算笨的。
可是啸夜苦笑了一下:“我现在看不见,只能用摸索。而且我现在也动不了。”
他说的是真的,因为漂走的那块冰是大半块,剩在他身下的,是小半块。此刻已经半倾于海水中,只要啸夜有一点动作不当,都会重新掉进海里。
雪山巨神想了想道:“我帮你!”
他将自己云之身躯扭成了绳子一样的形状,从天上直挂下来,缠住了啸夜的腰。然后,他用力一甩,将啸夜甩到前面一块浮冰上。
“我只能帮你这么多!剩下的你自己走吧!”雪山巨神说道。他毕竟是云之身躯,不能在下方待太久,只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就已经觉得很吃力了。
啸夜向重新飘回天空的巨神道谢:“这就已经感激不尽了!有朝一日,啸夜定会报答你!”
不知不觉间,他心里那颗种子一样的东西,已经慢慢长大了一些,而他身下的影子也变浓了一点。
冰海神女气急败坏:“雪山老怪,你!”
“你看着吧,别阻止了!若无聊,有我奉陪!”雪山巨神在苍天发出风吼一样的声音。
虽说他们并未交过手,冰海神女却也不敢看轻这个雪山之神。况且,她也知道,为这样一个过客,而使他们两个唇齿相依的极北之神相争,也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事情。
所以,她只好和雪山巨神一起看着啸夜向冰海另一岸渡去。
啸夜走的路根本称不上是路。冰块光滑难以立足,冰山更是滑溜溜高不可攀。可他已经很知足了,因为这总比被阻在海里要强很多。
他看不见;长时间的跋涉、激烈的战斗、和寒冷的斗争,又让他的体力消耗殆尽。他在冰山上每爬一步,都会留下一条鲜红的血迹;每走过一块浮冰,都会滴下一点点刺眼的血点。
他前进得很慢很艰难,但终于,他还是来到了冰海的彼岸。当他双脚踏上岸边那坚实的土地时,他终于艰难地笑了:“我,过来了!”他轻声说道。可紧接着,他便昏迷过去。
醒来的时候,他发觉自己已经来到了别处。
他伸出手去摸索,想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他碰到了坚硬的石头,冰冷的土地,还有像树一样形状的、却像冰雪一样手感的东西。
“这是……哪里?”刚一开口,便觉得嘴唇一疼。……他的嘴唇裂开了,不是一条口子,而是好几道。
他又感到手和脚也在疼。他想起来,那些伤口是在翻越冰山时划伤的。
“你没力气了,就在这儿躺着别动了。”
一个女子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同时传来的,还有环佩相碰发出的清越的声音。
“你是谁?”啸夜听了她的话,没有动。
“就是凌霄天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在冰海边把你捡回来了。……你来这儿做什么?”那女孩问。
啸夜有些疑惑。“凌霄天不是灵体才能来吗?你是灵体吗?”他问。
女孩子衣裾轻摆,像是去拿了什么又回来。“我?我不是灵体。这里的确是灵体和有肉身的神混杂居住的地方,不过还是有肉身的多。”
啸夜轻轻吁了口气:“那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叫青影的灵体?”
“青影?我没见过。你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就为了找一个灵体?她对你很重要吗?”女孩子很奇怪地问他。
啸夜听见有匙碗相碰的声音。
“来,快喝了吧,这是雪灵芝,对你的伤很有好处的!”那女孩子一边说着,一边扶起啸夜,将一只冰凉的汤匙放到他唇边。
啸夜打了个寒战。冰凉,又是冰凉的感觉。他都快从里到外冻透了,只想有什么东西取取暖。
他用手推开汤匙:“不,谢谢。我不想喝,太……太冷了。小姑娘,你真的没见过我说的那个灵体?”
女孩子失望地放下碗。她先回答了他的问题:“我是没见过。不过我爷爷经常上山采药,说不定他见过。她真的对你很重要吗?”
啸夜的声音暗淡下来:“她对我……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必须把她找回来。”
女孩沉默了一会儿,安慰他道:“你别着急,一会儿我爷爷就回来了,你问问他。”
果然,小女孩话音刚落,啸夜就听见门吱呀响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传进里面:“婉儿,爷爷回来啦!”
放筐子的声音。啸夜听着,觉得那筐子里东西挺多。
“原来她叫婉儿……”啸夜心里想。
婉儿跑到门口,一边帮爷爷拿东西,一边对他说道:“爷爷,今天我在冰海边捡回了一个人!他还向我打听一个叫青影的灵体呢,你见过没有?”
“你这孩子,怎么随便往家里领人!他是好人还是坏人,你就往家领!”老爷爷生气了。
啸夜忙挣扎着站起身来。他不想给这个小女孩添麻烦。
可是婉儿又着急又撒娇的声音传了过来:“哎呀,爷爷,你也不看看他怎么了!他眼睛又瞎了,浑身都是伤,还冷的不行!对了,他的影子也很淡呢!我见他的时候,他都昏迷了,我能不管吗?”
“哦?”老人依旧半信半疑。
啸夜已经蹭到了外间屋。他小心地扶着门框,叫老人道:“老人家,我不会在这儿呆太久。我是来找一个叫青影的灵体的,您见过吗?”
老人一双炯炯的眼睛望向他。他果然如婉儿所说,狼狈虚弱至极。老人皱起眉头:“就你这样,还要找人?不要人没找到,自己却搭上一条命!进屋,我先给你治伤!”
啸夜道:“我没时间,老人家。我应该已经在路上耽误了好久了,现在越快找到她越好。”
“你还有几天的时间来找人?”老人问道。
“我……不知道。”啸夜想不起来,可他只知道他时间紧迫。
“您快告诉我吧!”他催促道。
老人想了片刻。“你说的这个灵体我见过,可是她在的地方,像你这样的身体状况,根本到不了啊,所以你必须留下来治疗!”
一听说老人见过青影,啸夜马上精神一振:“她在哪儿?”
老人道:“她在……玉龙峰顶。”
在一边的婉儿眼珠骨碌碌转了一圈。玉龙峰顶?她忽然觉得爷爷是在说谎了。她张嘴插话道:“爷爷你什么时候……”
“婉儿,扶他到床上去!”老人打断了婉儿的话。
婉儿忽然知道为什么爷爷要这样说了。那玉龙峰顶是凌霄天最高的山峰,寒冷和冰雪就不用说了,单是陡峭,就让人望而却步。何况,相传峰顶有一个极严厉的大神,没有任何人能冒他的神威。爷爷之所以这样说,只不过想让这个男子留下治伤而已。也许,能让他知难而退,是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