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跃头猛地向身边的一块大石后头一扑,我似乎听见极轻的“咔哒”一声。我生怕他朝这边胡乱放枪,打伤了趴在地上的向金铃,便向山坡上一个鱼跃,同时将手中的54式手枪也上了膛。
龙跃头在若隐若现的月光中看见了我跃起的身影,只听“嗒嗒嗒嗒”的脆响响成一片,冲锋枪的子弹追着我的脚后跟,打得石屑飞溅。我伏低身子,跑了一个半圆,绕到他侧面,朝着刚才亮起枪口焰的地方“当当”还击了两枪,随即着地一滚,躲到一棵大树背面。
谁知那龙跃头是退伍老兵出身,并非端枪乱射一气的菜鸟。他也知黑夜之中,一开枪便会暴露位置,所以打出一个长点射之后,立即向山坡上又蹿了两步。我的枪口焰一亮,他立即直起身子,对着我藏身之处又是一个长点射,要不是有这棵大树挡着,我这条小命立马就要了账。我俩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密集对射,每放一两枪就换一个位置,彼此的距离反而越来越近。龙跃头数着我开火的次数,我躲在一棵树后,又还击一枪,他的冲锋枪这时也没了子弹,但他极是果断,估摸着我要换弹匣的工夫,将枪向身后一甩,背在背后,迅速从腰间拔出手枪,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袁好古身边,一把将伏在地上发抖的向金铃抓了起来。
向金铃虽然精通射艺,那也只限于远远地射动物,像这样激烈的枪战,她也是只在电影电视剧里看过。她本想帮忙,但见两边转着圈的驳火,子弹横飞,极为凶险,又怕一箭射不死他,立时就要被打成蜂窝煤,不由得心里害怕,只能死死趴在地上,祈祷龙跃头不要看见自己。
“唉哟嗬,还是个小娘们儿!”龙跃头狞笑着,将枪口蹭着向金铃的脸蛋。“上边的!你******还真厉害。老子一支56冲30发子弹,你一支54式8发子弹,老子还差点让你给干了。你他妈要是个爷们儿,就乖乖把枪扔了站出来,要不老子一枪干了你的小铁子!”
“老乡!”我忙亲切地叫道,语音中也带上了几分东北口音:“老乡呀,刚才水大,我没听清你说话,原来你也是咱东北人哪!乡亲见乡亲,就有三分亲,打断骨头连着筋。我本来跟老袁在这疙瘩唠嗑来着,又没招你又没惹你,是你二话不说就开枪,现在你还抓了我的小铁子,你他妈还是人吗?赶紧把我小铁子放了。”
龙跃头将信将疑:“你是哪儿人哪?你要不是雷子,就站出来盘道儿!”
“我是黑龙江虎林的。你听我这一嘴苞米茬子话,咋可能是老陕的雷子呢?”
“我擦,那还真不远,我密山的。”
“我擦,那不巧了么,坐大客两三个小时就到了。老乡,你要整就整我,别整我小铁子,我小铁子对我可老仁义了,我从老家出来的时候,答应她妈要带她发大财,把她完完整整地带回去。这要让你一枪崩成零碎儿了,她妈可非得把我剁成饺子馅儿呀!”我高举双手,慢慢地从树后挪出身子。龙跃头挪到向金铃身后,用枪指着她的头,另一只手用手电照向了我。
我高举着已经空仓挂机的手枪,一按弹匣卡笋,将空弹匣卸在地上,慢慢地拉动套筒,将套筒复了位,也不插入新的弹匣,便将空枪慢慢地别在腰间,以示没有敌意,随即一手遮着刺目的手电光,另一手高举,向他走去。
龙跃头将向金铃向旁边一推,将她摔在地上。随即用持手电的手托住手枪,瞄准了我的头。“你们不上沿海发财,上这秦岭的破山沟子里干啥来了?”
“嗨!你看看我俩带的设备就知道了呗。你看我小铁子不是还背了个小破弓嘛。我上技校那会儿,跟几个哥们儿号称‘虎林十八狂龙’,狂着狂着,就把一个社会人儿捅死了,让雷子追逃了,我成了黑户,东躲西藏,没法打工,只好继续捞偏门儿。我小铁子会打猎,俺俩就寻思着上秦岭里打点金丝猴,扒皮卖钱呗。瞅你们这长枪短炮的,不也是干这个的吗?”
龙跃头将信将疑:“我咋还是觉着有点不对劲呢?‘虎林十八狂龙’我认识几个,听说他们十八个都被雷子一窝端完了,没有跑出来的。他们里头也没有会玩枪的呀?”
我一听西洋镜要拆穿,赶忙补了一句:“恩那,我那时年纪小,是‘十八狂龙’里后续的老十九。桃园三结义还有后续四弟赵云赵子龙呢,你还不让我们社团招个新啥的。”
眼见龙跃头就要上当,袁好古乍着胆子喊了一声:“你傻呀,他是雷子!”说完趴倒在地上,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头。
没等袁好古说完,我已经飞起一脚,将龙跃头的手枪踢到了草丛中。龙跃头痛得一甩手,我随即得理不饶人,猱身扑上,左直拳、右直拳、左摆拳、右勾拳,四记重拳都砸在了他脸上。
那龙跃头是个光头,也不知是不是练过铁头功。挨了这四记重拳,只是出了一脸的鼻血,不但没倒下,反而愈加愤怒。反击一拳,又是“呼呼”两声,回以两记扫腿。他身材又高又壮,足有200斤上下,这两腿势大力沉,我抬臂一格,顿时两边胳膊酸麻,都没了知觉。我又奋力击出两拳,却被他侧身闪过,一把抓我的手臂急向内拗。我当即被他用擒敌术拿出了反关节。他狞笑着就去摸靴筒子里的匕首。“对不起了小老乡,老子已经杀了一个雷子。你们四处抓我,我要是不干了你,我还能有活路吗?”
突然他捂住肩膀,“嗷——”地痛苦嚎叫起来,匕首落地。原来向金铃见我落败,抽出一支箭,飞身扑上,将插进了他的后肩。龙跃头虎吼一声:“臭****!”一脚将她踹飞了两米远。向金铃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显然极为痛苦。
我见向金铃为救我受了伤,心中又急又怒,趁他手劲略松,倒翻了半个跟头,解脱了控制,一记正蹬将他踹得后退了几步。随即一个倒纵,拉开距离,从腰后摸手枪,另一支手飞速插上弹匣,将手枪重新上了膛。龙跃头吃了一惊,但他极是果断,见我上弹匣的速度极快,立即也是舍身一跃,扑进了洪水之中。我捡起手电,向水中照去,只见洪水滔滔,哪有人影?过了一会儿,他才在下游露出头来,已经拐过山脚,离我有二十多米的距离了。我“当当”放了两枪,都没击中。只听他顺水飘走,远远地骂道:“死雷子,咱们回头见!老子……”
我筋皮力竭,看袁好古哆嗦着又要逃跑,便一记鞭腿,将他踢昏在地上。随即去扶向金铃。她受伤不重,但疼得龇牙咧嘴,眼泪都流了出来。我心中生起一股歉意,由衷地道:“真不好意思,大妹子,又让你救了我一次……这下我可欠你两万了。”
向金铃破泣为笑:“你的狗命还真便宜,一条就值一万块呀。对了,你刚才说我是你的小铁子,小铁子是什么意思?”
我一时语塞,只好岔开话题:“呃……你不是腰里挎着刀吗,刚才怎么不拿刀砍他呢?”转念又一想,她虽然射艺精湛,毕竟还是个小女孩,让她提刀砍人,简直是强人所难。“呸,我这说的简直是废话。把一只箭送给他不值几个钱,他要是肩膀上插着刀跳河跑了,咱们可一下子就损失了1个亿呀!”
这时,老皮打着手电,从对岸中的树林中钻了出来,大声呼喊我的名字。此时洪水水位又下降了不少,只有二十几米宽。水声减弱,两边已经能听见彼此的说话声。
“******臭雷子,你这个完蛋货,老子刚才趴在树林子里头看,你连这么个二货都收拾不下来,怎么当的警察?看让人家把咱金铃大妹子踹的!我只能在这儿干着急。”
“你别说风凉话,那****的还没死,在下游等着咱们呢!还有一个鬼佬儿,俩人都有重火力。说不定就漂到你那边去了。”说着,我捡起龙跃头刚才被我踢飞的那把“54”,关了保险,一扬手朝对岸扔了过去,又从裤袋里摸出一个备用的弹匣扔了过去。“上了膛的!你别说我不照顾你,老子再友情赠送你一个弹匣。有种你把他们都日死去!对了,向总的伤咋样了?”
老皮接过枪,顺手别进了裤腰,无奈地摇头道:“不好,失血太多,人打起摆子了。我刚才说要把他背回红卫大队,赶紧找大夫救命。向总这老哥固执得很,摇摇晃晃地还要往下游走呢。******,要是连人都死了,就算破解了这个诅咒,又顶啥用?”
向金铃大是惶急,左手紧紧地捏着我的袖子,显然是等我出主意。我一想,说道:“向总也有些道理,回去还有两天路程,咱们没有交通工具,只怕赶不及,现在只能就地治伤。那龙跃头一伙的背包里还有救命的药品。咱们都往两边山上爬上个一二百米,沿着山坡走,居高临下搜寻这伙人的踪迹,遇见了就下手抢他娘的!”